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歌跑開后,畢方卻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她只是靜靜地一直盯著門外,直到幺歌的身影完全地從二人的視線里消失以后,才終于放下心來,轉頭看向竹染,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后,臉上不禁露出些許得意,對竹染自夸道:“看來我給你的藥很有效啊。”
竹染附道:“是啊,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剛才差一點就要在她面前露餡了。”
畢方偷著竊笑了一下,接著又立刻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對竹染訓道:“活該!誰叫你不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一個人往外面沖,疼死你都算是輕的!”
竹染苦笑道:“誰能想到闖進昭陽殿的人會是幺歌啊。”
畢方定定看了他半晌,接著道:“我剛才在外面聽你跟她說的那些,應該也不全都是真的吧?!?p> 竹染抿嘴一笑,道:“有些事情,即便讓你們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說出來呢?!?p> 畢方撇了下嘴,然后仰著頭感慨道:“我突然覺得,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比相繇還要可怕。他的謊言至少是帶有目的性的,而你,我卻始終搞不懂你究竟想要什么。”
竹染淡道:“我的確沒想過要做什么,但這世上還是有不少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事物需要我來守護,比如說......“竹染朝屋外望去,接著道:”剛才被你嚇跑的那位?!?p> 畢方眉間微微皺了一下,確認道:“你這次真的要和她一起走?你應該知道......”
竹染立刻打斷道:“我明白,我只是希望在剩下的時間里,能和她多相處幾日。”
畢方也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道:“行了,我說過會醫(yī)好你的,別太看不起人了......罷了,你就當我是在多管閑事吧?!八贿呎f著,一邊腰后的藥匣子里取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瓶,接著對竹染道:”這個給你,記得將它隨時帶在身上,心傷發(fā)作的時候就吃一粒?!?p> 竹染伸手接過瓶子輕搖了一下,好奇道:“這是什么藥?”
畢方白了他一眼,道:“你剛才沒嘗出來嗎?這是萆荔啊,你之前不是挺愛吃的嘛......”
竹染托著瓶子的那只手忽然僵住,似是回憶起了一個多月之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慘烈時光,他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質疑道:“你應該不會狠心到讓我再吃這東西吧......”
畢方又白了她一眼,解釋道:“放心吧,這藥我已經提煉過了,不會再有之前的那種副作用了,但這麻藥的維持時間估計也會跟著大打折扣。所以我還是那句話,以后你啊,能坐著就別站著,能躺著就別坐著,記住了嗎?”
竹染哭笑不得,他心想:“有幺歌在,哪容易這么清閑。”
他誠懇地點頭應道:“是,醫(yī)仙大人?!?p> 畢方嗤道:“趕緊走吧,山主大人,別等藥效過了,還得麻煩欽原他們把你抬下山去?!?p> 言盡于此,竹染轉身朝屋外走去,剛走出沒幾步,畢方的聲音又在他的身后響起:“若是哪天你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喚鯤兒帶你回來,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我也一定會救活你的!”
竹染沒有回頭,只是對她揮袖道:“那你可要多加努力才行了?!?p> 說罷,他便坐著鯤鵬直接往下山飛去,畢方依舊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片刻后,也只是長嘆了一聲,心道:“這下終于可以潛心研究了,但愿你還能熬到我找出解決之法的那天?!?p> 當竹染飛速地趕到山下時,幺歌也才剛到。
而當她聞聲抬頭看到鯤鵬巨大身軀從自己的頭頂飛掠而過的時候,幺歌整個人都驚呆了。鯤鵬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聽說上次它出現(xiàn)在殷城外的時候,她還在沉睡。
她不禁喃喃感嘆道:“這么大一只,能燉好幾鍋吧......”
一走神的功夫,竹染已經將她拉到了身邊,扶她坐穩(wěn)后,便悄聲提醒道:“小聲點,若是讓它聽到了,小心它半路將你從天上甩下去。”
幺歌忽然后脊一陣發(fā)涼,她心想:“完蛋了,連坐在它背上的竹染都聽到了,那它肯定也聽到了呀!”
于是,她便急中生智,伸手緊緊地攥起了竹染的兩條袖子,死活不肯撒手。
竹染隨意掙扎了兩下,沒掙開便作罷了,過了一會,他忽然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幺歌納悶道:“你笑什么?”
竹染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上次變回原形趴在我的懷里,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死死地抓著我的衣服,怎么扒也扒不開,最后還是撕破了衣領,才將你從我身上摘了下去?!?p> 幺歌驚訝道:“我還對你做過這么無賴的事情!”
竹染將視線放回自己的袖子上,調侃道:“你這樣抓著我,就不覺得自己無賴了嗎?是打算和我同歸于盡嗎?”
幺歌朝他尷尬地笑了笑,但手里的東西卻依舊不肯放開,保命要緊,無賴就無賴吧。
“這家活......不對,這只靈獸是什么來歷,怎么長得這么大,飛的還這么快?”
竹染道:“這是鯤鵬,它可是畢方的愛寵,是她親手從一顆蛋養(yǎng)到這么大的。這鯤鵬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它可以,日出化為鵬,日落化為鯤,因此不僅會飛,還會游水,只要有它在,便可日行千里,想去哪都行。”
幺歌聽完他的描述,甚至都有些心動了。想想看,誰不想有這么一個便利的......嗯......騎寵,回想她來的時候,兩夜一天不眠不休,馬都快被她給跑死了才終于在第三天到了這里,算一算,這一路浪費了多少寶貴的時間啊。
“說起畢方,我倒是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
幺歌忽然將話題轉到了畢方的身上。
竹染道:“什么問題?”
幺歌道:“她為什么總是喜歡跟幽靈一樣飄來飄去的?她是不是都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呀?”
竹染噗呲一笑,答道:“她那可不是什么癖好,她只是不能同正常人一般走路而已?!?p> 幺歌困惑道:“她怎么了?”
竹染道:“聽說是因為在她很小的時候,曾經被其他的靈獸欺負過,被打斷了雙腳,因為沒能及時得到醫(yī)治,后來就落下了病根。她怕旁人會因此而笑話她,所以自那之后,就再也不肯著地走路了?!?p> 幺歌不解道:“她不是醫(yī)仙嗎?怎么連自己的腳傷都治不好?”
竹染嘆道:“她就是因為這個才去學的醫(yī),可她這幾百年來醫(yī)治好生靈成千上萬,卻唯獨治不好自己的雙腳,真是可憐吶......”
看著竹染滿臉的遺憾與感慨,幺歌也不禁心生出了一絲同情,但她現(xiàn)在更在意的,是畢方是否真的能治好竹染的傷。她偷偷地看著身邊的這個人,自從她知道竹染受了傷的事情之后,心里始終惶惶不安,總擔心他又會像之前一樣,一睜眼他就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
待到臨近殷國邊境時,竹染又對幺歌多囑咐了一句:“記住,以后若再遇到相繇,不用跟他廢話,找機會用業(yè)火封住她的靈識,這樣她就沒辦法再脫身了?!?p> 幺歌卻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而當她回過神來時,竟身處殷國的宮門之外了。
然而,幺歌剛躍回地面,就察覺出了異樣。這個時間,原本奉命看守宮門的幾個兵衛(wèi)卻都不知去向,此時宮門大敞開來,卻沒有一人進出,四周也是安靜地有些奇怪。
而此時宮中,卻并不平靜。
這幾日,莫矢莫忘聽從幺歌的囑咐,無論殷辛去哪,他二人都會貼身跟著。
后來,就連菜菜加入了進來,這樣一來,殷辛很快便猜到,這多半是幺歌走之前給他留下來的麻煩。
當日午后,幾人一起用過午膳后,殷辛就匆匆地回到了勤政殿,繼續(xù)忙著處理午前沒有做完的政事,菜菜他們三個則守在殿外無所事事。
而這段漫長的時光對于莫矢來說,才是最煎熬的,看著弟弟和未來的弟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秀盡了恩愛,四周散發(fā)的全都是一股子戀愛的酸臭味。不過,一想到莫忘終于愿意接受其他人的關心,他也是無比的欣慰。如果有一天,她能讓莫忘放下過去的話,那就更好了。
正在這時,殿內傳出一股濃重的妖氣,菜菜神色一凝,大呼一聲:“不好,里面有情況!”
話音剛落,莫矢直接推門而入,此時,一位身著艷服的細瘦女子突然出現(xiàn)在了大殿的中央,正朝殷辛邁步靠近。
她聽見身后的推門聲后,便回頭去看,正好和剛沖進來的菜菜打了個照面,她定定的看了菜菜片刻,接著對她莞爾一笑,打招呼道:“小姑娘,好久不見啊。”
菜菜一聽,這般陰陽怪氣地語氣,不是相繇,還能是誰。
她連退幾步戒備起來,卻沒敢動手,不是打不過,而是現(xiàn)在幺歌不在,就算她打得過相繇,也抓不住他,這樣一來,豈不只能白費功夫。
莫失莫忘雖不知菜菜有何顧慮,可眼看著相繇又轉回身去朝殷辛走去,一時護主心切,也來不及多慮,直接拔劍從相繇的背后突刺過去。
但相繇可沒有他們想象中這么大意,單是他周身散發(fā)出來的妖氣,就足以將他二人的利劍擋在了三寸之外。
而這股妖氣似乎也有著自己的意識,察覺到他二人的攻擊后,便自主地化作一股黑煙朝著他們二人攻了過來。
莫矢見狀立刻格劍抵擋,只覺得落在劍上的攻擊力量極大,震得他手掌一陣發(fā)麻,這要是真的打在人的身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條。更何況,他手中拿著的可不是真正的斷罪,若再擋下去,估計就要碎了。
可莫忘卻并沒有退縮,只見他敏捷地通過幾個側身便躲過了黑煙的攻擊,直接貼到相繇的身后,一掃劍光朝他砍去,卻被相繇輕易揮袖打斷,莫忘見一劍未成,反手又對他迅速地刺出一劍,這一劍瞬息而至,連相繇都沒來得及躲開,劍刃直接劃破了他肩頭的衣料,沁出一絲血痕。
相繇再一次轉過身來,笑容里卻多了一絲兇狠,陰冷的怒光從他的眼底閃過,他陰笑著對莫忘道:“小朋友,靈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亂玩的,小心害人害己!”
說罷,又一團妖氣化成的黑煙突然從她的背后迸發(fā)而出,只見他手指輕輕一晃,那團黑煙便瞬間化作一道劍風,殺氣逼人地朝莫忘飛斬而去。
莫矢見狀急喊道:“莫忘!快退下!”
可莫忘眼下只能橫劍格擋,卻還是被這狠辣的攻擊震得連退數(shù)步,他剛才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因為此時正站在他身后的,是菜菜,若他躲開了,被這道劍風砍中的就是她了。
相繇見莫忘竟擋下了自己的這一擊,似笑非笑地遺憾道:“真是可惜了這把靈劍了?!?p> 而他話音剛落,只聽見“乓”的一聲脆響,莫忘手中的那柄長劍便應聲斷成了兩截,可那道黑煙化成的劍風卻還沒有消散,在劍斷的那一刻,直接對著莫忘的胸口斬了過去。
好在菜菜反應及時,一個閃身將他撲倒在地,那道劍風也只是從他們二人的頭頂擦了過去,最終打到了墻上卻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裂痕。
片刻后,莫忘費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確認一旁的菜菜安然無恙后,又轉頭朝莫矢剛才所站的位置望去,可莫矢卻已經不見了。
他在殿內環(huán)視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不見莫矢的身影,難道是被剛才的劍風擊中了?
可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莫矢所在的位置與墻上的裂痕完全是兩個方向,根本不會波及到他。
那他究竟去哪了呢?
莫矢微微一怔,嘴唇動了動,心中似是不安,他忽然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斷劍,手足無措的坐在地上,對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大殿,小心翼翼地開口,顫顫巍巍地喚出了一聲:“......哥?......”
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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