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荒廟老丐（一）

　　重慶城的重慶之名，始于南宋孝宗淳熙十六年，因南宋光宗趙惇先封恭王，后受父禪位即帝位，恭州為其潛潘之地，依慣例遂升格為重慶府，取“雙重喜慶”之意。

　　重慶城，九開八閉，十七城門，順應(yīng)風(fēng)水，講求生克，應(yīng)“九宮”、“八卦”之象而筑，以示“金城湯池”之意。

　　那竄上城墻的黑影自然就是希慕容，她自然是沒有唐門家令，連進(jìn)出城門的門牌都沒有，從城門肯定是出不去的。鬼面丟失之后，常明二人被困在秦家宅子那么久，終于有了拿回鬼面的機(jī)會，希慕容自然不能放過。

　　城門之上，自然是有守門官兵巡邏，但是官兵也不可能一直來回走，所以希慕容決定翻出墻。剛才她見唐秀兒去了城門方向，就猜到唐秀兒畢定有辦法出門。希慕容可是一直在重慶，所以自然知道唐門有能在夜晚出城的手段。

　　而且，唐秀兒身份乃是唐門大小姐，她一看唐秀兒準(zhǔn)備出城，也就去找了根繩子。城墻高聳，雖有絕世高手可以翻越城墻，隨意出入。但希慕容做不到，可以做中原武林能做到這件事的兩只手就數(shù)的過來。

　　希慕容腳步輕輕的跑到臺階最上層，靠在墻邊，往城門上一瞄。這一瞄，希慕容不僅笑了笑。原來，巡邏的士兵正好向她這邊走來，應(yīng)該是要往她這邊走到底。

　　前面講過，一共十七個城門，九開八閉，唐秀兒走的是南紀(jì)門，是重慶城所謂的菜籃子門，也就是專門用于人們涌進(jìn)涌出，運送蔬菜糧食的門。

　　每個城門城門樓邊各有一個巡邏士兵，交替往來巡邏，這樣不禁可以保證每門城門樓上有兩個士兵眺望，也可以正好錯開巡邏不會有所遺漏。

　　因此，剛才希慕容看見向他走來的士兵正好從金湯門方向走來，所以才會如此開心。因為只要這士兵走過她所在之處，她就可以往金湯門城門樓走。

　　城門樓也是十分寬闊的，哪怕另一邊有士兵站著，趁著夜色，也足夠她掛繩順墻而下。希慕容盯著自己眼前的墻壁，看著士兵影子緩緩閃過消失不見，也是松了一口氣。

　　畢竟，誰知道這士兵會不會正好要去樓下交班，那她可就完了。雖說不會有性命之憂，一旦暴露，基本沒機(jī)會再出城了。那真叫唐秀兒把秦苦兒帶回唐家也完了。唐門要借秦苦兒討價也還能接受，最主要是鬼面是沒可能拿回來了。

　　小心翼翼伸出腦袋，看著那士兵走到南紀(jì)門的士兵邊上，交個士兵交談起來，希慕容連忙閃身上城墻。一上去，就把自己緊緊背靠在城墻走道墻壁之上，就這樣貼著墻壁腳下不停移動，為了就是盡量不要暴露。

　　就這樣走著，希慕容皺了皺眉，心想罵道：“媽的，要不是蒙古人，老娘用的著這么累？”

　　希慕容常明二人在重慶那么多年，其實半夜翻墻出城的事情沒少干。以前城門上的巡邏，雖然和現(xiàn)在規(guī)定的一樣，但以前守門官兵幾乎都是不遵守的，幾乎就是兩人在一起聊天打屁，到天亮都不一定巡邏幾次。

　　但是蒙古人打起來，重慶城雖然和前線河南之地相距甚遠(yuǎn)，但是守城巡邏也嚴(yán)上了許多，幾乎都是按規(guī)而來。當(dāng)然，嚴(yán)也就是比以前的松散相比來說了，這不這士兵還不是閑聊了起來，給了希慕容機(jī)會。

　　不多時，希慕容已到金湯門城門樓南側(cè)，她看了看自己身后，再瞄了眼北側(cè)站著的士兵，連忙將繩在城墻上一掛，滑過女墻，順著繩子施展輕功滑下城墻。落的地上，希慕容忙抬手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無事，急忙趁著夜色，貼著城墻走到金湯門口的雜草堆，俯身下來，急奔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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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紀(jì)門是所謂的菜籃子門，是因為城外幾里就是村鎮(zhèn)，村鎮(zhèn)之中大多都是菜地，為了就是給城里供應(yīng)瓜果蔬菜。

　　唐秀兒出城之后就把秦苦兒放下來，雖然她輕功不錯，也架不住帶這個小女孩跑一路啊。再說，希慕容出不了城，兩人也不用跑了。

　　“原來如此?！鼻乜鄡狐c點頭，對于剛才能出城，秦苦兒也是問了唐秀兒，唐秀兒剛給她解釋自己手上這枚唐門家令的作用。

　　“這令牌不是你的吧？”秦苦兒問道。

　　唐秀兒看了看秦苦兒，表情堅定，看來是瞞不過去，說道：“當(dāng)然，我是沒有家令的，這令牌是我奶奶的，我偷偷拿出來。”

　　秦苦兒捂嘴一笑，道：“沒想到你也喜歡偷東西？”

　　唐苦兒尷尬笑笑：“都是自己家的東西能叫偷么，你是不知道我奶奶有多寵我，拿個家令算不得什么大事?！?p>　　秦苦兒瞄了瞄唐秀兒，揶揄說道：“真要是寵，能用著偷偷拿？”

　　唐秀兒無言，不知道怎么回嘴。其實她偷拿家令這事，她其實也覺得可能要被奶奶臭罵一頓。畢竟城門夜間開關(guān)乃是大事，真說唐門能用家令開門，那家令畢竟是極為珍貴也數(shù)量不多的。

　　事實也是如此，唐門內(nèi)分為四家，家令就四枚，都在每家家主身上。而門派呢，唐門只有兩塊，一塊自然是在唐家當(dāng)家，也就是唐秀兒的奶奶，唐婆婆身上。

　　另一塊呢，大多時都是在幾家家主之間流動。不過基本都是在葉無風(fēng)身上，因為葉無風(fēng)算是唐門現(xiàn)在名義上的二把手，經(jīng)常在外走動。

　　“對了?！碧菩銉和蝗幌氲揭皇?，連忙向秦苦兒問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只有我出來，你不擔(dān)心你娘么？”

　　秦苦兒回道：“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最慘無外乎就是死了?！?p>　　唐秀兒沒想到秦苦兒居然說出這話，愣的停下了腳步?？粗乜鄡耗樕系钠届o表情，說道：“你真不怕你娘死了？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嗎？”唐秀兒還以為秦苦兒年紀(jì)小不懂事，才會這么說。

　　“死，就是氣沒了，兩腿一蹬進(jìn)棺材了。”

　　唐秀兒這下真傻了，這秦苦兒居然是個如此冷血的小孩，就算年紀(jì)輕輕你可以說不懂事，但是這完全不關(guān)心親娘安危也實在過不去啊。

　　秦苦兒瞄了眼唐秀兒，知道唐秀兒在想什么，豁然說道：“我娘這次來的時候，本來是不帶我來的，但是我一定要來，我和她說，我雖然也知道我的生父是個畜生混蛋惡棍流氓王八蛋，但是他名義上畢竟是我爹。我想見一次這王八蛋，這樣我以后的人生，也就不會再對這混蛋留一點點念想了。”

　　“你娘……”唐秀兒這才明白秦苦兒年紀(jì)小，但是想法卻是相當(dāng)?shù)某墒臁?p>　　“我娘當(dāng)然不肯咯，那兩個混蛋多壞，武功又高。我和我娘說，只要見過一次，那我以后的人生我就可以徹底和那畜生斷開聯(lián)系，我以后的人生才算是徹底自由?！鼻乜鄡赫f著，臉上依舊是那副表情。

　　“我娘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她和我越好，這次來要是有危險，我只要管好自己就好。我娘說了，她來就沒想過能活著回去。我娘能殺了那兩個混蛋最好，但是如果死了，我知道我娘這也算是真的沒有遺憾了?！?p>　　秦苦兒突然抬頭看著唐秀兒，一臉認(rèn)真：“你知道嗎，雖然我娘不說，但是我從小到大一直看著我娘，我知道，雖然娘身在道觀里，但是我娘其實和死了差不多。她不回來找二人報仇的話，她只能一輩子活在仇恨之中，所以就算是死，只要有了了斷，她也算是解脫了?！?p>　　“我娘還和我約定了，這次出來，哪怕她死，她也叫我忘記仇恨，一個人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現(xiàn)在只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好了。”

　　唐秀兒啞口無言，看著秦苦兒心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唐秀兒這才認(rèn)真的仔仔細(xì)細(xì)的把秦苦兒的小臉龐看了又看，與同齡人相比，秦苦兒的臉略微顯的消瘦，但是一雙眼睛卻生的極大，撲閃撲閃的眨著，顯得靈氣動人。

　　唐秀兒蹲下身來，抱住秦苦兒，緊緊抱住，但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秦苦兒剛才說的話太成熟了，甚至有些話，在她看來是晴天霹靂一般。唐秀兒從小接觸到唐門的內(nèi)部家風(fēng)是那種有仇必報的風(fēng)格。唐門弟子的口頭禪基本就能體現(xiàn)這種風(fēng)格：人若犯我，我必殺你全家。

　　放棄仇恨，對唐秀兒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不曾想過的說法，就像是八月天下雪一般稀奇。

　　可是更讓唐秀兒覺得稀奇的是，為什么秦苦兒這不過十歲小孩，為什么能看的這么透徹，而且秦青娥和秦苦兒之間的約定也太過稀奇，這哪像是母女之間的對話約定？簡直像是朋友之間的話語。

　　“所以你知道我?guī)阕呤窍敫墒裁磫?？”唐秀兒看著秦苦兒，問道，其實她的心里莫名對秦苦兒有了那么一絲絲害怕。

　　秦苦兒點點頭，說道：“我大概能猜到，反正你絕對不會害我。而且我年紀(jì)小，不會武功，你也不用提防我?！?p>　　的確，唐秀兒帶秦苦兒回去就是當(dāng)做到時候生意場上討價的籌碼，把秦苦兒帶回唐門，唐門也的確不會虧待她。好吃好住，衣食無憂，甚至收編為唐門弟子也不好說。

　　因為生意帶來的回饋來說，一個小孩能花多少錢？花再多也值。

　　“我覺得我現(xiàn)在該防著你了，真的，你太聰明了?！碧菩銉嚎嘈σ宦暋?p>　　“我聰明不聰明，我不知道，有可能是我?guī)煾到痰暮冒?。”秦苦兒突然聽了下來，指了指路邊出現(xiàn)的一個荒蕪破廟說道：“走累了，那里有燈光，進(jìn)去休息下吧?！?p>　　唐秀兒點點頭，她突然想起秦青娥說過，她跳江之后是被個道士救起來。在跳江之前，秦青娥是不會武功的，但是這次回來，武功明顯不弱，反正比唐秀兒和郭香高。

　　練武是將基礎(chǔ)的，秦青娥二十多歲練武，還能有這水平，唐秀兒對秦苦兒所說的師傅有了興趣。她覺得秦苦兒這種“豁達(dá)”隨意的感覺，大概率不是天生的，而是被教成這樣的。

　　兩人走到破廟門口，就看見一個老乞丐正在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