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半幽一擊撂倒,又遭受了言語打擊的應尤仍然覺得不服氣,從海里一躍而起,展開新一輪攻勢。
巨大的黑色羽翼完全張開,淅淅瀝瀝的水珠像是斷了線的琉璃珠子,撲簌簌地回到海洋的懷抱。
羽翼掀起的颶風攪動了平靜的海面,四周的海水被帶上半空,形成數(shù)個通天的水柱,氣氛猙獰可怕。
轉(zhuǎn)瞬之間,體型龐大的水柱又被應尤呼出的冰霜之息凝結(jié)成冰,變作了壯觀晶亮的冰柱。
應尤繼續(xù)煽動羽翼,強大的風力將冰柱碎裂成無數(shù)的冰錐,排列齊整,仿佛等待命令的士兵。
響亮的一聲龍吟后,冰錐動了,一齊沖著半幽而去,似乎想要將他扎成一個千瘡百孔的馬蜂窩。
此時的鯨族族民連同鯨姥姥已經(jīng)回到了海底,以免被半幽和應尤的打斗殃及。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半幽,應尤想著這一回的攻擊應該能收到一些效果,至少能將他傷到,可惜沒有。
去勢洶洶的冰錐被擋在了幽藍色的壁罩之外,跟之前的冰霜之息一樣,全部被擋了下來。
“不!不可能!我苦練了這么久,怎么可能一點效果多沒有?”應尤崩潰大喊。
半幽似乎還嫌給應尤的打擊不夠,輕飄飄地說了兩個字:“差勁?!?p> “閉嘴!你閉嘴!”應尤接受不了打擊,胡亂對半幽施放冰霜之息,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想跟他硬碰硬。
“不自量力?!卑胗囊惶志椭谱×藨?,沒有因為應尤是個女孩就憐香惜玉,一甩手就把她丟到了海里。
應尤失魂落魄地浸在海水中,似乎喪失了斗志,呆呆傻傻的,也沒有反擊。
“天罰之術倚賴雷電之力,我的幽之落雷也是。”應尤完全在聽半幽說話,因此沒有聽到他接下來的恐怖想法,“事情沒有降臨到你身上,你永遠也無法體會那種切膚之痛,是該讓你感受一下,激發(fā)你的斗志。”
“哐嚓哐嚓”,原本的萬里晴空瞬間變成了陰云密布,黑壓壓的烏云中隱隱約約看得見閃電的蹤跡。
電閃雷鳴的動靜驚醒了呆愣的應尤,她不明所以地抬頭望天,再看向半幽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原本刃口向下的幽刃,此時已經(jīng)被半幽向上直指天空,雷電最為密集的位置就是鋒刃所指。
那些此起彼伏的轟隆聲仿佛就響在耳畔,可那些在云層中閃現(xiàn)的雷電明明還在天上,離海面尚遠。
漸漸地,應尤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云層仿佛離海面越來越近,黑沉沉地壓下來,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那些雷電是半幽召喚出來的,他想用雷電之力來對付自己,這是此刻驚詫萬分的應尤心里浮現(xiàn)的唯一想法。
事實證明,應尤心中的猜測并沒有錯,半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下一秒鋒刃就直直地朝向她。
完全被幽之落雷強大的氣勢震懾住的應尤,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幽藍色的雷已經(jīng)落下,轉(zhuǎn)眼到了眼前。
第一道雷裹挾著千鈞之力降下,那可怕的力道直接將應龍打到了海里,幾乎是片刻之間,那落到應尤身上的雷貫穿她的全身,蔓延身體的各個角落,應尤體會到了分筋錯骨的痛感,像是身上所有的骨頭都錯位了一般。
疼得要命,那種疼深入骨髓,完全不是依靠忍耐力就能承受得住的,何況應尤是頭一次體會這種程度的疼痛,上一回生出羽翼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感受,這簡直等同于重塑她的骨血。
可憐的應尤在海中不停地翻轉(zhuǎn),攪動著海水翻涌成浪,嘩啦作響,企圖依靠這樣的動作減輕苦楚。
然而,疼痛遠沒有結(jié)束,第一道落雷的痛苦余韻還沒來得及散去,第二道落雷接踵而至。
幽藍色的雷電順著前一道的痕跡不偏不倚地降下,力道與前一道相比卻有增無減,將應尤壓入海底。
全身過電的瞬間,應尤不停翻騰扭曲的身體猛地僵直,拼命拉伸,到了極限的位置,似乎下一刻就會繃斷。
如果說前一番苦痛應尤還能勉強咬緊牙關忍受住的話,這一秒的疼痛直接讓她驚叫出聲:“啊——”
這聲嘶力竭的尖叫仿佛耗盡了應尤全身的力氣,撕裂她的喉嚨,從她的靈魂深處沖出來的一般。
光聽這聲音的強度和響度,對于應尤此時此刻所經(jīng)受的痛苦便可見一斑,令旁聽者不忍卒聽。
龍吟之聲響徹天際,經(jīng)久不絕,這是痛苦的嘶吼,是無法抑制的宣泄,振動耳膜,震顫靈魂。
方才的痛是猶如骨頭錯位的疼痛,如今的痛仿佛骨頭碎裂重組,身上每一寸都是疼的,沒有一處幸免。
承受第一道落雷時,應尤尚有余力騰挪翻轉(zhuǎn),而對于第二道幽之落雷帶給她的疼實在太痛,她僅有的念想便是減輕苦楚,哪里還有多余的力氣去折騰,唯一能做就是將身體蜷縮起來,然后保持不動,靜靜地承受。
半幽神色淡漠地看著這一切,眼中無悲無喜,好像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這樣的苦痛不是他施加的一般。
疼痛降臨之初,應尤還能向半幽投去憤恨的眼神,到了后來,她根本無暇顧及這種多余而微不足道的情緒,全身心都被難以忍受的苦痛占據(jù)中,無法排解,無法停息,無法祛除,唯有承受,被動承受。
第二波強烈的痛楚稍微減輕了一些,應尤以為半幽對她的折磨總算結(jié)束了,正想緩一口氣。
陽光總在風雨后,這話說得確實沒錯,但這風雨還沒過去,陽光從何而來?
頭頂?shù)霓Z隆聲沒有停息,“哐嚓”,第三道幽之落雷如約而至。
這一道幽之落雷不同于前兩道,之前的落雷裹挾著千鈞之力,有萬噸之重,而這道卻輕飄飄的。
但就是這道沒什么重量的雷令應尤整個身軀離開海水,升到半空,過程猝不及防。
前兩道雷只是軀殼之痛,承受這第三道幽之落雷,應尤要承受的便是靈魂之苦。
應尤此時此刻的升空并不是正常地依靠羽翼和風的力量,她整個身體是倒轉(zhuǎn)的,脆弱的肚腹朝上。
那副得來不易并令她引以為傲的羽翼有氣無力地吹著,尖端仍然浸在海水之中,像是美觀卻無用的裝飾品。
應尤的脖頸虛軟地垂著,那形態(tài)與家禽被倒掛時一模一樣,是瀕死的情狀,她此刻正與死亡毗鄰。
遠遠看去,這時候的應尤像是倒懸的藝術品,壯美而慘烈,在她身上,美感與殘酷并存。
方才還在痛苦掙扎的應尤忽然沒了動靜,她并不是暈過去了,仔細看的話,可以發(fā)現(xiàn)她在輕微地顫抖。
那是無意識的痙攣,即便擁有極為強大的意志力也無法免除,來自靈魂深處疼痛催生了它們。
應尤此刻的狀態(tài)就像是有一股相強悍的力量在惡作劇,那無形的力量將她的龍魂一寸寸地攫取出軀殼,然后又嚴絲合縫地重新給她裝填回去,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來來去去,似乎沒有窮盡的時候。
這樣的痛楚根本不是之前來自于身體的那種折磨所能比擬的,二者有著天壤之別,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雙眼迷蒙,這是脫力的征兆,而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卻沒有因此減弱一分一毫,應尤的意識無比清醒地,她正清醒地承受著這施加在她身心及靈魂的苦難,卻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了,示弱求饒更是毫無可能。
造就這一切的半幽只是在高處看著,欣賞著,觀賞著這一整出由應尤主演的苦難戲碼。
同樣作為觀眾的還有鯨族的一眾族民們,他們通過玄晶鏡清楚而完整地觀看了應尤受難的全過程。
從最開始的對戰(zhàn),應尤被吊打,到后來半幽召喚幽之落雷,直到現(xiàn)在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鯨姥姥不顧族民的百般阻攔,將結(jié)界打開一道縫隙,沖出來替應尤鳴不平:“她不過是個孩子?!?p> 半幽不為所動,身處烏黑的云層之下,眼里空無一物,似乎沒有停手的打算。
“她年輕氣盛,不小心冒犯了你,你也給了她處罰。既然重罰過了,放過她吧?!宾L姥姥的語氣幾近懇求。
或許是鯨姥姥的誠懇打動了半幽,也或許是他膩煩了耍弄應尤,總之頭頂?shù)臑踉粕⑷ァ?p> 陽光重臨這片海域,半幽收手了,幽刃也消失了,重新隱沒于半幽右腰腰側(cè)。
應尤的身軀緩緩下落,化成了嬌小的人形,鯨姥姥將她接住,仔細查看她的情況。
“我沒事,姥姥不用擔心?!碧撊醯膽让銖姳犻_眼,有氣無力地安慰為她擔驚受怕的鯨姥姥。
對著強撐的應尤施放治愈術,鯨姥姥心疼地直哆嗦:“孩子,你先別說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會兒?!?p> 應尤乖乖聽話,沒有繼續(xù)說話回應,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場面原本看起來很溫馨,此時的半幽卻緩緩開口:“錯筋,裂骨,洗魂,幽之落雷有九道,這才是前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