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引魂咒回蕩在屏障之中,聽起來莊嚴而肅穆,小巴和仙帝的視線緊緊地鎖在懷薇身上,屏息以待。
隨著咒語的念動,軀殼中的神魂痕跡越來越明顯,淡金色的光芒也由原來的微弱逐漸變得強盛。
神魂一刻沒有從軀殼中分離出來,亦心都不敢放松警惕,嘴里念動著引魂咒,一雙眼睛牢牢盯著懷薇不放。
不管懷薇說得多么信誓旦旦,他始終心存疑慮,說到底他就是不相信懷薇所謂的神魂主動離開軀殼的說法。
整整八十一遍引魂咒,全部念完其實也僅僅只需要短短的五分鐘。
亦心的話音方落,懷薇軀殼的眼睛瞬間閉上,緩緩倒向地面,而隱隱約約的神魂完全顯露出來。
額間鐫刻花瓣神印,長發(fā)及腰,長裙委地,衣袂飄飄,姿容絕世。
屏障內(nèi)的一仙一妖一怪見到神魂時展現(xiàn)出的是完全不同的三種態(tài)度。
小巴見到舊時熟悉的神祜模樣,熱淚盈眶,露出懷想的表情,喃喃地喊出她的名字:“神祜?!?p> 反觀仙帝的態(tài)度就有些古怪了,他望向神魂的目光滿是癡迷,似乎是被神魂傾城絕世的外表給吸引了,不過仔細看的話,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將更多的情緒投注在神魂額間的神印上,眼中迸射出的神采足可以稱得上狂熱。
而他們當中反應最奇怪的當屬亦心,他見到神魂顯現(xiàn)的那一刻,臉上流露出的不是喜悅,不是興奮,更不是懷想,而是憤怒,出離的憤怒,三個旁觀者中只有他對神魂狀態(tài)下的懷薇怒目而視。
神魂飄浮在半空中,腳不沾地,整體都是隱隱綽綽的,看起來似幻似霧,確實符合魂魄應有的狀態(tài)。
但一仙一妖一怪看著看著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神魂確實已經(jīng)脫離了軀殼,但眼睛卻遲遲沒有睜開。
“亦心,怎么回事?神祜的神魂眼睛是閉著的嗎?她這樣狀態(tài)正常嗎?”小巴最先按捺不住,出于內(nèi)心對神祜安全的憂慮,她焦急地向亦心求證,詢問他是否了解神魂目前的這種情況是否屬于正?,F(xiàn)象。
仙帝也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而被征詢的亦心卻沒有說話,他仍然間不容瞚地緊緊盯著神魂。
“你說話呀!亦心,神祜會不會有事???神魂的眼睛怎么還不睜開?是不是引魂陣出了什么問題?還是你的引魂咒念得數(shù)目不對?念多了還是念少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還有什么步驟忘了?”小巴急得發(fā)起了脾氣。
仙帝也正看著亦心,顯然他跟小巴的想法是一樣的,沒辦法,誰讓亦心是他們中間唯一熟悉引魂陣的呢。
“陣法沒有問題,咒語也不會出錯,先等等看。”一雙眼睛仍然牢牢不放地盯著懷薇的神魂,亦心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平靜,說話的樣子盡可能地淡然,而緊蹙的眉頭卻泄露了他此刻同樣緊張著急的心緒。
小巴聽了亦心的話,沒能得到一絲絲的安慰,焦急的情緒絲毫得不到緩和,先認真地觀察倒在地上的軀殼,見上面確實沒有出現(xiàn)任何微小的裂痕,又扭頭憂心忡忡地仔細打量神魂,生怕發(fā)現(xiàn)一點點異樣,哪怕神魂的表情出現(xiàn)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她都會認為那是神祜在獨自受罪,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幸虧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之處,悄悄松了一口氣,小巴屏息以待,不敢眨眼,唯恐錯漏一個小細節(jié)。
“額間的那枚五色花就是神印吧?”仙帝上上下下審視了幾番神魂之后,對額間的紋印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小巴直接忽略了仙帝的提問,而亦心還算有禮貌,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心有顧忌,回應了仙帝的提問:“仙帝,你與神祜之間的交易我們不便置喙,但請你理解,關于神祜的任何訊息我們都不會透露給你的。”
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判斷的仙帝毫不在意亦心的推辭,篤定地說:“璀璨生輝,光彩奪目,那肯定就是神印了?!?p> 實在看不慣仙帝那種仿佛神印已經(jīng)是他囊中之物的志在必得,小巴嘲弄地說:“是與不是都跟你沒關系。”
“即便現(xiàn)在跟本帝沒關系,早晚會有關系,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毕傻蹧]跟小巴計較,此刻心情不錯。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毙“途褪怯洺圆挥洿虻男愿?,才狠狠挨了那么一下,傷口還是豁然洞開的模樣,自己也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偏偏這嘴上就像長了一架機關槍一樣,不突突幾聲就是不痛快。
“本帝看你這蛇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怎么總喜歡跟本帝抬杠?怎么?還想嘗嘗裂魂斷骨刺的滋味?”仙帝覺得小巴就是不會吸取教訓,覺得她就是欠收拾,言語中帶著些許怒氣,“本帝的好心情全讓你這張臭嘴給破壞了。既然你學不會好好說話,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說些不中聽的話,本帝不介意讓你永遠閉嘴?!?p> 小巴被仙帝陰冷的語氣嚇得打了個寒噤,但想起他覬覦神印的那種貪婪的眼神,又忍不住想噓他兩句,剛要開口,亦心及時瞬移到她身邊,攔住了她,阻止她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復返,只聽他打岔道:“仙帝,現(xiàn)在神祜的神魂正處于蘇醒的關鍵時期,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制造什么變故為好。萬一不留神驚擾了神魂,對神印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響,到時候就算仙帝拿到了神印,那也是個殘次品,豈不是得不償失?”
聽了亦心的話,仙帝手中隱隱閃現(xiàn)的裂魂斷骨刺又失去了蹤影,看來仙帝確實有所顧忌,亦心誤打誤撞地猜中了仙帝的心思,而小巴也因為這番話僥幸逃過一劫,可她卻完全沒意識到危險,還傻兮兮地埋怨起亦心來。
“亦心,你怎么能跟那個狼狽為奸呢?你居然還說他能拿到神印,你這樣說對得起神祜嗎?”
小巴無理取鬧的控訴讓亦心苦笑不得,偏偏她還“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亦心:“你怎么不說話?心虛啦?”
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是心虛,亦心只得耐心地跟小巴解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剛才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那么說,不然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再說了,那不就是一個假設嗎?我只是說如果,又不一定真會發(fā)生?!?p> “什么情況你也不能做出這種假設啊。神印對于神祜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怎么能隨意就給出去?而且還是在神祜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你許諾出去的,你這不是背叛是什么?”小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歪曲了亦心行為的用意,又把一頂名為“背叛”的帽子硬扣到他頭上,就這么專制地給他栽了個罪名。
“我說小巴,麻煩你開口之前動動腦子好不好?不要什么話張口就來。我什么時候背叛神祜了?你別亂說?!币嘈纳钗艘豢跉猓吡褐谱〔洳渲蓖细Z的火氣,咬著后槽牙開口,“你剛剛沒看見,仙帝的裂魂斷骨刺都已經(jīng)取出來了,要是我不那么說的話,估計你現(xiàn)在都要腦袋搬家了??墒悄惴堑桓屑の?,反而無賴我?!?p> “是嗎?原來如此。”小巴后知后覺地理清了前因后果,可那張嘴還是犟得很,“那你也不能那么說?!?p> “看在你是傷患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我就問你,裂魂斷骨刺劃那一下是不疼嗎?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呢?神祜到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別火上澆油了?”亦心忍無可忍,改用咆哮說理法。
“哦?!眲偛胚€在強詞奪理,仿佛亦心不道歉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小巴忽然變得乖巧懂事了。
不得不說,有些腦回路不走尋常路的妖就得用最簡單面明了的方式跟她講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什么的根本沒用,粗暴地吼她一通,瞬間老實了,不犟嘴了,也不再跟和尚念經(jīng)一樣喋喋不休了。
亦心見小巴終于不再找茬了,世界終于清凈了,他這才有機會重新關注神魂的情況。
一看之下,他才發(fā)現(xiàn)神魂悄然之間起了某種變化,她額間的五色花紋印似乎似乎變得顯眼了許多。
而這番變化令亦心覺得不太妙,因為仙帝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變化,而且比他要早得多。
確實,早在亦心跟小巴解釋那番話的真正用意的時候,仙帝就已經(jīng)對神魂上的微妙改變有所察覺了。
隨著神印的光芒越來越盛,還隱隱出現(xiàn)一種要脫離神魂的趨勢,仙帝眼中的狂熱也越來越明顯。
此情此景之下的仙帝也不去掩飾他想要得到神印的迫切心情,或許是沒注意,或許是覺得沒必要。
可能仙帝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緊緊盯著神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扭曲的,在微弱的金色光芒映襯下顯得異常猙獰,看起來跟最初走進盤古山時的那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大相徑庭,就連粗神經(jīng)的小巴都察覺到了這一點。
同樣對于仙帝呈現(xiàn)出來的面貌神情看得心驚還有亦心,他憂心忡忡地跟小巴對視了一眼,對事態(tài)的發(fā)展充滿擔憂,他覺得自己幾乎可以預料神印完全脫離神魂之后的情形,那必然是仙帝一家獨大,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強行奪取神印,而靈力微弱的他跟重傷的小巴加上一個神力使不出來的神祜,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亦心知道絕不能讓預想中的這一切發(fā)生,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神印被奪卻無所作為,他必須做些什么。
絞盡腦汁地想著可行的辦法,可就快想破腦袋的亦心頹然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注定發(fā)生的一切確實無能為力。
正在苦思對策的亦心似乎忘了身邊還有個不省心的小巴,他正冥思苦想著,就聽見小巴用自以為很輕實則足以被第三者聽到的聲音說:“亦心,你快想想辦法。你看那個仙帝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神魂上了,太惡心了?!?p> “你小點聲,他能聽得見。”被小巴不著調(diào)的話嚇了一跳,偷偷看了一眼仙帝,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這才心有余悸地提醒小巴,阻止她公然犯蠢的行為,畢竟亦心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小巴見亦心遲遲沒有給出可行的計策,稍微縮小了一點音量,再次開口,催促道:“我說你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趕緊想出個辦法來,魂印就要被那個強盜仙帝給搶走了。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嗎?那就是一匹餓狼啊?!?p> “你能不能先別說話?”亦心實在承受不了小巴驚悚的言語炮彈,他自認為心里承受能力有限,而小巴就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什么難聽的話都往外說,根本不顧忌仙帝是不是聽得見,一句接著一地罵,他忍不住吼她。
“好,我閉嘴。你趕緊想?!毙“鸵詾橐嘈氖窍氲娇梢詫Ω断傻鄣姆椒?,連忙閉口不言。
“論實力,就算一百個我也比不過仙帝;論心計,我那點小算盤要想在仙帝面前打得響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論后援,除了全盛時期的神祜,盤古山的妖怪們加起來擺在仙帝面前也不夠格?!币嘈脑噲D說服小巴認清形勢。
“說到底,你就是想不出對策,是這個意思嗎?”小巴一聽亦心的話就不樂意了,眼看就要發(fā)飆。
“神祜醒了!”亦心的一句話成功阻止了小巴的“暴走”。
小巴一聽這話,剛才的顧慮通通被她丟到九霄云外去了,一門心思全放到懷薇那兒去了。
這邊,久未蘇醒的懷薇緩緩睜開了眼睛,就在魂印即將完全脫離神魂的那一刻。
“小巴,我來為你治療?!眲倓傂褋淼膽艳庇洅斓牡谝患戮褪切“偷膫麆?。
看到明明已經(jīng)快要露出完整形態(tài)的神印又重新縮回去一部分,仙帝露出懊喪的表情。
“我們說好的,君子協(xié)議,你不能毀諾。”懷薇看到這一幕,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