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然在下,整個演武場能聽到的只有雨水撞擊真氣層的聲音。沒人敢說話,均是不安地抬頭,看著那把水之劍在空中晃動。
墨武的眼仍然是紅色的。
趙成仍然閉著眼睛,等著這不公的裁決。
韓渡欲語還休,卻也忍住了到口的話。
只有厚成的眼,閃爍出了精邃的光。
然而,浮在空中的劍卻在短短的瞬間崩塌,凝結(jié)成的水瓢潑而下,寒冷的風(fēng)又一次吹進(jìn),雨再次落下。
是墨武收了真氣,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也沒有人去問為什么。
當(dāng)他睜著一雙不一樣的雙眸,最后看過韓渡一眼,便沉默著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捧起來了黑貓。
他唯恐驚嚇到這個已疲憊不堪的靈魂。
風(fēng),仍在寒冷地刮,雨,仍無情地下,無情地侵?jǐn)_著黑貓愈加黯淡的毛發(fā)。
墨武的淚水又一滴一滴落下,他嘴里嘀咕著沒有人可以聽清的囈語,不停地擦拭著黑毛上的水。就這樣,他沒有去理會任何人,拖著不堪的身軀,一步一步向著大殿門口走去。
慢慢地,趙成睜開了眼,轉(zhuǎn)過了身,看著離去的墨武,他咬起了惡牙。
“殺了我啊..........你這沒用的家伙,你倒是殺了我啊...........”
這種被漠視的感覺,趙成不可忍受,他再次對著莫物語咆哮了。
這刺耳的話,令魂門弟子惱怒,令厚成與韓渡惱怒,可他們卻壓抑著,沒有去說一句話,就這樣繼續(xù)看著墨武,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去。
“你以為..........那貓是刻意為了去救你嗎,不是的,這是它的宿命,你什么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遠(yuǎn)遠(yuǎn)不是你能看到的。”
趙成狂笑,大聲地說起話。
話聲中帶了不可容忍的憤怒,仿佛就是一種長期被肆意玩弄而不知,最后醒悟的極端痛苦。
這突如其來的話,不僅讓墨武停住了腳步,更讓所有人大為詫異。
趙成的話到對還有什么含義,魂門又到底被卷入了怎樣的風(fēng)浪?
漸漸地,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當(dāng)他看著不安的魂門一眾,看著墨武定住腳,卻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墨武,你知道這只黑貓的來歷嗎?”趙成向著墨武走去,邊走邊說。
墨武沒有回答,仍停在你原地。
“你肯定不知道,這只黑貓是青劍客給我的吧,青劍客的貓啊,是青劍客啊?!壁w成冷嘲熱諷。
“這有關(guān)系嗎?”
就在韓渡大驚失色,整個魂門都為這話動容之時,墨武卻很平靜地說起。他仍沒有回頭,就在這句話說完,他埋著頭,撫摸著懷中黑貓的毛,再次慢慢走去。
“你給我站住,就算這貓死了,我還是他的主人,你不是,你沒有資格做這貓的主人,你把貓還給我?!?p> 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趙成突然沖上去,攔住了墨武。誰也不敢去想,就在當(dāng)下,他竟然伸起他的雙手,顫顫巍巍地伸向墨武的懷中。
他想拿走黑貓的尸體。
就連墨武,看著趙成,也在瞬間瞪大了眼睛。
若是換著常人,這種動作就是簡單的一動就可以,可趙成不同,他的臂骨根本沒有修復(fù),他在使用他肌肉的力量。
這么做,他就得再次承受骨頭又一次的崩裂帶來的巨大痛楚,他需要擁有一般強(qiáng)者都不可能達(dá)到的毅力。
不可否認(rèn),從他緊咬住卻仍還打顫的牙齒,從他額頭撲面而來的冷汗與冰雨交融,從他急劇痙攣的臉龐,都可以看出,他在承受,承受不可能承受之痛。
而這一切,竟然是為了取回黑貓的尸體。
為何會這樣?
到底是怎樣的力量在支撐著他的意念?
眾人驚悚,墨武也怔怔地看著,就這樣看著趙成從他的懷中取走了那只黑貓。
當(dāng)黑貓的尸體被他樓入懷中,他釋懷地笑了,笑著落下了淚水。
十年了.......
這只黑貓,他整整養(yǎng)了十年了。
那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慢慢印上了他的腦海。
十年前,南族之亂后,魂門在修整中恢復(fù)了元?dú)狻?p> 他作為當(dāng)時最為拼命的一位年輕人,得到了門主的賞識,從而爬上了魂門高權(quán)的位置,成為魂門中最為年輕的長輩。
在那時,他當(dāng)齡而立,還是一位很有上進(jìn),很有理想的人,他期待著自己輝煌的人生。
這所有的一切,在一個夜晚卻被改變了。
一位自稱青劍客的人進(jìn)入了他的視線,他明確地告訴他,清流長老之位必然會是那位南族被帶回的小孩。
他不相信,一個才八歲的小孩,怎么可能取代他想要的位置。
“以后你會明白的,好好養(yǎng)好這只貓,這是你唯一的保命符?!?p> 青劍客也不多說,只是給了他一只貓仔,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整整十年的時間了。
他在彷徨中墮落,在墮落中彷徨,直至今日,一語成讖,終于被兌現(xiàn),終于迎來了人生的終結(jié)。
所有的一切,都是宿命嗎?
趙成已無法分清。
只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痛楚沒有那么劇烈了,神經(jīng)似乎已經(jīng)麻木。他抬起頭,對著錯愕的墨武笑起,然后默默轉(zhuǎn)身,不理會所有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乾柱。
乾柱下,那一堆血跡雖被雨水沖刷,漸漸淡去,可仍還帶著刺眼的鮮艷。在離乾柱一米開外,趙成默默地看著,再是猛地一個咬牙,似乎是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也將腦袋撞向了乾柱,身體隨后也轟然倒塌。
他選擇死亡。
不想向任何人屈服。
尸體就這樣躺在乾柱下,繃緊的臉不知何時已變得松弛,變得安詳。只是,他的那一雙眼并沒有閉上,靜靜地看著蒼穹之上的雨水落下,一滴一滴滴在那沒有感覺的臉龐之上。
墨武顛著腳步?jīng)_進(jìn),他想去抱起黑貓,可他看到,趙成的那一雙手,即便在死后,仍是緊緊地抱著黑貓,不想讓其離去。
“為何會這樣啊..........”
墨武跪下了,喃喃重復(fù)著。
踏著雨水的腳步聲慢慢走進(jìn),韓渡在墨武邊上停住了身子,曲下身,一只手搭在了墨武身上。
“師叔想要的,我們給不了,所以他走了。所有人都沒能看懂,其實(shí)他很在意它的,我們就把他們一起安葬在后山吧,希望他們在死后不再去承受塵世的紛紛擾擾,和好如初吧?!?p> 韓渡的話很沉重,他說完話,朝著趙成跪下,深深叩首不起。
就連一直鄙夷他的厚成,在此時也是一臉嚴(yán)肅,跟隨著韓渡跪地而去。
魂門弟子,無一不有,所有人均跪地而去。
只有長續(xù),他愣愣地站著,看著那兩具尸體,聳動的鼻梁傳出了悲傷的抽拉聲。再仰頭,瞇著眼,看著這一片被冬雨下成蒼茫的天,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份凜冽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