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兒運氣還真不錯,進(jìn)了林子就碰上了一群五彩雉雞。本地山里這種特有的雉雞喜歡群居,一群里面一般只有一只成年雄雞。臻兒趕巧,正遇上了發(fā)生在林間草地上爭奪雞群頭領(lǐng)的一場激斗。
一只羽毛豐滿斗志昂揚的年輕雄雞,和一只體態(tài)健碩老辣狠厲的成年雄雞“咯咯,咯咯”的高叫著斗得正歡,十幾只母雉雞和未成年的小雞遠(yuǎn)遠(yuǎn)的圍觀著戰(zhàn)斗,等待著結(jié)果:或是挑戰(zhàn)者落荒而逃;或是舊日的霸主地位不保。
年輕雉雞撲閃的翅膀高高得跳躍著,進(jìn)攻速度快得眼花繚亂;老雉雞則仗著體型更大,斗爭經(jīng)驗豐富,處處壓制著對方的挑戰(zhàn)。很快,勝負(fù)便見了端倪。姜還是老的辣。年輕的雉雞體力不濟落了下風(fēng),凄厲的叫著,亮麗的五彩羽毛被啄得滿天紛飛。臻兒于是趁火打劫,趁著年輕雉雞受傷力盡之際,沒費什么勁兒就獵到了它,緊接著就擲石打倒了一只驚得打若木雞的母雉雞。其他的同伴則在老頭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紛紛撲棱這翅膀逃走了。
臻兒跑過去拎起來母雉雞掂了掂,好沉。秋天食物豐富,野物們都吃得肚皮溜圓,毛厚羽亮,準(zhǔn)備過冬。那只雄的比這種母的體型還要大一倍,看來今天也只能先這樣了。再多也他也拿不動了。
不過也好,臻兒也想著早些回去。他還得幫燕姊姊熬藥呢。這是唐叔留下的方藥里的最后一劑了,他必須看著燕姊姊喝下去。
想著燕姊姊那么大的人了,連毒蛇都不怕,喝起藥來卻連個小孩子都不如,還得他哄著看著才行。臻兒笑著把兩只獵物四只腳綁好扛在肩上往回走去。五彩雉雞美麗的長尾巴隨著他的步子在他背后一扇一扇的。
這個不幸的挑戰(zhàn)者不但坐擁老雉雞后宮的美夢破碎,自己也很快就要成了人家的盤中餐了。
小隱草廬已經(jīng)在望,茅草屋頂?shù)臒熗怖镆呀?jīng)冒起了裊裊的炊煙。臻兒的肚子不禁“咕嘟”的叫了一聲。他們早上起得晚了,加上有些宿醉,都沒吃東西。走的時候燕子給他塞了半塊昨天剩下的餅子,眼下早就腹中空空了。
“燕姊姊,我回來了。燕姊姊,看我?guī)Щ厥裁磥砹??”臻兒見到炊煙,想著燕子不知?zhǔn)備了什么好吃的晚飯,把肩上的雉雞吃力的換了個肩膀,一口氣進(jìn)了院子,兩下子跳上臺階,又忽然停住,想著不能把前屋弄臟了,便轉(zhuǎn)身繞到了廚房后門。
“臻兒回來了?!毖嘧勇劼曉缇陀顺鰜怼R姷剿缟系墨C物,也是驚喜非常,忙著幫他把雉雞從肩膀上拿下來,掛到了墻上,替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撣了撣身上鞋子上的塵土,才退后了幾步,欣賞的看著兩尾雉雞,口中嘖嘖稱贊:“好肥的雉雞!你真了不起,這么一會子的功夫,就讓你打到了兩只。瞧瞧著長尾巴,真漂亮。我聽說這雉雞尾巴拿到山外能換不少錢呢?;⒆痈鐟?yīng)該也愿意跟咱們換酒的?!?p> 臻兒道:“燕姊姊喜歡,我以后再給你打更漂亮的。換了錢給你做新衣服?!?p> 燕子笑道:“你這孩子,嘴還真甜。以后準(zhǔn)會討女孩子的歡心?!?p> 臻兒道:“我討女孩子歡心干嘛?我只要燕姊姊開心就好了?!币郧霸诩业臅r候,他也曽賣了雉尾給娘親和阿姊買禮物。如今他是當(dāng)燕子親人一樣了的。
燕子聞言更開心了,忽然一拍頭道:“看我,只顧高興了。你累了吧,快先進(jìn)屋喝口水,這里還有一個人要見你呢。”
話音未落,廚房后門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只見那人面色微黃,并不似寨子里人那般又黑又糙,身上的衣服雖然也是短褐布鞋,卻都是七八成新的,衣服是密實平滑的上好布料縫制的??雌饋矸寝r(nóng)非商,也不像是個壞人。
臻兒正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那人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邊,彎下腰來,一臉和善的開了口:“你就是臻兒了?”
臻兒轉(zhuǎn)頭探詢的看向燕子。燕子忙搖頭道:“不是我告訴他的。他是你秦三叔派來找你的。”
臻兒聽到“秦三叔”三個字,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聲音顫抖著的道:“是真的嗎?你真是秦三叔派來的?”那人笑著點頭。臻兒呆呆的看了那人片刻,忽然繞過他向屋子里跑去,一直進(jìn)了唐大夫的屋子。門一關(guān)上,他眼淚便不能自已的流了下來。
臻兒自那夜清凈庵慘事之后便再也沒有聽到過秦三的消息。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秦三的每日的陪伴。在外漂泊的幾個月,他還會時不時的脫口叫著“三叔”,話出了口,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只是形單影只,最親近的幾個人都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
剛才猛然再聽到秦三叔的消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瞬間還以為是在夢中。他喃喃抽泣著道:“三叔,三叔啊。三叔不會不管我的,三叔一定會找到我的,我沒有做夢,我就知道,我一直都知道?!?p> 那人跟著進(jìn)了前屋,站在臥房門外,語氣平和的隔著門勸道:“我姓沈名升,受秦爺?shù)奈衼硪娔?。別傷心了,咱們得商量如何把你從這里救出去啊?!?p> 這沈升自己在鎮(zhèn)里有個店鋪,平日里除了做正經(jīng)買賣,還兼給聚英寨銷贓,作為聚英寨和百湯谷的線人為肉票傳遞消息,商榷贖金數(shù)額,更要為山賊賄賂官差,收買官府的情報。所以他黑白都行,兩頭通吃,很是有點手段。
平時的買賣大都由伙計出面,根本不用他親自跋山涉水的去勞神跑腿。這次是看在任掌柜的面子,加上事情有些復(fù)雜,怕伙計辦不明白才勞煩了他的大駕。
沈升來到這里,都不用進(jìn)寨,沒費什么勁兒就打聽到了臻兒的近況和落腳地點,找到了小隱草廬。
他本來就是受托而來,言之有物再加上處事圓滑,態(tài)度可親,對于燕子的盤問,他不但能應(yīng)對如意,還在交談之中不動聲色的把燕子的底兒也大致摸清楚了。
沈升見過的肉票多了,對這種喜極而泣的情景也是見慣了。他也不著急讓臻兒出來,只是在門外溫言相勸。
燕子在沈升身后激得雙唇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她一方面為臻兒高興,一方面想到臻兒怕是很快就要離開寨子了,心里便覺得一空,有些說不出的難受。盡管她知道唐大夫計劃著要帶著臻兒走??墒菦]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的快,還沒等到唐大夫計劃好呢,臻兒的家人就要來接他了。
門開了,臻兒眼睛紅紅的出現(xiàn)在了門口。他的聲音還有些哽咽,語氣卻是平和了很多。他于絕望之中陡然聽到了秦三的消息,一驚復(fù)又一喜,心中對和秦三重逢的期待變得幾乎難以遏制。
他深吸了口氣,方鄭重一揖道:“沈先生不辭勞苦,來這里傳信,臻兒萬分感激。還請沈先生告知,三叔他一切可好,現(xiàn)在哪里,我何時才能見到秦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