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聽到這名字也不禁一呆，說道：“原來是他，聽說此次大順城大捷，一萬多西賊的斬首，除了種太尉之外，就屬他出力最多?！?p> “可不是嘛！上午過去的那驛卒說連韓相公都兩次找他談話，功勞大的連韓相公都決定不了，我剛看了驛用文書，這是要上京的，說不定是要面圣，肯定是要升好大的官。”驛丞一臉的羨慕，一邊說著話，一邊摸了摸廄中吃料的馬。
……
……
“殺得好！殺得好！”
大宋京師汴京崇政殿中，天子趙頊看了從大順城送來的捷報之后，直接從龍塌上跳了起來，連天子威儀都不顧了，毫不矜持的大聲叫好。
殿中滿朝文武無不吃了一驚，西北兩路有西賊來犯，他們是知道的，今日大順城有捷報送來，他們也是有所聽聞的，但不知是何等的捷報，竟然讓天子如此失態(tài)。
參知政事王安石出班拱手道：“恭喜陛下，大順城大捷，得西賊萬余斬首，這是二十多年來我大宋與西賊戰(zhàn)爭中從未有過的大勝。”
“恭喜陛下?！碧崆翱催^捷報的王安石說出了捷報內(nèi)容，殿中眾臣頓時渾身一震，無不一臉驚喜，齊聲拜下。不管他們平日黨派之爭有多么激烈，但邊關(guān)打了大勝仗，心中都是極為欣喜的。
趙頊激動失態(tài)之后，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又坐回龍塌，但此時連連點(diǎn)頭，嘴角含笑，道：“韓絳和種諤做得好。”
上呈天子之前，同樣有權(quán)提前看過捷報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xué)士，魏國公韓琦道：“種諤提前料到那西賊會走子午道，派了使者去黑羅部，行班超舊事，斬殺私訪黑羅部的西賊副樞密使沒藏猁，斷了黑羅部倒向西賊的可能性不說，還逼迫黑羅部出了三千騎兵。”
“西賊走子午道無望，只能攻打大順堅城，而在西賊攻打大順城正酣之時，提前被種諤派出的劉昌祚帶領(lǐng)三千騎兵與黑羅部三千騎兵突然殺出，又布下疑兵，西賊誤以為我大宋兩路援兵大舉殺來，倉促撤退，被我軍一路追殺逃竄，此戰(zhàn)堪稱是經(jīng)典，即使是我大宋開朝一百多年以來，都能夠排進(jìn)前五，足以載入史冊?！?p> 趙頊臉上笑容更甚，點(diǎn)頭道：“韓相公所言極是，此戰(zhàn)之后，西賊囂張氣焰不在，歲幣之事也可考慮有所改變?！?p> 韓琦相三帝扶二主，是真正的定策元勛，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朝野內(nèi)外無人可比。王安石雖然深得天子信任，但也自知暫時不能相提并論，單是資歷、人望和權(quán)威更是差得太多。而韓琦眾多官銜之一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其實就是北宋時期的宰相，而王安石的參知政事便是副相。
王安石看了一眼韓琦，心想此老是變法最大的一塊阻攔石，不將此老趕出朝廷中樞，變法之事恐怕是奢望，而要想將韓琦趕出中樞，自己一已之力太難，需要將遠(yuǎn)在西北的韓絳重新迎回汴京才行。
心中念頭閃動，王安石說道：“陛下，此次大順城大捷，韓絳運(yùn)籌帷幄，功績不小?！?p> 如今天下有兩大韓氏家族，分別被稱為相州韓和靈壽韓。
相州韓代表人物正是韓琦，而靈壽韓代表人物有則是韓絳、韓縝等人，都是當(dāng)今天下最頂尖的大族和官宦世家。而且不同于韓琦，韓絳向來支持王安石變法。
趙頊含笑點(diǎn)頭道：“韓絳替朕執(zhí)掌西北三路軍政大事，此等大捷自然有他一份謀劃運(yùn)籌之功。”
天子言語之中對韓絳并沒有特別褒獎，王安石心知還不夠，正想再說什么，韓琦眼睛一瞇，搶在他前面，道：“陛下，捷報中除了韓絳謀劃之功和種諤主事統(tǒng)領(lǐng)之功外，還有一人功勞極大。”
趙頊眼睛一亮，道：“沒錯，張斌小小一個沒品級的參議，竟然有如此膽識和急智，行班超舊事，殺了西賊使者，還借了三千黑羅部兵馬，此功的確是不小，朕欲重賞他，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韓琦笑道：“陛下，張斌此子乃大儒張載獨(dú)子，家學(xué)淵源，陛下不妨留在中書省為官，有陛下耳提面命，在將來或可成為我大宋棟梁之臣。”
王安石頓時心中暗恨，張載的為人和在學(xué)術(shù)方面的成果他也是頗為敬佩的，但張載卻對他主張的變法多有微詞，并且因為張載在北方士林中的威望不小，對他變法一事阻礙頗大，所以才逼迫其辭官，而其子肯定也是反對變法，豈能留在中樞，連忙道：“陛下，張斌此次立下大功不假，但只有舉人功名，而中樞之臣，向來都是進(jìn)士出身，臣以為可賜張斌赤縣副官，以其之才，或能再立新功，為國效力。”
趙頊目光掃過韓琦和王安石，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悅之意，兩位宰相在他面前政爭，他豈能看不出，只是他雖為天子，一些事情也無法左右，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卻剛好可以不用理會兩位宰相：“張斌不日就會來京，不如朕召見之后，當(dāng)面問他有何意愿再做封賞決定?！?p> 韓琦連忙躬身道：“陛下英明?！?p> 王安石心有不甘，但也只好道：“陛下英明?！?p> 韓琦神色如常，但眼角余光卻一直觀察著趙頊的神色變換。
他侍奉了三位天子，眼前這位算得上是聰明，做了兩年的天子，政事上已經(jīng)算是門清，尋常臣子一些事情倒也瞞他不過，最近又聽說皇城司的人手增加不少，天子在京中的耳目消息也敏銳很多。
只是當(dāng)今天子雖然一心想要當(dāng)中興之帝，卻信任王安石這等直人，大宋弊端大家都清楚，可問題是一些事情牽扯太大，妄動之下，只會動搖大宋社稷根本。
因為侍奉過三位天子，甚至當(dāng)今天子能夠上位，都是他與當(dāng)今太皇太后所扶持的緣故，韓琦對天子向來沒多少敬畏。
尋常百姓眼中，皇帝是神一般的存在，普通臣子眼中皇帝是天子，是天威。但在韓琦看來，所謂天子其實也是普通人。只是擁有著天下最大的福分，所以才成為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