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呢?”懷薇手握極道,不答反問,緩緩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既然承蒙尊神看得起,那本王就獻丑了?!惫硗跆擖c了一下頭,一副謙恭知禮的姿態(tài),說話來的話卻并不那么討喜,“起初我聽到這傳言的時候,也是一笑置之,畢竟當日尊神駕臨鬼界時,是何等的氣勢凜然,揚言要與本王一戰(zhàn),又在我眼前全須全尾地離開,臨走之際還斷了本王的一條胳膊??山袢找灰?,本王卻有幾分相信這所謂的‘傳言’了。尊神,你的刀是太重了嗎?為何本王覺得你握刀的手有些發(fā)抖,似乎就要握不住似的?是錯覺嗎?”
“若再廢話,今日我就拿你祭刀。”懷薇揚手,刀指鬼王,頗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
“尊神生氣了?不必較真,若本王說得不對,尊神大可一刀砍了本王,如同對待父王那般。遙想當年,尊神是何等的利落,斬下父王的頭顱時,可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為了一只小小的貛疏。”提起被懷薇所弒的父王,鬼王總是要咬牙切齒,看向懷薇的目光往往帶著滔天的恨意,恨不能生啖其肉,豪飲其血,可今日他居然極快地調整了情緒,收起了怨毒的神態(tài),反倒露出一副老友談心的閑適模樣,說起了舊時往事,“說起來,本王許久未曾見過那頭妖畜了。當年父王將他折角斷骨的時候,本王未能有幸一觀。前些日子,那頭妖畜潛入鬼界,暗中偷襲,斷了本王一臂,這斷臂之仇本王定要雙倍奉還。今日,那妖畜竟不在么?這就奇怪了,那妖畜向來與尊神形影不離,一步也舍不得離開,跟只巴兒狗一樣搖尾乞憐的嗎?怎么今日不見那妖畜的蹤影,他不是尊神的神侍,你們不是應該時時刻刻在一塊的嗎?”
“明知故問?!睉艳钡穆曇粲行┯袣鉄o力,剛才鬼王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尊神,那頭妖畜太礙眼了,本王想跟尊神清清這數(shù)千年的賬,有不長眼的攪局就不美了,你說是吧?暫且先讓一幫嘍啰將那妖畜困住,等咱倆的仇怨了結了,本王再去好好會會那妖畜。尊神覺得本王這般安排可還合理?尚算周到嗎?不過尊神可千萬站穩(wěn)了,接下來還有一場好戲要請你一道觀看呢,少了你可就沒意思了。”鬼王意有所指。
懷薇對半幽之事絕口不提,仿佛鬼王之前的都是廢話,只說:“我倒是好奇是什么樣戲?!?p> “尊神著急了?大可不必,本王被困于禁制中尚且安然處之,尊神處于上風又何需著急呢?”鬼王說罷,還饒有興致地伸手戳了戳四周由古老文字組成的禁制鏈,毫無意外地被禁制之力擊了一記,頓時金光四濺,看著都覺得疼,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渾然不在意,甚至露出了笑容,好奇地與懷薇探討,“尊神,這就是上古的神之禁制嗎?本王還是第一次見,上面的文字艱澀難懂,是什么意思呢?這文字鏈交叉環(huán)繞,頗為壯觀,金光閃閃的,倒是名副其實。但本王有一個疑問,傳聞神之禁制有天地之力,一旦受縛,無論多么強大的妖魔鬼怪,都將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中,除非施放者主動解除,否則只能枯等魂靈消散,絕不可能強行破除禁制,是這樣嗎?本王還聽聞,這古老文字擁有極其強大的禁制之力,稍稍觸碰,就會有刻骨鉆心之痛,難以忍受,是嗎?可本王方才并未感受到那般強烈的痛楚,為何?”
“阿薇,跟他廢什么話,一刀砍了他。嘰嘰歪歪的,煩死了。”旁觀的顧識大喊大叫道。
鬼王的臉倏地轉向咋咋呼呼的顧識,掛著的笑容收了起來,上下打量幾番后,居然開始跟被嚇著了的顧識打起招呼來:“想必這就是當年救下尊神的玉石怪了?果然無知且無畏?!?p> 被貶損的顧識不敢正面回懟,只能小聲嘟囔道:“你才無知,你全家都無知?!?p> 鬼王之父為懷薇所弒,他們家就剩下他一個,顧識這話無疑是觸到了鬼王的逆鱗,他正想讓好好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顧識,被懷薇截斷了話頭,只聽她問:“你在等什么?”
“那尊神在等什么呢?可能告訴本王?”鬼王見懷薇不說話,自顧自地接下去,“既然尊神都不愿透露一二,又何必多此一問呢?不過尊神請放心,本王絕對會給尊神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一個大大的禮物。還請尊神靜心等待,期待一下本王送你的意外之喜?!?p> 懷薇不想再跟這只鬼多費唇舌,她覺得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徒耗精力,有害而無益。
沒過多久,遠處似有整齊劃一的隆隆聲傳來,似有不少不明身份者往結界這邊趕來。
“本王等的驚喜,來了!”恰在此時,鬼王出聲,臉上的表情瞬間編的狂熱。
眾鬼妖齊齊往聲音的來處張望,他們均好奇來者是誰,而懷薇卻好像已經知道了,她沒有一起往遠處眺望,反倒神色凝重地看向被困于禁制之內的鬼王,似乎在考慮如何處置他。
“尊神可千萬別這么看著本王。”鬼王心情頗好地詢問懷薇,“這驚喜,尊神可還喜歡?”
“你厲害!”懷薇意味不明地夸贊鬼王,可那語氣怎么聽都不像是贊揚的。
“誒,不敢當。還是尊神的那頭妖畜厲害,不聲不響殺上侖者山,差點把人家老巢給端了。重傷了好幾百個魔人,聽說現(xiàn)在還躺著呢,他倒好,什么話都沒說,連個交待都沒有,風風火火就走了。那妖畜還放話說改日要上侖者山拜會,把侖者山的那些魔人嚇得都要搬家了。本王好心給侖者山那些膽戰(zhàn)心驚的魔人出了個主意,讓他們一雪前恥,順便而已,談何厲害?”鬼王嘴上說得倒是很謙遜,但臉上的笑容別提有多張狂得意了。
訓練有素的魔族轉眼間就到了眼前,因為鬼族提前替他們開了路,掃除了障礙,又沒有拖累,行軍的速度自然與拖沓而又有所顧忌的鬼族不可相提并論。魔氣滾滾,遮天蔽日而來。
粗略望去,大約有將近五千名魔族將士,看來侖者山上的魔人是傾巢而出了。
懷薇見魔族來勢洶洶,未發(fā)一言,慢慢轉身,手提長刀極道,緩步走入結界之內,身姿看上去依舊是昂然而立,氣勢凜然,待到等候已久的顧識迎上來時,她收起極道,微不可察地靠向他,將全副身量交托于他,悄聲說道:“扶著我點,沒力氣了,軀殼開裂,撐不住了?!?p> 感受到靠下來的身軀顫抖不止,顧識知道懷薇已經是強弩之末,又聽她用有氣無力的話說著此時的狀態(tài),一句比一句令他心驚,似乎被懷薇傳染的他抖著聲音提議:“我們逃吧?!?p> “不可能!此事終歸因我而起,若此時離開,無顏茍活于世,來日必定自裁謝罪?!睉艳钡膽B(tài)度十分堅決,她表示不可能丟下旋龜一族獨自離開,隨后又頗為傲氣地說,“逃跑可不是我的風格。他鬼王既然想要我的命,那就看他拿得出什么來交換了。為了讓我死,居然下這么大的手筆,又是淵河之水,又是鬼瞳之術,還教唆魔族,我也得好好回敬他不是?”
“可你如今自身難保?!鳖欁R低聲呵斥懷薇,怪她不自量力,但見她狼狽卻還要強撐的模樣又不忍心,于是開始轉移火力,埋怨起出去找育沛草的那幫妖怪,“他們是怎么回事?去了這么久還不回來,找個藥草就是分分鐘的事兒,拖拖拉拉的,難道是去游山玩水的嗎?這老何也是,非要跟去做什么,又幫不上什么忙,要是留在這兒,現(xiàn)在還能給你看看,幫你緩解軀殼開裂的癥狀,真是越大越不靠譜!還有那位半先生,平時看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板著一張臉裝深沉,一到關鍵時刻就玩消失,這么危急的關頭也不知道盡早趕回來,不知道事有輕重緩急嗎?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小甲,為了救一條怪魚,還是條叛徒怪魚,豁出性命都不怕,還興沖沖地去找什么藥草,家都快保不住了,真不知道該說他天真還是傻?”
原本難受得緊,聽了顧識吧啦吧啦的吐槽,懷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敢問魔族為何興兵犯我旋龜族?”那邊,玄歸已代表旋龜族與魔族進行交涉。
“旋龜族包庇暴徒半幽,打傷魔人,罪行昭昭,不容抵賴?!币粋€魔人嚷聲大喊。
“幽大人此前已說明侖者山之事有所誤會,來日定當前往說明,魔族為何不聽一聽幽大人的說法。幽大人此行只是在我族做客,‘包庇’一說從何說起?至于打傷魔人,敢問哪位魔人為我旋龜族所傷?盡管站出來?!毙w打算跟魔族論一論“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