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釵頭鳳·世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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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荊棘大陸】
“聒噪?!北M管是極為簡短的一句話,也有著神女接受封禪,萬物朝拜的神圣。
“你你你你……”另外那人似乎氣的不輕。
“對長輩需用敬語?!彼坪鯉Я艘稽c不耐煩的輕哼。
“……即使你比我老十三萬歲那又怎樣?比人老還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咯?至少你現(xiàn)在看起來像十六歲!況且我也是為你好!”
“住口。”
藍(lán)色的身影僅僅是輕輕拂袖。
“啊該死……”
話音未落,那道金紅色的身影便消失了。
【上界—神明空間】
“炎鬼總是不長腦子?!蹦俏话子癜愕纳衩髡f到,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搖了搖頭,似乎在思考為什么當(dāng)初嫁了這么一個玩意兒。她周身雪色環(huán)繞,仿若寒潭中托出的冰花。那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冰清玉潔。
“話說第81374號大陸的東北部要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了,寒亭姐?!敝苌硎幯鼩庀⒌纳衩髑尚︽倘?,在她身邊的植物瞬間開了花。
“神明空間的第一場雪,也要到了?!北硨χ齻兊纳衩髡f道,她就是光明本身。
寒亭嘆了口氣,身為冰雪女神,她要為所有時處冬季的大陸降雪降霜,為終年白雪的高山之巔維持寒冷,為飽受旱災(zāi)的人民帶來慰籍,不過最后一種情況比較少見,通常是在水之神忙不過來的時候。想到那攤在桌上的一大堆公務(wù)和要處理的下界瑣事,寒亭就直想翻白眼。
“還是寧曦比較清閑……至少體力活最少……”寧曦每天要控制太陽東升西落,月亮西升東落,一個是奪人眼目的金光,一個是陰柔明亮的銀光。甚至有些人造的光明也歸屬她管。不過僅此而已,她主要的職責(zé)是協(xié)助萬念之神藍(lán)澈管理神明空間,以及位面的大的走向。
那位周身金光的神明聽到了,翻了個白眼。寧曦表示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公務(wù)。就像藍(lán)澈也什么都不怕,就怕開玩笑。
一想到藍(lán)澈,寧曦就又想嘆氣又想微笑,她的心沸騰的同時又感到無與倫比的寧靜。藍(lán)澈是寧靜浩瀚的星空,亦是深邃幽靜的古潭,是冬日小火爐,亦是盛夏綠蔭樹,卻又神圣的難以置信。似乎僅僅碰觸都是褻瀆。他居住在位面最高的破墨山上的參機閣里,那是整個位面的中樞。于云海之上俯視蕓蕓眾生。
寧曦閉上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來幾萬年前的場景。那殘忍而危險的時代卻閃爍著神性與人性的光輝還有激情。然而它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寧曦不止一次看到藍(lán)澈捂著嘴咳嗽半天,有時送到各個中轉(zhuǎn)站的公文上還帶著沒有擦干血跡,而大夫來往的次數(shù)頻繁了很多。
那就是圣戰(zhàn)紀(jì)元,一場帶來了很多也卷走了很多的戰(zhàn)爭。
寒亭先走了,不按時降雪的話香火會沒的,只剩生命女神留在原地,一蹦一跳地湊到寧曦身旁,寧曦看了一眼,偏開頭。
“行了初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說什么?!?p> “哎別這樣嘛,快說說。”生命女神葉初融追問著。
“……你最近怎么這么八卦……我什么都沒做……”寧曦表示無語。
“什么都沒做啊,那可不行,這樣怎么追得到他啊。”
“啊閉嘴!”
寧曦面紅耳赤地敲了一下葉初融的頭,這位活潑的生命女神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蹲到墻角畫圈圈了。葉初融是寧曦從小帶的,身為生命女神,她同主神一樣是天地孕育而出的,有一絲先天神的血統(tǒng)。寧曦那時三千歲,看到這小娃娃的第一眼就被勾了魂兒似的。藍(lán)澈則帶走了死亡之神冥千夜,與寧曦一起從小培養(yǎng)。一開始還好,但后來就越來越奇怪。葉初融越來越八卦,到處刺探各種“敵情”,而冥千夜則品盡天下美酒,連參機閣內(nèi)閣里的櫻花釀也偷喝,上次被藍(lán)澈抓住了打了一頓,還妄想抵抗,但之后被單方面各種虐打。寧曦覺得藍(lán)澈不止一次想感嘆為什么本位面很多神明滴酒不沾,而且酒量奇差,他卻硬生生教出來個傻不愣登到處喝酒的大酒鬼一個。
“但如何生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p> “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自由。”
“不同的選擇引導(dǎo)向不同的結(jié)果,但我無權(quán)干涉?!?p> 寧曦曾經(jīng)聽到藍(lán)澈對下人說,那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在外人面前說現(xiàn)言,或許他有時也不得不承認(rèn),有的時候現(xiàn)言真的能表達(dá)出更確切的意境吧。
寧曦看著葉初融跑了出去,她應(yīng)該是去找死亡之神冥千夜了,雖然他們倆同為天地所生,但并無血緣關(guān)系。他們在五萬歲的時候結(jié)為了夫妻,著實羨煞旁人。
窗外下起了細(xì)細(xì)小雪,很小,差不多可以跟細(xì)雨弄混,落在指尖上很涼,很輕。在雪中,似乎一切都被模糊了。遠(yuǎn)方曾經(jīng)醒目的暮光之塔也只是隱隱約約能看到,只有地平線分外清晰。而天地間只有雪的清歌,在神的旨意下在四處傳唱。
寧曦走到窗前,那寡淡清新的小雪模糊了她琉璃色的雙眼,她與世界之間仿佛隔著一條遙不可及而近在咫尺的厚障壁,那厚障壁或許是虛幻的,又或許是厚實殘酷若現(xiàn)實本身。她與藍(lán)澈之間似乎也隔著這么一條厚障壁,這厚障壁名為責(zé)任亦名為使命,讓人不知如何消解這迷局。
在細(xì)細(xì)小雪中,寧曦似乎看到了那佇立于時間盡頭的神明,站在一懸崖旁。腰間長劍與玉佩被長風(fēng)吹起,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的發(fā)絲也隨著懸崖下的清風(fēng)柔和地飄動,雙手安靜地垂在身體兩側(cè),一手握成拳。
他轉(zhuǎn)頭看向她。
他的眉眼堪稱人間奇跡,那雙別樣的燦金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寧曦。即使同樣身為神明,寧曦面對藍(lán)澈時仍然感受到了那種壓力,那種想要朝拜的感覺。在她面前是造物主于神明之間,人世之間最完美的造物。尤其是那雙眼睛,清亮而有神,看透一切霧靄和障礙,所有邪惡都無所匿蹤。
“寧曦?!?p> 他的嗓音疲憊不堪,帶著些許嘶啞。寧曦之前沒注意,但此刻細(xì)看時才看到他身上破碎的衣物,手背上滿是傷痕。
“你……”
“寧曦。”這一次的聲音眷戀的難以想象,帶著無與倫比的溫柔,那是對愛人的語氣,對心尖上照耀的月光的語氣。而寧曦則瞬間呆了。
“為你自己而活?!?p> 那是松間照過的明月,那是石上流過的清泉。那是玉壺里的冰心,那是吳地的寒雨。
之后他轉(zhuǎn)過身縱身一躍。
寧曦瞬間覺得荒謬的難以置信,第一想法是這神仙想不開了要輕生,第一本能是撲上去抓住他。然而只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在懸崖最邊緣的苔蘚上滑了一跤,隨著他跌了下去。寧曦慌亂地飛撲著空氣,而藍(lán)澈眼看她也下來了似乎暗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兩神一同向下墜去,強風(fēng)裹挾著他們,衣角被吹得飛起,刮在了臉頰上。
“不值得,寧曦。”藍(lán)澈用盡全力將她推回了懸崖邊緣,寧曦腳尖抵在堅實的石塊上的同時感到無比的虛無而難過。
她拼盡全力嘶吼著想要抓住他,但他似乎隨著時間與自己漸行漸遠(yuǎn),最后磨滅在了時光的印記里,不再清晰。
……
“寧曦!寧曦!你沒事吧……”
寧曦悠悠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葉初融那張焦急的臉。
曼帳輕撫她的手臂,在她的手心上留下了柔軟的觸感。
“只是夢嗎……”她柔聲說道。
寧曦誕生于擁有命運之力的一片星海中,有時或許能預(yù)知到未來的一些事。如果不是知道這種模棱兩可的預(yù)知能力比炎鬼本人還要不靠譜,她可能現(xiàn)在就下令把整個位面的懸崖都填平。這種能力更多的是象征意義,而不是實際意義。
“希望如此…”寧曦喃喃道。
【下界—荊棘大陸】
“你……”
千清很想問問眼前的人,他到底要干什么?若是想要殺她,為何當(dāng)初還要救她?還要把她從魔窟中拉上來,讓她再輕抿一口光明,再將她推下去?這是否只是神明在俯視萬物后倍感無聊而創(chuàng)造出的鬧???
“玄安,不許傷害小師妹!”
菀絔大喊一聲,但隨后就沒了聲響。而迦娜在幾分鐘前無意中瞥到了那個金紅色人影后,便暈了過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
“既然只能如此,那便來吧?!?p> 千清從她的琴后站了起來,從背后抽出了一把劍,劍鞘雪白。
自從蓮音解散后,她就再也沒有用過這把劍。
天樞劍。
自小便隨她在一起,是她的伴生物。在她碰觸到它的那一刻之后,它便屬于了她。
自從加入‘蓮音’之后,天樞劍便隨著主人走過大江南北,素有昆山琴神天樞,劍下惡魂無數(shù)的稱號。
那真是一段開掛的人生……
金紅色光影重新出現(xiàn),看到了那天樞劍,小聲嘟囔了一句,只是他原本扭曲的臉部表情似乎緩和了不少。看來寒亭的暴打還是有點用的。
“萬念,跟我回去,命運之神要見你?!?p> 他冷靜道,然而誰都不知道他的內(nèi)心戲究竟已經(jīng)疊了多高。
藍(lán)衣卿你這個死要面子的……明明自己錯了還那么倔……要不是寒亭……我早就揍你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