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伴隨著嘈雜的聲響,數(shù)百名身披護甲的騎士出現(xiàn)在芝麻洼。
這些人并沒有去占領城堡,只是在一些要害位置設置了關卡和崗哨。
“這邊的道路也被封了,所有人被禁制隨意走動?!?p> 出去偵查一圈,回來之后,官朗對樊氏說。
官朗母子住的茅屋處于一大片奴隸營地中,出去的主要道路全都有站崗的武士。
“從目前情況來看,他們并沒有接到如何處置奴隸的指令,只是將我們看管起來。”
官朗繼續(xù)說。
自從記事以來,他就開始為主家干活,在開始挖礦之前,他做過很多不同的工種,他母親樊氏亦是如此。領主們并沒有讓奴隸停下來歇歇的覺悟,而今天不用開工,可能今后的幾天也是,奴隸們變得無所適從。
“先吃飯吧?!?p> 樊氏笑著端來早飯,她一向是個樂觀的人,眼前的情況并沒有能夠剝奪她烹飪的樂趣。
一塊切成片的黑面包,分量剛好夠母子二人食用。
一盆菜湯,里面還有官朗捕撈的河鮮,一些很小的魚蝦和貝殼類的東西。
還有一小盤火腿。
“哪里來的火腿?”官朗有些奇怪地問,這種食物很少會在奴隸的餐桌上出現(xiàn)。
“兩姓人給的?!狈洗鸬溃瑫r嘆了口氣。
“噢……娘,你吃吧?!?p> 官朗把裝著火腿的盤子推到母親面前,他并不排斥這種食物,甚至非常喜歡??勺詮哪谴瓮祷鹜鹊氖轮?,他每當看見這種東西總會想起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這令他不安,并且失去胃口。
樊氏搖搖頭,沒有說什么。作為母親,她很清楚自己兒子的每一段過往。
她口中的“兩姓人”是對那些改姓的族人的稱呼,多少具有貶低的意味。
官家淪為申家的奴隸已有五十多年,這期間,不少族人陸陸續(xù)續(xù)改姓為申。不是只有官家人這么做,奴隸改姓是很平常的事情。
改姓后雖然脫不了奴籍,但是會得到主人的特殊照顧。比如住在距離城堡更近的區(qū)域,能夠獲得主人的賞賜,分配到更加清閑但是擁有權力的管理崗位,諸如此類。
為了更好地活著,他們也付出極大的代價,改姓意味著對以前族群很大程度的背叛,得到不怎么好聽的稱呼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改了姓,他們也不可能割斷之前的血脈,與之前的親族依然會保持聯(lián)系。雖然頂著罵名,但不少兩姓人依然會利用手中不大的權力給之前的親族一些便利,官朗母子這些年也曾得到不少照拂。
“外面怎樣了?”樊氏小心問道。
快到中午的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
官朗打開房門,見是一老一少兩個青袍男人。
老者不茍言笑地說:“我們是來清查人口的,需要你們配合一下?!?p> 小的那個年歲與官朗相當,好像有些吃驚官朗的相貌,朝他多打量了幾眼。迎上官朗的目光,竟有幾分羞澀,忙將視線偏移過去。
“唔,兩位大人請進?!惫倮收埗诉M了屋。
“你們無需緊張,我問什么,如實稟告即可?!?p> 樊氏端來水,兩人接過卻不飲用,直接詢問起來,官朗一一作答。年輕的那個在一旁負責記錄,筆桿子舞得飛快。官朗斜瞄過去,那人一手小楷寫得極是工整。
所問不過是二人的身份、來歷、工種、親屬關系等等,甚至還當場勘驗了二人的奴隸印記。
官朗自己倒無所謂,他的肩膀本就露在褂子外頭,左肩頭上【芝麻洼申】幾字的戳記一目了然。
可當著自己的面讓母親受此屈辱,心底的火苗就直往上竄,臉色就冰冷下來。特別是他成為修士之后,覺醒了某種深層的意識,已經(jīng)有了一種高于凡人一等的自覺,遇到這種情況便自發(fā)地想反擊。
樊氏哪里不曉得自己兒子,連忙打過來眼神。官朗這才凝神靜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不過,最后還是沒能忍住,冷聲問了一句:“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老者敏銳捕捉到這位少年奴隸的情緒變化,竟然釋放出一個微笑,表達了些善意:
“小哥不必擔心,不會把你們怎樣的。這幾日盡量不要外出,在家中靜候即可?!?p> 說完,老者便與同來的少年夾著賬冊離去。
樊氏仿佛吃了顆定心丸,沖二人離去的背影忙不迭地道謝。
……
數(shù)日后,青丘山議事大殿內(nèi),數(shù)十人濟濟一堂,相對而坐。左側(cè)之人皆身著灰色道袍,上首坐著一位國字臉,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是那日壓陣的筑基修士。
右側(cè)之人則是雪白儒衫打扮,上首那形如老農(nóng)的老漢,說話時露出缺角的牙齒,還有些“嗞~嗞”往外漏風。言談舉止與這身行頭斷然不搭,還不如射渡鴉那日穿的黑色勁裝。
大廳正中站著一位相貌年輕的白衣儒生,手捧一卷卷軸徐徐打開,高聲唱道:
經(jīng)戰(zhàn)后清繳,芝麻洼原申家財產(chǎn)如下:
青丘山門一座,靈氣等級二階下品,草堂數(shù)十間,戰(zhàn)時大半損毀。另有大庫、藏經(jīng)閣、地火房、議事堂等。
一階下品靈田二十畝,全部種植靈谷。
一階上品靈田十畝,種植靈草。
赤鐵礦山一座,其中伴生鐵精,年可產(chǎn)鐵精三千余斤。
一階靈石二十五萬三千余塊;二階靈石,一千五百四十八塊;三階土屬性靈石,七塊。
二階下品護山法陣【厚土輝光陣】一套,已殘破。
一階上品【青光陣】一套。
丹藥、法器、符箓、靈材若干。因品類太多,尚不能一一辨認,只粗估值一階靈石十五萬塊以上。
功法玉簡若干,其中最有價值的是申家秘傳【山水洞玄經(jīng)】,品階為二階中品。
芝麻洼凡人共計九萬七千四百六十二人,其中申家人五萬余,其余皆為原申家奴隸。
城堡共十七座,凡人的糧食、牲畜、金銀財帛不計……
他念賬冊之時,座中之人不時有竊竊私語,有些人臉露喜色,多是那些儒士。道服打扮的則十分克制。對比之下,涇渭分明。
上首儒衫老修面上有些掛不住,干咳兩聲,議論聲戛然而止。又揮揮手,示意年輕儒生歸位。抬起茶碗,輕呷一口,沖國字臉中年男子笑道:
“左兄,大事已定,今日我們便定下契約如何?”
“如此甚好,全憑董兄吩咐。”左姓筑基微微欠身,姿態(tài)十分謙遜。
有人呈上皮紙契約,兩人取過后仔細看過,并無異議。又從懷中各自取出一方印璽,在契約下方輕輕一蓋,又交換用印。
契約上的兩個朱紅印記竟緩緩向彼此移動,交織融合在一起。微光變幻,生成一個圓形的全新印記,十分神奇。
合約既成,在座之人的容色都松弛下來,議事堂中漸生嘈雜。首座兩位筑基一邊飲茶,不時閑聊幾句。
縱使二人貴為筑基修士,養(yǎng)氣功夫了得,但發(fā)了這么大一筆財,言談間也難免逸出些喜色。
左姓筑基從董家老者手里接過一只儲物袋,道了聲謝,用神識略一查看,不動聲色收入懷中。
笑道:“我明日便返回艾山,留下弟子們負責押運、善后之事,有勞董兄看顧一二?!?p> “好說,好說。今晚我在這青丘山上設宴,為賢弟踐行!”
大戰(zhàn)之后,青丘山易主,鳩占鵲巢的后來者將在此地重新經(jīng)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