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我就先說幾句。”
一座篝火堆前方的地面上,鋪著幾張?zhí)鹤?,幾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坐在上面。其中一人老態(tài)龍鐘,眉毛長長地伸出來,渾身裹得粽子一般,仍有些耐不住寒氣,說話時一抖一抖的。
“我年輕時,家族領(lǐng)地還在,兩位仙師也在,也參加過族中的家族大會。掰著指頭算算,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族人們沒這樣聚齊過了……那些兩姓人,我呸!是些什么東西?既已姓了申,就當他們已經(jīng)死了,咳……”
老者講起古來滔滔不絕,聽的官朗昏昏欲睡。
這位名叫官寶玉的族老,是官朗的太叔祖,已年近九十,活到現(xiàn)在可謂滄海遺珠。
奴隸營地外,大大小小的家族各自圍篝火堆而坐,推選自家的領(lǐng)主。
官家人少,男丁更少。六歲以上的男丁全被叫來參加家族會議,總共還不到三百人。
“家族要興旺,就得靠能人帶頭。你們別指望我啊,貝字輩的也都大半截入土了,我看就從大成他們這輩里頭推選吧。每個房頭推一個,所有族人投票決定。昨兒個老王家、老喬家都是這么干的……”
此老終于轉(zhuǎn)到正題上,推選領(lǐng)主的章程算是定了下來。
從官朗爺爺那一輩而論,官家一共四個房頭。官朗和二叔算是一個,若非二叔憑一己之力將房頭坐大,他們這一房基本可以被忽略。
很快便推出四位族長候選人:官大成、官大威、官大龍、官大器。
“哥,你打算選誰?”官朗懷里抱的堂弟問道。
“選你爹唄,還能選誰?”官朗笑著說。
官大器還是沒能當選,官家新的領(lǐng)主是長房的官大成,從族里論是官朗的七叔。
“咱家人太少!”
官大器回到篝火旁,挨著官朗坐下,悻悻然地說。他本不怎么稀罕做族長,不過沒選上還得票最少,就覺得有些下了面子。
“您要是想當,將來侄兒幫您爭一爭?!?p> “算了,我可不稀罕。”
第二日,各家領(lǐng)主被左家請了過去。這些人再回到營地時,帶回來一個天大喜訊:
左家脫去除申家外所有奴隸的奴籍,讓他們成為自由民。奴隸各家成為左家附庸,每家都將分到一塊領(lǐng)地。
整座奴隸營地沸騰了,人們又是笑又是哭,還有沖出去朝著左家方向磕頭的。用力特猛,把地都震得有些暈。
這還不算,過冬的糧食,拓荒的農(nóng)具、耕牛、種子等物,左家都無償提供,據(jù)說連租子都不收,讓大家自給自足即可。
菩薩!這不是菩薩是什么?
給個把奴隸自由的事情聽說過,但把所有奴隸變?yōu)樽杂擅?,說出去誰信???
奴隸們自己都不太信,好長時間都覺得恍恍惚惚,像是在做夢。但,的的確確是真的。
到了艾山才知道什么叫地廣人稀,據(jù)說左家領(lǐng)民不過十來萬,領(lǐng)地卻比芝麻洼大了十倍還不止。
不過給新附庸分的地并不在艾山,而是左家剛得的一塊叫【白鹿原】的新地。
左家做事雷厲風行,當天下午就通知各家去領(lǐng)物資。
不少家族一領(lǐng)到物資就摸黑趕路了,世代為奴的人們,奔向自由之地時的急切心情可想而知。
官大成把族人們召集在一起,作了一番簡短的鼓動,便也帶領(lǐng)族人們上路。
沒想到的是,竟足足走了三天。
距離其實算不上遠,也就幾十里,但全是山路。有些路根本就在懸崖峭壁上,下面是萬丈深淵,一失足可就是粉身碎骨。
為了不死在自由的前夜,大家走得極是小心。人倒沒摔下去過,但耕牛折了十多頭。
人們那叫一個心疼!先不說耕牛本身的價值,那可是多少牛肉?。窟@么多奴隸,怕是沒幾個吃過牛肉。
到了地方,官家人有些傻眼。自家領(lǐng)地有一座小山頭,一條溝,一塊平地。
山上全是密林,野獸隨處可見。那塊平地倒是不小,全長滿了一人高的荊棘灌木,連個落腳的地兒都不好找。溝中一條小溪流了出來,在灌木從中蜿蜒前行,也不知流向哪里。
官大成把各家的壯丁攏在一起開會,議了個把時辰,決定把背山臨水的地帶作為宅基地。至于采用何種規(guī)制,大家爭論不休。
當然想建城堡,甚至要塞。白鹿原可是最靠近妖獸的領(lǐng)地,盡管左家信誓旦旦地說這里有左家修士守衛(wèi),可沒那個人真心以為仙師大人會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先放把火把這里燒了,盡快把木柵欄立起來,回頭我再去別家取取經(jīng)。”
新任領(lǐng)主官大成做出決定,這回沒有異議。
冬季的草木比較干燥,燒起來很快,官家人一把大火,燒出了一大片空地。
還有些意外收獲:人們在灰燼里撿到不少烤焦的獐子、狍子、野兔等物。族人們?nèi)錾献袅现匦铝侠硪环?,可算是打了回牙祭?p> 夜里,圍著一籠籠篝火的官家人,開始憧憬美好明天。還給自家領(lǐng)地起了一個清新脫俗的名字:官家溝。
好在山上滿是密林,根本不缺木料,柵欄很快就能立起來,不過挖壕溝是個問題?,F(xiàn)在土已經(jīng)凍上,根本挖不動。
官大成有些發(fā)愁,實在不行就只能等明年開春。官朗湊了過來,毛遂自薦道:
“我來挖吧。”
芝麻洼發(fā)生變故的時候,官朗藏了個心眼,偷偷將礦鎬留了下來。挖赤鐵礦的礦鎬是特制的,鎬頭摻入了些金剛砂,非常堅固,不是普通農(nóng)具可比。
但官朗還是在族人面前暴露了實力,他幾乎日夜不休地挖溝,一個人比十個人還快。
在某個深夜,官朗忙里偷閑,還打坐修煉了一次,也是幾個月來第一次修煉,結(jié)果水到渠成,突破到煉氣二層。
感受到渾厚了近一倍的法力,官朗強壓想長嘯一聲的沖動,將好消息告訴母親,樊氏自然替她高興,雖說不知道修為進階是怎么回事兒,但也知道兒子越來越厲害了。
比選了各家的方案,官大成還是決定在官家溝建立木石結(jié)構(gòu)的塢壁。
塢壁也可以叫作塢堡,是在平地建塢,圍墻環(huán)繞。這種建筑的防御效果遠比不得城堡,但好處是很快就能建起來。
用了一個月時間,官家溝的塢堡勉強算是竣工。
木柵欄一面臨溪,三面包圍。木柵欄外面是一圈一人深的壕溝,官大成嫌寬度不夠,打算明年開春以后擴建。小溪上架起一座吊橋,連接塢堡正門,后門則開在山上。
堡內(nèi)建了些箭樓、烽火臺之類的防御工事,不過暫時派不上用場。左家還沒有給附庸發(fā)下武器,只能靠木棍來驅(qū)趕野獸。
谷倉、打谷場、磨坊、練武場等公共設(shè)施也開始建,更多的是一排排的木屋和院落。
官朗家與二叔挨著,新的木屋還有淡淡的木香,比以前的茅草房敞亮多了。官朗在堂屋用石塊砌了一座相當講究的壁爐,連隔壁樊氏的臥室也十分暖和。
官朗給壁爐添了些柴禾,對樊氏說:
“娘,七叔說明年開春左家要舉行升仙大會,附庸家的人也給測靈根,您說我要不要測一下?”
“這還用問,肯定去呀。咱不一直想尋機緣,現(xiàn)在機緣送上門,哪有錯過的道理?”
“我只是有些琢磨不透左家的用意,您不覺得有些蹊蹺嗎?哪有對奴隸這么好的?”
“這個娘就不清楚了,不過你不進他家的圈子,怎會知人家怎么想的?”
“也是……”
官朗想了想,就把這個問題丟下。
自打到了艾山,官朗心情格外舒暢。幾個月前他還整天在山上挖礦,現(xiàn)在自由了,有大把時間可以修煉,他決定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課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