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詳之人
他在那家有名的老西城湯圓館前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伙計,抖了一下手中的白毛巾,笑呵呵的走了上來說:“這位先生,來一本湯圓?這可是杭州城有名的老西城湯圓館?!?p> 熊岳說:“這個我知道,我想品嘗一下,還有沒有十幾年前那個味道,那就給我來一碗
那伙計笑著說:“好勒,別說十幾年,我們這個老湯圓兒100多年就是這個味道,不信你嘗一嘗。”
熊岳剛坐下來,忽然,他覺得后背被人輕輕的撞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有人在他的上衣兜里塞進個什么東西,他往出掏了一半,大半部分還留在兜子里,但已經(jīng)看到這是一張紙條。他剛要大步追上撞了他的人,但他馬上又停止了腳步。
李老板跟他說過,他到了杭州之后,組織上有人跟他聯(lián)系,但他不能主動跟人聯(lián)系,看來自己的行動已經(jīng)被組織上掌握了。
他的心里一陣喜悅,他想掏出去紙條看看,但他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在一張油脂麻花的木頭椅上坐了下來?;镉嬕呀?jīng)端上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圓,熊岳有些煞有介事的喝了一口老湯,又吃了一個湯圓兒,砸了砸嘴,笑著說:“還不錯,的確是十年前我吃過的味道,至于一百多年前是什么味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伙計倒是一個很開朗的人,笑著說:“再過100年前還是這個味道,只不過現(xiàn)在的人,就沒有這個口福嘍?!?p> 其實,湯圓的是什么味道,熊岳根本就沒有品出來,他著急離開這里,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看那張紙條上到底寫的是什么。
吃了幾個湯圓,熊岳就站起來說:“還不錯啊,我也不怎么餓,只是品嘗一下這個味道?!?p> 熊岳放下兩角錢的法幣,慢慢的走出了胡同,在中山中路的路口,上了轟轟隆隆直響的有軌電車。電車開到涌金門內(nèi)就到了終點,出了涌金門,就能看到碧波蕩漾的西湖了。
有名的醉八仙酒樓,就在西湖的邊上,往前走就是蘇堤。熊岳在湖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漫不經(jīng)心的掏出了那張紙條,只見紙條上寫著:山上有佳人,有為才是君,莫戀侯門富,登高上衙門。
熊岳又想笑又想哭,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這不是在跟他打啞謎,搞文字游戲嗎?他又不是搞文字的,會猜字。
可是,這里的東西又是絕不尋常的,他默默的背誦了幾遍,把紙條團吧團吧扔進了水里,但他的心里在猜測著這幾個字,這幾行像詩不像詩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他明白了,山上有佳人,這不是個崔字嗎?難道上級讓他投靠崔專員,打開一條路?那么有為才是君是什么意思呢?
熊岳的腦洞突然開了,有為也就是康有為,指的是康副官,莫戀侯門婦,登高上衙門,這兩行跟上面聯(lián)系起來,熊岳也就很容易明白了,這是不要貪戀自己家的生意,要到衙門里做事,這正和他目前所難以選擇的剛好吻合在一起。
看來組織上對他這兩天的行蹤是了如指掌,也就是說,他的身邊一定有組織上的人,這一點他并不感到驚訝,紅色政權(quán)雖然在遙遠的北方,但是不管在陪都重慶,在首都南京,或者在其他戰(zhàn)線上,都有隱蔽戰(zhàn)線上的人,默默做著事,而自己所做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每一步都受到組織上的關(guān)注,這絕不意外。
這樣一來,他就由被動的選擇,變成主動出擊了。
忽然,熊岳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輕輕地拍了一下,熊岳猛的一哆嗦,他控制著自己,沒有做出過于激烈的反應(yīng),但他的緊張分明被拍他肩膀的人看在眼里,那人哈哈大笑說:“我的熊家大少爺,怎么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坐著?難道你在等什么人?”
從聲音就聽出,這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孫正良,熊岳心里一陣激靈,心想,孫正良這個時候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是在跟蹤他?
熊岳站起身,有些不高興的說:“我說孫正良,你冷丁出現(xiàn)在我背后,你是不是要害我?我說你可真夠神出鬼沒的?!?p> 孫正良用奇特的眼光打量著熊岳的眼睛,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熊岳也發(fā)現(xiàn)孫正良看自己的眼光充滿著某種敵意的東西,他既有幾分埋怨,但又友好地輕輕踢了孫正良一腳,說:“你看什么看?又不是不認識?我出現(xiàn)在這里怎么的?我離家八年,西湖的美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我到這里欣賞一下西湖的美景,這有什么可讓你懷疑的嗎?”
雖然這么說,讓熊岳緊張的是,他剛才看那張紙條的情景,會不會讓孫正良看到?當(dāng)然,那張紙條如果不是費心琢磨其中的奧秘,一般人是絕對看不出那里的名堂,但這卻是一個大忌,在不安全的地方,他絕對不應(yīng)該做出這種冒險的行為,如果出了什么事兒,這將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孫正良毫無疑問是本階級的敵人,甚至是會發(fā)展成自己的敵人。這是個死心塌地的為敵對陣營賣命的人,而且孫正良死心塌地賣命的理由,并不單單是為了升官發(fā)財,而是他骨子里的東西決定的。
孫正良哈哈一笑說:“對極了,欣賞欣賞家鄉(xiāng)的美景,這對一個離家多年的人來講,是最正常不過的,可是,我看你這個專注的樣子,像是在想著什么。是在想著遠方的某個情人?是在回憶過去波瀾壯闊的經(jīng)歷?熊岳,我們從小在一起,彼此都是互相了解的,你是個不甘寂寞的人,當(dāng)初你毅然的離家出走,抱著救國救民的宏偉大志,可這次回到家鄉(xiāng),卻只字不談過去的偉大的抱負,你的變化可是不小,是不是心靈遭受到了什么打擊?能不能跟我說說呀?”
熊岳瞥了一眼孫正良那半是認真,半是狡猾的眼神,有些傷感的說:“孫正良,你讓我跟你說什么?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喂,你到這里干什么?這里有什么妨礙社會安全的事情嗎?這里除了微微泛動的波浪,除了這幾百年上千年的千年沒有變化的古老建筑,可是沒有你要抓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