運轉(zhuǎn)半個周天的時候,琉璃月爬上墻頭,月牙村家家戶戶都點上了油燈,微風(fēng)浮動窗欞,偶有驚起的犬吠聲。
張鐵柱在外屋躊躇了良久,最后一咬牙走進了里屋,對著炕上盤膝打坐的道士輕聲喚道:“道長,天黑了?!?p> 顧慈聞聲睜開眼睛,屋里點著一盞油燈,搖曳不定的燈光照映著張鐵柱緊張又帶有悲傷的臉,窗外月色郎照,已經(jīng)過了黃昏。
功法停止運轉(zhuǎn),體內(nèi)漸漸歸于平靜,顧慈決定先給張鐵柱打一記預(yù)防針,沉聲道:“此番捉鬼,必然是兇險萬分,你可做好了準備?!?p> 張鐵柱回道:“跟姨母商議過此事,姨母讓我先跟著道長,她正在村里調(diào)集人手,說這鬼怪今天能禍害我阿姐一家,明天就能禍害整個村?!?p> “還是施主的姨母想的周到,多一些人是好事?!鳖櫞赛c頭,心中再無憂慮,起身離開。
張鐵柱不敢磨蹭,噔噔噔緊走幾步跟上。
月色下,顧慈站在門口有些發(fā)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門外站著三四十條漢子,當頭的幾個漢子手里握著一個火折子,火光照著他們的臉上一片火紅。
余下的人手里都拎著一柄長桿鐵斧,從斧刃的寬度來看,都是各家用來劈柴伐木的物件。
張姨母瘦小的身軀從一群漢子中擠出來,嚴肅道:“道長,白天聽柱子說過那妖樹的事兒,沒想到村里居然有這么個禍害,我一合計,就把大家伙都叫過來幫道長降妖。”
“沒錯,張阿婆已經(jīng)把事情都給我們講過,道長為了我們月牙村不惜危險,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币慌8唏R大的漢子甕聲甕氣道,從他粗壯的大腿和胳膊來看,應(yīng)該是個上山打獵的好手。
“是啊……”
“對……”
“李大哥講的明白……”
其余漢子們連連符合。
看著這群漢子們,顧慈感激的拱手道:“好!貧道在這里先謝過諸位鄉(xiāng)親,同時也請諸位鄉(xiāng)親放心,只要貧道在,不僅能將妖魔降服,更不會使任何一位鄉(xiāng)親遭遇到危險,今天過后,還月牙村一個清凈?!?p> 聽到了顧慈的保證,鄉(xiāng)民們歡呼了起來,一張張樸實的面容上透露出興奮。
跟道長斬妖除魔,這可是能吹一輩子的事情。
顧慈的心中也是頗為激動,自己頭一次下山就遇上這么質(zhì)樸善良的村民,實在是難得,當下喊過來張鐵柱,讓張鐵柱帶人去陳老三家外面等待,他隨后就到。
張鐵柱領(lǐng)命后走在鄉(xiāng)親們的前面,少年第一次走在這么多人的前面,他不知不覺的昂著頭挺起了胸膛。
顧慈看著眾人離去,揉了揉肚子,走到了一旁樹林里蹲了下去,表情逐漸的放松……實在沒辦法,自己還沒達到傳說中的辟谷境界,一些必要的生理需求總會要有的。
先行離去的張鐵柱帶著鄉(xiāng)民們走到陳老三家的門口時,那股驕傲的少年心氣就消散了。隨之涌上心頭的是痛苦,是悲傷……阿姐靜靜的趴在樹下熟睡,樣子像極了一條看家護院的老狗。
“阿姐!”張鐵柱大聲喊道。
院子里的阿姐聽到聲音后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看到是自己那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剛想往前去迎接他,突然院子里刮起一陣微風(fēng)……
隨著微風(fēng)吹過,阿姐的表情從欣喜變成了茫然,從茫然變成了猙獰,最后雙眼變的通紅。輕微的嘶吼聲中,混濁的涎水從唇齒間滴落在地面上,發(fā)出了“滋滋”的聲音。
張鐵柱見此一幕,心中說不清的滋味,只感覺一陣絞痛,凡人在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弱小,任由妖魔操控。
擔心一會降妖時會傷到阿姐,張鐵柱回過頭向各位鄉(xiāng)親拱手道:“各位叔公,各位阿哥,一會動手的時候,千萬別傷了我阿姐,事后我柱子挨家登門拜謝?!?p> 李大哥憨笑道:“柱子說的這是哪里話,我們自是不會讓你阿姐有損傷,要不等老三回來,我們也沒法向他交代?!?p> 提起陳老三,眾人又是一陣唏噓不已,家里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他這個當家做主的人卻不在。
稍等了片刻,顧慈揉著肚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院門前輕喝一聲:“法眼!開!”
歷史證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有人在一邊看著時,放招一定要喊出聲音,雖然沒有任何的作用,但是帥啊……
淡淡的藍色靈光附著在顧慈的雙眼上,在一旁觀看的鄉(xiāng)民們激動不已,這道長使用的仙家法術(shù)果然不同凡響。
開啟法眼后,顧慈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陳老三一家能遇見鬼,并且張阿姐還能被妖樹給操控了。
這女鬼明顯跟這樹妖是一伙的,恐怕這女鬼恐嚇張阿姐,其目的是讓她的心神失守,從而給白骨樹妖入侵阿姐的精神世界創(chuàng)造了條件。
因為鬼只敢在夜晚顯形,所以白天的時候顧慈并沒有看到這只女鬼,如今看到了,只覺得事情之荒謬,實在是超過他的想象。
那只沒有五官的女鬼,身上繚繞著鬼氣,手里牽著一條鐵鏈蹲在白骨樹上,四肢往反方向扭曲,鐵鏈的盡頭鎖著的是張阿姐。
這白骨樹妖和女鬼,完全是把張阿姐當成了一條護院的狗,一條用來保護他們自己的狗!
沒有太多言語,顧慈的心里也很沉重,與眾人迅速的商議一番后,揮手領(lǐng)著鄉(xiāng)民們走進院子。
略做吩咐,張鐵柱和李大哥走上前,其余鄉(xiāng)民散開,將那株白骨樹妖圍在中間,一柄柄砍柴斧在月色亮著冷森森的光澤。
按照剛才的計劃,李大哥當先沖向白骨樹妖,他手中的鐵斧相比于常人來說大了整整一號。
見到這陣仗,樹上的女鬼急躁的上竄下跳,揮舞手里的鐵鏈使勁一拽,張阿姐立刻嘶吼一聲,奔著李大哥猛的跳出。
“李施主,快!趁現(xiàn)在!”顧慈迅速喊道,然后運轉(zhuǎn)起凝水刺的咒法,暗中捏在手心。
李大哥悶哼一聲,扔掉鐵斧雙手張開,穩(wěn)穩(wěn)的摟住了張阿姐,將她制住。
顧慈看的眼睛一亮!方才商議計劃時,這李大哥拍胸脯說他天生神力,一定能將張阿姐制住,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
張阿姐瘦弱的身軀在結(jié)實的臂彎中掙扎個不停,宛如野獸一樣的大嘴在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李大哥忍著疼并沒有沒有松手,將張阿姐狠狠的往身后一甩!
身后早有準備的眾人接過張阿姐,用麻繩圈牢牢套住后,幾個漢子抬起來就往外面跑。
樹上的女鬼見狀著急的拉扯著鐵鏈,想要將張阿姐拽回來,這女鬼的力量也不小,那幾個漢子被拽的跌了一個跟頭。
眼看張阿姐就要被女鬼重新拽回身邊,顧慈呔的一聲,抬手將手掌心的凝水刺打了出去。
手心藍光閃爍,一道水刺驟然飛出,體內(nèi)的靈力瞬間一空。
在眾人的目光中,水刺在夜空中劃出藍色的軌跡,啪的一聲打在了杏樹的枝杈上,那段枝杈瞬間蒙上了一層寒霜。
“嗚哇!!”杏樹樹上傳來了尖叫聲,一個扭曲的身影在白霜中浮現(xiàn)出來,手中握著半截鐵鏈,很明顯是剛才那道咒法打斷了鐵鏈。
顧慈打出凝水刺的角度非常的刁鉆,不僅打斷鐵鏈,還將女鬼身上遮掩身形的鬼氣打散,沒有了鬼氣,它也就無法在眾人面前隱藏身形。
是女鬼!竟然如此的丑陋?眾人齊聲一驚,但見那女鬼吃痛般跳了起來,扔掉了手中的半截鐵鏈,手忙腳亂的躲到了杏樹后邊。
感覺到張阿姐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力量了,那幾個漢子趁機抬著張阿姐跑的遠遠的。
顧慈嗤笑道:“沒有了遮蔽身形的鬼氣,竟連個畜生都不如?!?p> 話音落下,掏出五顆補氣丸服下,頓時周身的氣穴大開,如同鯨吸一樣吸取著補氣丸內(nèi)的靈力。
李大哥也跟著笑道:“小寡婦家那沒了毛的土狗都比它好看。”
這句葷笑話讓眾人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將原本壓抑的氣氛沖淡了一些。
顧慈也笑道:“諸位鄉(xiāng)親,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等砍倒了這株妖樹,貧道給諸位講講那蜀山劍仙徐長卿的故事?!?p> 一聽說有仙人的故事,大伙立馬提起了精神,按照計劃分布好崗位。
這年頭,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誰不是一聽到仙人的故事就豎起了耳朵,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故事中的人物。
一分鐘后……
【靈力恢復(fù)五點】
又一分鐘后……
【靈力恢復(fù)五點】
時候到了!顧慈一揮手,站在妖樹左側(cè)的眾人立馬舉著斧子沖了上去。
臨近一丈左右,妖樹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將枝杈上掛著的人頭甩落在地,之后白骨枝猛的向左側(cè)的眾人刺出!
一丈!這株樹妖的攻擊距離僅有一丈遠,顧慈一邊在心中做出計算,一邊發(fā)動凝水刺的咒法。
啪!
凝水刺準確無誤的打在了刺向眾人的白骨枝上,下一刻白骨上寒霜遍布,刺向眾人的速度不由的大減,這幾位漢子當誘餌的漢子閃身一跳,躲過了這一刺。
按照計劃,張鐵柱趁著這個空當滾到了白骨樹上,揮著鐵斧對著樹干猛劈下去。
噗呲一聲!斧刃在樹干上咬開一道口子,通紅的鮮血從口子中滲透出來。
“吼?。 ?p> 白骨樹妖疼的吼叫起來,枝杈瘋狂的扭動,那女鬼一時沒站穩(wěn)竟然被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