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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渡劫

第三十二章 遺書

何以渡劫 七月的柏諾 4059 2019-11-02 20:17:18

  【《純元》史冊-白諾編】

  長生君藍澈于安和紀元49785年薨于長生殿。

  被遺留在陰陽谷的,圣劍的佩劍隨著主人的消逝透露出了它原本真正的名字。

  蓮子。

  憐子。

  寄托著不為人知的愛戀。

  注:1.【薨】釋義:王侯之死 2.此冊嚴禁倒賣

  ***********************************************

  【九靈無疆-陰陽谷】

  整個山巒都在震動。白色的鳥兒從一些冰雪覆蓋的樹林中飛了出來,撲棱著羽翼,劃過空無一人的廳堂。樹木顫動,讓積雪落下樹梢。有些樹木倒下,發(fā)出重重的悶響,雪兔從樹洞中跳出來,慌亂地在雪地上四處亂竄。

  支撐著陰陽谷的核心塌了一半。

  陰陽谷本身開始緩緩下沉。

  【白虎位面-玄武位面交界處】

  暮輕心中突然一慌。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自從黎歌死后暮輕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種情緒了。當初黎歌被諸神堵在懸崖上的時候,暮輕就有這種強烈的直覺,有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而目前,最讓暮輕擔心的是前往長生殿的寧曦。

  產(chǎn)生這個可怕的想法后暮輕頓時說不出話來。如果藍澈知道寧曦出事了的話豈不是要弄死他,況且善神的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寧曦本來就是一位很受善神尊敬的神明,她如果受傷或是陣亡,后果不堪設(shè)想,盡管可能會有藍澈平定大局,但他自己的精神狀況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正心煩意亂,暮輕接到了寧曦的通訊。

  暮輕:“……”忽略我剛才想的一切。

  然而得到的消息更是晴天霹靂。

  “藍澈不在了,暮輕。”象征光明的神明的聲音竟然分外平靜。

  “什么?!”暮輕倒抽一口冷氣。

  “封禁之力。他給三大圣神取出了封禁之力?!鄙衩鞯穆曇舴路饋碜粤硗庖粋€世界。

  “用封禁之力對付華泠崖?不,藍澈不可能這么傻!……”暮輕此刻又慢慢冷靜下來,以他對藍澈的了解,這個看似淡漠的神明是不可能放下他肩頭的重擔,不可能放棄他所有珍惜的一切的。他一生都為責任而活。

  “嗯,是的,我們一定是在做夢?!睂庩氐卣f。

  而暮輕聽到這話反而明白了寧曦心中所思,以及真實的情況。藍澈的確不在了,而寧曦不過是難以接受罷了。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但心中最深處仍然不愿相信。

  暮輕沉默了一會兒。他想如果是他,他絕不會以身試死,藍澈是個傻子。

  暮輕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他自己的思想里其實一直帶有幾絲邪神的思想。他畢竟是黎歌的兒子,而黎歌隸屬玄武位面,也是邪神之一。盡管當年圣戰(zhàn)玄武位面沒有參戰(zhàn),屬中立,但在那里邪神的信仰也深入人心。藍澈是先天神,思想相對純粹,他心中沒有遺傳的那點雜念,一心向善。

  暮輕仿佛聽到了一陣悠長的嘆息,仿佛是從自己內(nèi)心深處傳來的。這嘆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嘆藍澈癡,亦嘆蒼生癡。暮輕知道,盡管自己表面上不斷斥責藍澈害死了黎歌,但內(nèi)心深處明白自己不過自欺欺人。最后一次真正的交談,也不過寥寥幾句。再度回眸,物是人非。

  “傻瓜,到那里,別忘了多跟我母親聊聊?!蹦狠p喃喃自語道。這樣,或許你們之間的矛盾也能解開,在遙遠的彼岸也不會再感到寂寞吧。

  他的心剎那間平靜得如同廟宇中浸滿禪意的水潭。

  他的心卻又如火焰一般燃燒著。

  華泠崖,希望你準備好迎接白虎位面和全宇宙的憤怒。

  【未知空間-代號9413】

  墨緋辭眼睛一痛,溫熱的淚水滴在手背上,隨即化為空無。

  這位叱詫風云幾十萬年的長生殿昔日的攝政王,第一次落淚。

  當年藍澈第一次落淚,也是在墨緋辭的葬禮上。

  那一次聽到青龍位面諸神說藍澈死了的時候,墨緋辭只是暴怒,畢竟沒有親眼見到。她也絕對不會承認藍澈不在了。

  然而親身體會到那種重要的人生命流失殆盡的痛徹心扉的感覺讓她難以承受。

  墨緋辭在藍澈走后一直時刻關(guān)注他的狀況,精細到了幾乎每時每刻,一旦他開始虛弱就會立刻從9413小世界出發(fā)去長生殿,然而藍澈的氣息幾乎是剎那間就降到了接近臨界值的狀態(tài),她連小世界的大氣層都沒出去氣息就消失了。

  簡直是一剎那的事,讓她伸手抓都抓不住。

  翼神活了接近六十萬年,兩次感到心痛而無能為力。第一次是翼神宮在華泠崖手指下傾塌的時候。第二次是此刻。

  兩次均為藍澈,這個她護了半輩子的,后來也護了她半輩子的徒弟。

  墨緋辭拿起牽系著寧曦氣息的一段隱入墨色的線,感受著對面那人的心痛難忍,閉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她沒有藍澈看得清楚,有些事情她卻能一目了然地立刻分出對錯。藍澈有時不覺得華泠崖是錯的,墨緋辭卻始終認為邪神就是邪神。善神邪神之間的矛盾早已糾纏不清,隔閡早已深刻到了不是一個種族的地步,盡管同為神明,但總是覺得對方低自己一等。只有像藍澈這樣缺心眼的神明,還是個善神領(lǐng)袖,大局觀深重一點,才會做出在其他善神眼中“自降一等”的事兒,跟華泠崖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wù)勥@件事。

  藍澈一直希望善惡能夠共存,和平共處,不再紛爭,或許正是抱著“如果善神力量再強大一些的話,就能跟邪神平等地坐在談判桌上了吧”的想法,他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讓彼岸帶走了自己,以期能夠給善神留下些能與邪神抗衡的籌碼。

  然而他太天真了。

  善惡共存本來就不被雙方神明所接受,對于藍澈的死,善神最正常不過的理解方式是為了對付邪神,自家善神之首把命都搭了進去,不好好踹幾腳邪神怎么可能解氣。況且藍澈身邊也有很多關(guān)心與愛著他的人,墨緋辭一個,寧曦一個,暮輕又是一個。僅僅他們?nèi)齻€神明暴怒起來就能把整個宇宙攪得天翻地覆。而崇敬他的人與神簡直多到數(shù)不過來。

  藍澈或許忘了自己的死可能會挑起的戰(zhàn)爭,不僅僅是神明之間的,恐怕也有下界生靈之間的。第一次圣戰(zhàn)死的是顏策,三大圣神和墨緋辭,這幾個神明在下界幾乎不為人所知,因此戰(zhàn)爭僅僅發(fā)生在神明之間。而藍澈本人威望極高,下界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點香火。信徒的神明沒了,發(fā)起火來恐怕跟十字軍東征差不多。

  墨緋辭閉上眼睛,又睜開。

  點漆一般烏黑的眸子灌滿了恨意。

  【《純元》史冊-白諾編】

  長生君藍澈薨后,善神邪神兩族神明竟罕見地共同認為:長生君不可能有遺書(參考資料:《編年史冊1》)因為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

  “神明生死有命,在這漫長而短暫的一生中,我們需要盡我們所能,完美而優(yōu)秀地活著。遺書上是來不及交代的東西,來不及彌補的過錯。我認為在我一生中,我不會遺漏,也不會遺憾?!?引自參考資料:《語錄冊1》。同時收錄于《編年史冊-圣戰(zhàn)篇》)

  然而他卻改變了他先前說過的話。

  熒惑3年初,光明女神寧曦在陰陽谷發(fā)現(xiàn)了他很早就寫就的遺書。遺書很長,語氣平淡而溫和,似乎在娓娓道來這么多年,他一切的疏漏和遺憾。

  遺書的開頭沒有收信人的稱謂,仿佛這是一封所有人都可以讀的遺書。然而待筆者兩年前訪談當時已四十七萬歲的光明女神寧曦時,她親口告知這封遺書有一半的內(nèi)容其他神明都看不了。待筆者欲深究時,她卻不開口,只是淡淡地笑著,一種混雜了幸福,遺憾,惆悵,懷念,責備,與敬佩的笑容。諸位讀者應該能夠猜到那另一半的遺書究竟寫了什么吧。

  而那一半筆者可見的遺書,就此奉上:

  “吾誕生于現(xiàn)今位于朱雀位面的一片星海之中。三千歲時有幸被吾師翼神墨緋辭拾到,自此師承膝下學文習武五萬余年。吾自問無愧師門,然三萬年前未能護她周全,仍乃心中一痛。吾也仍有缺憾未能親啟吾師。曾有預言,吾師轉(zhuǎn)世之人即為救世主,吾希望吾師能如同當年教導吾一般教導此人,她的經(jīng)歷似乎與吾相近,每每見到她,總能想起當年的我。另外,吾永遠也不會忘卻,當年與吾師月下練琴的場景,至今午夜夢回?!?p> ?。ň幷咦ⅲ翰恢欠袷菬o意,到這里長生君就慢慢地不再用古言執(zhí)筆了。曾有傳言長生君只有在與翼神墨緋辭交談時才會用古言,這種筆調(diào),筆者猜測,是在放下一段前塵。)

  “我九萬歲那年遇到了暮輕。第一眼望去他就是個很倔很耿直的神明。第一眼果然沒錯。我們相知相識,幾乎無話不談,之后我做了那件很對不起他的事。我估計至死都不能把那件事解釋清楚了,然而我并不希望暮輕知道這件事真正的來龍去脈,這背后事情盤根錯節(jié),我都不敢涉足,絕不是跟長生殿大議會的那幫議員架就能解決的。而且,我不希望,我死之后,還有神明為了本不該有的愧疚之情而抱憾終生。這件事我希望,能夠深埋在我記憶的深處,隨著我的離開而不再為人所知。這件事……(此處略有模糊,似乎有淚滴在上面)我的確很對不起他,不管他的母親是不是命運已是定數(shù)。不管怎樣,無論暮輕是否承認,我都很在乎,在乎所有愛我的人,所有我愛的人。

 ?。ň幷咦ⅲ哼@是一段稍微有些糅雜的話,漫漫長長地在一件事情上迂回縈繞,長生君似乎也是一位很感性的神明啊。不過其中有段落暗示了當年長生殿的政治黑暗與腐敗,筆者會替代長生君,將當年的舊事再次整理出來。)

  “千清就是預言所說的救世主。她也是吾師墨緋辭的轉(zhuǎn)世。她經(jīng)歷極苦,然閱歷較少,希望吾師能夠悉心教導。還有要教導她自信一點,別畏畏縮縮的,不然的話可當不了救世主。她身上有無與倫比的潛力,也有美好的品質(zhì)和天性,只要好好激發(fā),我相信她。千清的佩劍是我在朱雀星宿中的封號:天樞。世人,甚至千清都以為此劍是她的伴生物,但實是我在她出生時送與她的。有我封存的部分力量,請務(wù)必善待。千清一定會想知道她真正的身世,然而此刻我并不能告訴她。

 ?。ň幷咦ⅲ航橛诠P者生于熒惑紀元中期,對此事概不評論。)

  “華泠崖是我的死敵,但他又仿佛是我政見不同的老友。他跟我心中或許擁有著相似的信念。善邪兩族,上百萬年的紛爭,只有他和我愿意坐下來談一談和平。是的,我的確不希望圣戰(zhàn)的打響,盡管它讓我的威望與民心都提升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但殺戮永遠不是我想要的,戰(zhàn)爭不是善神的‘大義’。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我為之戰(zhàn)斗至死的信仰已經(jīng)改變了,不再是善邪殊途。我將自己獻祭給封禁之力的原因是,我希望善神能夠利用這些力量,讓善神邪神更加趨近統(tǒng)一,如果能在同一個談判桌上談判就更好了。這件事與華泠崖無關(guān),是我自作主張。

 ?。ň幷咦ⅲ哼@是一段跨時代的文字,在長生君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敢考量善惡和平的可能性,因為他們之間錯綜復雜的矛盾糾紛,愛恨情仇足以讓任何人覺得不可能。然而當年善神的圣戰(zhàn)主心骨卻如此,不知其他善神作何感想。)

  之后便是那另外一半的遺書,專門寫給那時已升為君位的離光君寧曦的。離光君沒有多透露遺書的內(nèi)容,只是笑著說:“那傻瓜,竟然寫了老大一堆,繞來繞去我都沒看懂?!钡P者能看出,離光君看懂了,而且說話時,有隱隱的淚光閃爍在眼角。

  遺書的最后,是一兩句總結(jié)性的話:

  漫漫長夜愈是黑暗,人們睜眼看到的繁星就愈是耀眼。

  愿希望與你同在,我愛的人與愛我的人。

  藍澈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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