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劉表的提議正中劉景下懷,若是他回去后劉表馬上舉他為茂才,那就顯得太過刻意了,恐怕會引起張羨的不快,明年的話就沒有這方面的擔(dān)憂了,時間上也剛剛好。
劉景只拜謝,絕口不提其他,劉表卻以為他默認(rèn)了,就此打住,另起話題。
劉表從未生出過懷疑,眼前這個被鄧羲譽為“王佐之才”,被宋忠贊為“國器”的人,如今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百石吏,就算打破眾人的腦袋,也不會有人猜到他內(nèi)心的真正想法。
堂中之人皆是荊州權(quán)要,能夠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待劉景,實屬不易,劉景這次來見劉表的目的已然達(dá)到,便不再久留,當(dāng)即向劉表提出告辭。
劉表親挽著劉景,送其出門,一臉依依不舍,最后說道:“仲達(dá),張長沙以凡人待你,孤則不然,你乃孤之‘肺腑’,待你日后來到襄陽,孤必視你為股肱匡弼?!?p> 肺腑意指同宗,劉景笑了笑,他若是將這話當(dāng)真,他就真是白癡了。
劉表和劉焉、劉璋父子同為漢景帝之子、魯恭王劉余之后,關(guān)系比他近多了,可結(jié)果如何?劉表先是向朝廷舉報劉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論(意指其圖謀不軌)”,劉焉一死,立馬派人挑撥蜀中豪強反叛劉璋,哪有半點肺腑之意?
劉景同劉表及劉先、鄧羲、賴恭等人拜別,輪到宋忠時,只聽宋忠說道:“仲達(dá),我明日休沐,將在家中設(shè)宴招待同僚、朋友,到時你可前來。”
劉景肅容拜道:“先生有召,弟子敢不從命?!边@樣最好,不必再一家一家拜訪,省去了他許多奔波之苦。
被州部的牛車送回都亭,劉景屁股還沒坐熱,便陸續(xù)有客人登門拜訪,他們有的是荊州人、有的是北方人,劉景不分南人北人,皆熱情相待,然而不出一個時辰,他就送走了訪者,并閉門謝客,因為潘濬來了。
潘濬約弱冠之年,身量中等,五官出眾,其頭戴進(jìn)一梁賢冠,身著茶色云紋儒服,頗有君子之風(fēng)。隨他而來的還有一人,此人身形瘦小,容貌鄙陋,長得還不如龐統(tǒng),但偏偏此人神情自然,行止之間,氣度非凡,極為引人注意。
“大兄……”
“仲達(dá)……”
兩人把臂大笑,潘濬仔細(xì)端詳劉景一番,劉景身高已長到七尺七寸,高出他一截,潘濬不禁感嘆道:“仲達(dá),這才一年多不見,你變化何其之大,為兄都快認(rèn)不出你了?!?p> “大兄變化也不小?!眲⒕半S后問道:“大兄,不知這位朋友是?”
潘濬為他介紹道:“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王仲宣王君。王君素聞仲達(dá)之名,得知我要來見你,便跟著一起來了。”
劉景恍然大悟,潘濬雖然拜在海內(nèi)大儒宋忠門下,但他在襄陽并不為人所知,直到受到王粲的賞識,才漸漸有了名氣。
潘濬作為荊州本地人,居然要靠外地人的賞識才能揚名,并且,這個外地人還是一個比他年紀(jì)還小的人。
不得不說,在中原士人面前,荊州士人太過弱勢了,不過也有例外,南陽作為光武帝鄉(xiāng),比鄰京師、潁川、汝南,歷來歸入中國行列,堪稱是大漢朝的核心文化圈。
劉景暗暗打量王粲,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對王粲這個名字都可謂耳熟能詳,王粲是兗州山陽大族王氏子弟,曾祖王龔、祖父王暢皆官至三公,其父王謙曾任大將軍何進(jìn)長史。王粲不僅出身高門,亦有傾世才華,據(jù)說他有過目不忘之能,十余歲就被大儒蔡邕看中,譽其有異才,自愧不如,打算將自己的藏書全部贈送給他。
劉景爽朗一笑,對王粲道:“足下大名,在下聞之久矣,今日得見,三生有幸?!?p> “足下太客氣了?!蓖豸友壑虚W過一抹異色,他以己度人,認(rèn)為劉景少年成名,才智過人,必定是心高氣傲之輩,沒想到竟如此謙遜。
劉景又道:“說來你我兩家頗有淵源,在下曾祖永和三年為司徒,如果沒記錯的話,足下曾祖王公當(dāng)時為太尉?!?p> 王粲聞言一愣,自家曾祖的事跡他豈會不知,頷首道:“沒錯,在下曾祖永和元年十二月為太尉,直至永和五年九月為桓公代替?!?p> 劉景笑道:“你我祖上同為宰輔,共佐天子,治理天下,今日你我相識,論及先人功業(yè),何其美哉?!?p> 王粲聽得一臉古怪,虧他能將兩人扯上關(guān)系。
潘濬同樣驚訝的看了劉景一眼,劉景從里到外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他以前可不是一個善于言談的人。
劉景一上來就和王粲拉關(guān)系,自然是有原因的,王粲性格爭強好勝,才華又高,過目不忘,辯論應(yīng)機,當(dāng)世無雙。
劉景充其量不過是個掌握了一些未來知識的“半吊子”,真實文化水平比“(建安)七子之冠冕”差遠(yuǎn)了,唯恐王粲生出較量之心,到時候弄得他下不來臺,就太難看了。
劉景將兩人迎入室中,立刻燒水煮茶,此舉成功引起了王粲的注意,潘濬亦頗感興趣,劉景借機給他們介紹一番。
王粲不太喜歡茶的味道,反倒是潘濬,很喜歡喝茶。
在此期間,王粲數(shù)次將話題轉(zhuǎn)到辭賦、經(jīng)學(xué)上,而劉景總是淺嘗即止,而后巧妙的岔開,談?wù)撎煜麓髣莺蜁?,此二者是他的?yōu)勢所在,幾個王粲綁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王粲書法主要學(xué)自蔡邕,蔡邕稱得上是近代以來最為杰出的書道大家,八分書、隸書、大篆、小篆無不精通。
不同于辭賦,只需靈感即可,書法固然也講天賦,但勤奮更重要,王粲今年剛滿二十,受限于年紀(jì),他的書法還難以登堂入室。劉景則不然,他前世就苦練了十年以上的書法,又有“自創(chuàng)”的顏體楷書、行書,完全當(dāng)?shù)闷稹皶来蠹摇彼膫€字。
當(dāng)劉景拿出眾多精品字帖,王粲輕易就被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