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啼鶯”和光轉(zhuǎn)過身，施施然起身，趕在林非灼出聲前回了畫眉。這還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畫眉。

　　和光面上掛著笑，聲音淡淡，抬眼望過去，面前的女子一身洋裝，從頭到腳都是精致的，一張瓜子小臉，杏眼蒙著水光，白皙的臉頰有不大不小的一塊紅腫，還真是我見猶憐吶！

　　和光打量畫眉的同時(shí)，畫眉也在打量她，方才她只看到和光的背影，此刻倒是見到全貌了。面前的少女一身黑色刺繡旗袍，包裹著年輕玲瓏的身軀，黑亮的秀發(fā)被盤在腦后，有兩縷微卷碎發(fā)垂在鬢邊晃蕩著，襯得少女小巧的耳朵越發(fā)白皙。

　　少女生的好顏色，眉眼盈潤，鼻梁高挺，一張小嘴兒微抿，神色冷淡卻又莫名勾人。真是個(gè)狐媚坯子！畫眉看著和光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快，不過臉上還是一副柔弱和善的樣子。

　　“李小姐你好，我是周和光?！碑嬅枷蚝凸馍斐鍪?，心中祈禱著和光不懂西洋禮節(jié)，在林非灼面前出丑才好。不過到底是沒能如愿，前世和光雖沒有留過洋，但后來為討林非灼喜歡專門去學(xué)了西洋文化，和光唇角笑意更甚，緩緩伸出手，堪堪握住畫眉的指尖就立即收了手，傲嬌的很。

　　畫眉心思落空，倒也不好再說什么，二人互相打過招呼，就都坐下了。樓下小曲兒還在繼續(xù)唱，廂房里的氣氛卻是十分尷尬，畫眉偶爾和林非灼交談幾句，礙著和光在場，也不好多說什么，和光坐在一旁不說話，時(shí)而喝茶，時(shí)而盯著樓下，倒是真的一副消遣模樣。畫眉早盼著和光趕緊走，奈何人家就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畫眉心中惱怒，便將話題扯到和光身上。

　　“李小姐生的好顏色，不知是誰家小姐？今日相識便是有緣，和光改日也可過府拜訪。”畫眉笑得明朗，好似認(rèn)識和光她十分開心。事實(shí)上她知曉李啼鶯一個(gè)戲子，算是哪門子小姐？如此一說，不過是羞辱她的出身罷了。

　　果然，和光聽了這話身形一僵，這輩子她與林非灼之間雖有了轉(zhuǎn)機(jī)，但身世上確實(shí)是落了下風(fēng)，畢竟前世自己也是因?yàn)橹芗倚〗愕纳矸莶诺靡约藿o林非灼。和光猶豫著，一時(shí)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鶯鶯是永春班的當(dāng)家花旦，也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昆曲名伶?！绷址亲瓶粗凸獍肷挝闯雎暎憬舆^話頭，言語間還頗有維護(hù)之意，畢竟自己現(xiàn)在對她還有些興趣，莫教美人心涼了才好。林非灼望向和光有些驚訝的眸子，眼神深情得很。

　　“鶯鶯姐好厲害，我也喜歡聽?wèi)?，下次我一定要去捧場，姐姐的扮相一定極好看?！碑嬅伎粗址亲婆c和光眉來眼去的，心里不由暗啐一聲‘狗男女’，臉上笑意未變，語氣很是歡快，一副純真模樣。

　　林非灼偏頭看了眼畫眉，心中突然有些不得勁，這女人好歹是自己的未婚妻，瞧著自己和別的女人曖昧不清，她就真的不在意么？

　　林非灼一時(shí)也沒了心思。后面就再也沒有與和光調(diào)笑，倒是悄悄看了畫眉好幾眼。和光心思敏感，察覺到林非灼的冷待，便主動告辭了。

　　畫眉走出酒樓，眼淚便不爭氣的流下來，明明林非灼之前的表現(xiàn)是喜歡自己的，看著自己的時(shí)候，眼神也很認(rèn)真深情，怎么畫眉那女人一出現(xiàn)，他就變了，心思都跑到畫眉身上去了！

　　和光越想越傷心，卻也無力的很，難道自己這次又要輸給畫眉了么?明明自己與畫眉交換了命運(yùn)呀！和光一路想，一路哭，美人落淚也是賞心悅目的，路上行人悄悄看著和光，她也未在意，徑直走到戲班后院。還未進(jìn)屋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院子里的章薤白。

　　說起來自己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見到章薤白了，這些時(shí)日和光登臺演出，閑暇時(shí)光不是與林非灼一起，便是在準(zhǔn)備今日與林非灼約會的衣服首飾，章薤白被自己忘了個(gè)徹底。

　　幾日未見，師兄似乎瘦了一大圈，平日里穿著正合適的牙白長袍，此刻倒是有些空落落的，面色也憔悴得很，原來師兄真的病了！自己竟還以為是不想見自己的托詞！一時(shí)之間羞愧、后悔涌上心頭，漲得和光一顆心酸酸澀澀的，不由自主的就流下淚來。

　　“別哭，師妹今天很美?！闭罗卓匆姾凸庖荒槾翥叮驹谀莾嚎?，心頭一軟，走過去替她擦干眼淚，笑意溫軟哄著她。

　　今天她真的很美，是自己沒見過得打扮，旗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盤發(fā)為稚氣未脫的少女添上一抹成熟風(fēng)情，美麗的面龐上描繪了精致的妝容，通身打扮讓少女散發(fā)出誘人氣息?！昂凸忾L大了，師兄很開心。”章薤白依舊摩挲著和光的腦袋，一如小時(shí)候的溫柔語氣讓和光眼眶一熱。

　　“今日可見到了林非灼？他欺負(fù)你了？剛剛瞧見你在路上哭鼻子呢！”章薤白低下頭，神色溫和，眼里透著很明顯的關(guān)切。章薤白早知道今天她與林非灼有約，自己不放心，還悄悄跟上去，在他們旁邊的廂房里守著。雖沒有聽見他們說了些什么，可小丫頭哭了一路，他跟了一路，直哭得他心肝兒疼！

　　“師兄……他，他未婚妻尋來了，他好像，好像不喜歡我，他喜歡他未婚妻！”和光聽著師兄寵溺的話語，就像受了欺負(fù)的孩子見到了自己的家長，忍不住撲進(jìn)章薤白懷里，哭出聲。和光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這樣做，明明自己說過要跟師兄劃清界限的，但是，她真的好難過，她現(xiàn)在只想大哭一場。

　　章薤白輕輕拍著和光的背，安撫著她。他的小丫頭也只有受了委屈才會不管不顧撲進(jìn)自己懷里，可是哪怕是這樣，他也覺得足夠了，自己本就該護(hù)著她的，他不忍心他的小丫頭受任何委屈。

　　“和光乖，和光不哭了，有師兄在，和光不要怕?！闭罗缀逍『核频脑?，讓和光紅了臉，哭了一會兒便從章薤白的懷里退出去，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