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對白象來說,阿度非比尋常,連帶著莫名其妙的瘋病,面對阿度時,也減輕了不少。
阿度瘦弱的身軀微微發(fā)抖,腦袋低到胸口處,一眼也不敢亂看。
稚嫩的聲音緩緩道:“至于孫少爺?shù)耐雒?,是因林大夫?qū)ξ乙恢庇卸鳎瑔栐\用藥從都是不取報酬,染叔叔便一直將這份恩情記在心里,直到后來孫少爺無故玷污筱沁姐姐的名聲,害的最后死不瞑目,我染叔叔才、才——這件事,與林大夫無關(guān),他并不知道的。”
說到林筱沁一案,整個天宗府都啞口無言。
據(jù)說是這林筱沁傾心于孫家耀,未婚便有了身孕,只是這孫少爺不愿娶她,一心流連在煙花巷中,還命人殘暴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林筱沁傷心欲絕,瞞著林大夫獨(dú)自去和孫家耀討說法,結(jié)果隔天早晨,林筱沁的尸體便從杯酒河里飄上了岸。
案子其實(shí)并不難破,當(dāng)晚杯酒河旁的花肆樓里,無數(shù)人見到了林筱沁,也見到了孫家耀醉酒打罵她。
難就難在了——孫家耀的爺爺是夙國的開國將領(lǐng),地位非凡,這尊大佛搬到槐曲養(yǎng)老,皇帝給足了他便利,天宗府一律不準(zhǔn)插手孫府的日常生活。
這樣的案子,必然是孫府私家查審的,最后消息傳出,就變成了林筱沁貪圖榮華富貴,故意勾引誣陷,最后被拆穿,羞于存世,這才投河自盡的。
孫家耀一死,孫府大佛震怒,這時出了事情,卻愿意讓天宗府去管了。
這種案子被說出來,施于谷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十分難看。
突然,一陣沙啞的嘶吼聲傳了出來,那聲音透著艱澀的齒縫磨損聲,直叫在場的眾人不寒而栗。
陳童心下咯噔一聲,大叫:“快牽制住他!”
話音未落,白象卻已低著頭,將手臂護(hù)在頭上方,硬生生從刀口鉆了出來,刀劍割破了皮膚,血液大片流了出來,所有天宗府士兵立刻聚在了堂上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施于谷還是坐在他的上位處,一臉漠然的看著這一切。
白象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光彩,只留下一片灰蒙蒙的,好像也不能再視物,輕輕晃動著頭部慢吞吞的辨別方向,四周的士兵將他死死守住,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江所伊看著他的目光慢慢偏向了一側(cè),專注的看了一會兒,嘴角便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轉(zhuǎn)頭一看,那個方向站著的,只有阿度一人。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白象從中心跳起,竟跳了有五尺多高,跳到了高高的房梁上,順著房梁上吊著的帷幔,蕩向了阿度。
江所伊沖著阿度大喊道:“快走開!”
身子便不受控制一般沖了過去,推開阿度,擋住了白象……
可是想象的暴打并沒有襲來,白象只是攥住了她的右臂,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骨頭,帶著她急慌慌的向外跑。
右臂還未痊愈的傷口被大力扭開,她疼的直發(fā)懵,還未反抗,便就這么被他拉了出去。
疼痛之余,一個清晰的想法涌上來——
他想帶阿度走!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都正處在癡呆狀態(tài),從前方飛來一腳,把白象踹的往后跌了幾步,又穩(wěn)穩(wěn)的站住了。
陳昱和那個欠揍的聲音響了起來:“喲呵,踢不倒??!”
說著,便向他們撲過來,一手制住白象的半具身體,另一只手伸向江所伊被牽住的小臂。
白象察覺有人從他手里奪東西,怒吼一聲,揮起一拳向陳昱和使去。
陳昱和側(cè)身躲過,拳頭從他眼前“呼哧”一下飛了過去,他只得松了手,和江所伊拉開了距離。
白象口中發(fā)出古怪的嘶吼,江所伊看著他失去理智的眼睛,忽然的不想去反抗什么了。
陳昱和赤手空拳,弓起了腰,半瞇雙眼,十分不悅的看著白象手上某人受了傷的胳膊。
他從原地躍起,從半空一腳踹在白象的左肩上,骨頭“咔蹦”一聲,被大力帶的向后仰去,江所伊被偌大的力道一帶,跌在了地上,驚呼一聲,腦子瞬間清醒了。
這時白象胸口再招一擊,嘴中噴出了些許鮮血。
陳昱和的速度很快,還未等白象出手,他便先一步竄到二人背后,鎖住了他的喉,抬腿將白象掀翻在地。
江所伊抬手在白象的手指上用力一掰,后者哀嚎一聲,松了手。
二人在地面滾作一團(tuán),打的十分精彩,她在一旁看得起勁,差一點(diǎn)就鼓起了掌。
陳昱和制住他的要害,從他身下猛地躍起,在空中轉(zhuǎn)了90度,最后一腳又穩(wěn)穩(wěn)踩在了白象臉上,白象精疲力盡,徹底放棄了掙扎。
“你不去反抗,是想和這個瘋子一道私奔嗎?”
……
陳昱和干脆利落的把她撈起來,丟下一句話,又是一腳狠狠踢到白象胸口。
有士兵顛顛地遞了粗壯的繩子來,他又吭哧吭哧的綁結(jié)實(shí)了。
轉(zhuǎn)過身來,江所伊還是一臉迷惑的看著自己的右臂。
他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突然震驚,道:“真是你心上人?罪過罪過?!?p> 江所伊憤恨的瞪了他一眼。
“你閉嘴!”
問堂內(nèi)走出一群人,為首的大聲喚道:
“拜見王爺。”
施于谷終于下了他的“寶座”,帶著手下的官兵烏壓壓跪了一片。
陳昱和所謂的找“救兵”,就是搬了座“大佛”前來。
“王王王王……王爺?”
江所伊看到在一側(cè)不知觀摩了多久的李翊,有些惶恐。
槐曲是當(dāng)今皇上一母胞弟端王李翊的管轄地。
端王年紀(jì)輕輕便得封號,多年來一直盡心盡責(zé)輔佐皇帝,從未有過二心,為人更是謙遜儒雅,面貌似白玉皎月,俊雅非凡。
以至于全夙國無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對這位端王爺敬愛有嘉,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全民偶像了!
這位好看的王爺抬眼掃過江所伊,便將目光放在了她身邊陳昱和的臉上。
陳昱和輕笑作揖,膝蓋站的挺直。
李翊這才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站起身。
施于谷開口道:“府內(nèi)的事情還沒處理完,王爺不如先去墨閣休息,等事情水落石出后,臣下再去稟報。”
“不必?fù)?dān)心,本王只在旁觀摩。”
施于谷盯著陳昱和看了好半天:“王爺?shù)淖o(hù)衛(wèi)真是好身手?!?p> 那人身姿絕絕,長身立在人群后方,衣著裝扮滿挾著市井之氣,面上卻凈是傲然灑脫,瞥向旁人時,又帶著飄飄忽忽的漠然,一眼便叫人移不開視線。
李翊似是心情極好的看向被擠到很遠(yuǎn)外的陳昱和和江所伊,點(diǎn)點(diǎn)頭回道:“不可多得?!?p> 陳昱和見施于谷看向自己,禮貌的點(diǎn)頭示意,便立刻回過頭來,側(cè)肩碰了碰江所伊的后背。
“一會進(jìn)了問堂,莫要再亂做什么事情,等收拾完這人,你的罪名自然而然就不會存立了?!?p> 江所伊側(cè)身躲過他,面部嚴(yán)肅。
“合著我就是被無辜牽連進(jìn)來的嗎?”
“嗯?”懵。
她也學(xué)著陳昱和環(huán)著手臂,語氣中是滿滿的氣憤。
“我這幾天來,擔(dān)驚受怕,生怕我哪里不小心,又莫名其妙的進(jìn)牢房,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去耍人玩的嗎?”
“你這是何意?”
江所伊恍然大悟:“難怪啊,你和我非親非故的,還冒著危險去救我,害得我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陳昱和皺著眉,挎腰俯下身貼近了她,莫名其妙道:“你整天都在胡想些什么?手臂的傷怎么樣?!?p> 說著便直接伸手要去觸碰,江所伊趕忙將右手臂背在了身后,躲過了他,張口就說:“關(guān)你pi——何事!”
陳昱和抿著嘴哼哼笑了:“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要是死了,我不就白費(fèi)力氣了嘛!”
眼前的這張臉看著倒是人畜無害的,眼睛彎彎,大概覺著她口中的話好笑至極,口中輕笑,鼻息若有若無纏在她臉頰上。
江所伊上前一把攥住他的領(lǐng)子,微微一使勁兒,陳昱和毫無防備被她往下拉住。
只見她瞇起了雙眼,學(xué)著他的口吻威脅道:“等著吧,你想玩,我奉陪到底?!?p> 說著,將他拽著領(lǐng)子向一旁猛地丟去,滿意的擺了擺雙手,便瀟灑的向問堂走去。
背后的陳昱和踉蹌幾步站穩(wěn)了,愣在原地,面上更是鋪滿了疑惑和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