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毅一日不見劉芙,就會覺得心里空落落地,接連幾日沒有看到劉芙,他簡直快發(fā)狂了。當(dāng)他得知劉芙母親病重時,趕忙向單位請了假,特地從岳陽趕過來探望劉母,探望劉母是假,來找劉芙才是真。
???余毅只知道劉芙是沔陽縣毛嘴鎮(zhèn)莊灣人,毛嘴鎮(zhèn)有30個村,劃分為楊越、珠璣、秦楊三大片區(qū),莊灣所處的位置十分偏僻,知道的人并不多。?????
?????余毅乘車到了毛嘴,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里去,他向車站周圍的人打聽,并沒有誰知道莊灣在什么地方。
????恰在此時,一名郵遞員從余毅身邊經(jīng)過。
????余毅連忙叫住了他,用普通話跟他打招呼,這名郵遞員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余毅掏出一包白沙牌香煙,遞了一支過去,郵遞員接過煙,余毅用火柴幫他點(diǎn)燃。
????郵遞員吸了一口煙,問余毅:“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嗎?”
????余毅盯著郵遞員的眼睛說:“大叔,是這樣的,我是湖南岳陽人,來毛嘴拜訪朋友,我只知道我的那位朋友是莊灣的,卻不知道怎么走?就想向您打聽一下?!?p> ????郵遞員說:“哦!莊灣吧!那有點(diǎn)遠(yuǎn),在楊越片,那里不歸我管,我只負(fù)責(zé)秦楊片,你可以到前面的郵政所去問問,這個時候老劉應(yīng)該還沒有下鄉(xiāng)?!?p> ????余毅道完謝,趕緊向鎮(zhèn)郵政所走去,毛嘴鎮(zhèn)郵政所就在318國道邊,離毛嘴高中只有幾步之遙。
????余毅來到郵政所時,負(fù)責(zé)楊越片那一塊的郵遞員老劉還沒有下鄉(xiāng),老劉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由于長期日曬雨淋而顯得有點(diǎn)蒼老,看上去比余毅的父親余化龍的年齡都還大,余毅見到老劉,連忙上前遞了一支煙出去,很有禮貌地問道:“大伯,請問您知道莊灣怎么走嗎?”
????老劉看了看眼前的這位小伙子,略顯不悅地說:“小伙子,怎么說話的?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嗎?我告訴你,我還不到四十歲,怎么就成了大伯呢?你給我說說?!?p> ????余毅十分尷尬,他局促不安地說:“誤會了,誤會了,都怪我一時眼拙,我向您道歉,對不起了,大叔?!?p> ????老劉看他態(tài)度很誠懇,就對他說:“我今天正好要到橫口去,可以帶你一程,莊灣離橫口很近,步行兩里路就到了?!?p> ???余毅求之不得,當(dāng)然感激不盡了,他忙將兜里另一包沒有開封(拆過)的白沙煙塞給老劉,老劉也沒有推辭。
????老劉馱著余毅一路東行,在珠璣拐了一個彎向北行進(jìn),走到紫荊橋頭,老劉為余毅指明了方向,讓他下車步行。
????余毅按照老劉所指示的方向一直走到和平,在和平橋頭碰到了一位大爺,他向那位大爺打聽莊灣的所在地。
很巧的事,那位大爺就是劉芙的爺爺劉富。
????劉富戒備心很重,他問眼前的這個外地人:“這個娃兒,你要到莊灣搞么事?。俊?p> ????余毅怕劉富誤會,就撒了個小謊,他說:“我是李軍的徒弟,來莊灣是給劉芙送東西的?!?p> ???劉富聽說是給孫女送東西的,隨即露出了笑臉,他對余毅說:“哦!原來是芙兒的師哥,我還以為是壞人呢!劉芙是我的孫女,你就跟倒我走。”
????眼前的這位大爺竟然是劉芙的爺爺,這也太巧了吧!余毅也不敢怠慢,走到大隊(duì)部時,余毅到供銷商店買了點(diǎn)人事,又與劉富一起朝莊灣走去。
????李秀的這場重病,掏空了家底,家里已經(jīng)一貧如洗,連劉子墨最心愛的胭脂馬也不得不變賣了還債,家里再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
????劉麗和劉芙在家里做絲網(wǎng),劉蓉和李秀幫忙上針。
????村民們忙著掙錢對野塘不再感興趣,莊灣周邊的河塘溝渠里的魚蝦又多了起來,劉忠和劉子墨到處弄魚、摸螺螄河蚌、踩藕帶、割芡實(shí),只要是憑體力能賺到錢的事,劉忠都會想法去干。
???余毅和劉富走到胡家臺時,劉忠和劉子墨正拿著蝦袋字(一種漁具)在坑里調(diào)鱔魚,劉子墨一蝦袋子端了三條黃鱔,其中有一條有近一米長,酒杯口那么粗。
劉子墨趕緊將蝦袋子疊起來,跑到了岸上,他正好看到了劉富,高興地對劉富說:“爹爹,您郎看折條黃鱔有好大,黑死幾個人嘞?。敔?,您看這一條黃鱔有多大,真的好嚇人?。?p> ????劉忠的蝦袋字里也有兩條黃鱔和一條黑魚(財魚)以及兩條肥泥鰍,其中有一條黃鱔差不多有半斤重,劉忠怕黃鱔躥出來逃跑,也把蝦袋字疊起來,跑到了岸上。
???劉富連忙為劉忠父子倆牽蛇皮袋(將蛇皮袋打開,方便將魚放進(jìn)去),蛇皮袋里的鱔魚、泥鰍挨挨擠擠,密密麻麻,看上去不會低于十斤,還有一個塑料桶里裝的是黑魚、鯽魚、黃顙魚、土憨巴,看上去也有半桶。?????
余毅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幫忙,劉富說:“爭乍這個魚都好質(zhì)令啦!又大又肥,哈都是些好魚,應(yīng)該可以很賣咔錢。(今天這些魚不錯,又大又肥,全都是值錢的魚,應(yīng)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劉忠說:“老槍爭乍若就發(fā)財打,槍折一兩斤重的黃鱔,我還是頭一次見。(一直像今天這樣就發(fā)財了,像這一兩斤重的黃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劉子墨蝦袋字里最大的那條黃鱔在蝦袋字里面拱來拱去,勁兒特別大,仿佛要把袋口撐開,劉忠將自己手中的蝦袋字用一只手拿著,緊緊地貼在腰間,另一只手隔著劉子墨的蝦袋字緊緊地掐住那條大黃鱔,劉富放低袋口迎了過來,劉子墨打開蝦袋字,將黃鱔的頭塞進(jìn)蛇皮袋內(nèi),黃鱔脫離了蝦袋字的束縛,長長的尾巴不停地擺動著,劉忠將手部的力量稍微放松,黃鱔扭動頭部,慢慢地鉆進(jìn)了蛇皮袋中,這條大魚入袋后,其它的小魚就好辦多了,劉忠父子倆把蝦袋字里的大魚都撿干凈了,小魚又扔到了坑中,在坑中將全身和漁具洗了個干凈,上了岸。
????劉忠對幫忙的這個小伙子印象不錯,小伙子長得帥氣,還蠻見俏(眼頭亮),他對余毅說:“你這個娃兒是從哪里來的?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呀?”
????余毅連忙遞過一支煙,非常有禮貌地對劉忠說:“叔叔,您好!我是湖南岳陽的,劉芙的朋友,聽說她媽媽病了,特地過來探望一下?!?p> ????劉忠猛然想起劉芙在信中提到過這個人,當(dāng)初自已還極力反對,想不到這個小伙子還不錯,人長得帥,又踏情踏禮(很有禮貌),心里十分滿意。
????劉子墨也在暗中打量這個未來的姐夫哥,這個姐夫哥一身麥色皮膚,身材修長,眉如墨染,眸似寒星,鬢若刀裁,鼻直口方,談吐自然,又有禮貌,不知不覺有了親近感。
?????余毅對眼前這幾位劉芙的至親印象也不錯,這些人樸實(shí)無華,勤勞肯干,也應(yīng)該不難相處。
????劉忠將兩個蝦袋字摞疊在一起,扛在肩上,一只手拎起蛇皮袋,劉子墨提起塑料桶,劉富在坑塘里洗了一下手和臉,領(lǐng)著余毅朝劉芙家走去。
????胡家臺離莊灣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在前灣水潭的東面,與前灣錯開不在一條直線上,水潭邊有一條狹窄的彎路連接胡家臺。
????正在上針的劉蓉老遠(yuǎn)就看到哥哥他們回來了,跑去喊大姐回家做飯。
李秀出院后,劉芙和劉麗不讓媽媽下地干活,兩姐妹主動承擔(dān)起了做飯洗衣的家務(wù)活,她倆此時正在屋后池塘邊的樹林里織網(wǎng)。
????劉蓉跑過去對她們說:“爸爸和哥哥回來了,后面還跟著一個個子高高的帥哥,你們快去看看吧!”
????劉芙笑了笑說:“你一個小丫頭子,曉得么家(什么)叫帥哥呀!”
????劉蓉說:“長地刮氣就叫帥哥,別個長地蠻撐紏(身材好),你們?nèi)タ纯淳椭懒??!?p> ????劉芙三姐妹從屋后穿過后門來到大門口,劉忠等人也上了臺坡,來到了禾場。
????余毅笑盈盈地望著劉芙,眼中分明是驚喜,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也寫在臉上,看上去有一種激動想哭的表情。
????劉芙抬頭看到了余毅,睜著大大的眼睛,嘴巴微張,露出驚訝的表情。
????要知道毛嘴鎮(zhèn)位于沔陽縣(已改名為仙桃市)的西北角,是沔陽最偏遠(yuǎn)的地方;而莊灣又位于毛嘴鎮(zhèn)的東北角,也是毛嘴最偏遠(yuǎn)的地方;莊灣所在的小隊(duì)有七個灣,莊灣所處的地方是灣中灣,像迷宮一樣,初次進(jìn)灣的很多人都會迷路,何況是從小就生活在城市里,從沒到過鄉(xiāng)下的余毅,能摸到家里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劉芙趕緊走到余毅身邊,接過他手中的禮品,輕聲細(xì)語地問道:“毅哥,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我們這個地方可不太容易找?。 ?p> ?????余毅見到了愛人,十分開心,他笑了笑說:“芙兒,不瞞你說,我到毛嘴一下車,我就懵了,幸虧有位姓劉的郵遞員叔叔,用自行車把我?guī)У搅俗锨G,我運(yùn)氣好,又在和平橋碰到了爺爺,是爺爺把我?guī)У竭@里來的,能見到你,我真的感到太高興了,媽媽呢?她老人家還好嗎?”
???劉芙嗔怪地橫了她一眼,咬著下嘴唇說:“誰讓你亂叫的?八字都還沒一撇,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余毅看著愛人嬌羞的模樣,笑了笑說:“好好好,不叫媽,叫阿姨總行了吧!”
????劉芙將余毅從岳陽帶來的洞庭銀魚、君山銀針茶、龜蛇酒和在供銷社買的一些營養(yǎng)品都放在堂屋的春臺上,領(lǐng)著余毅來到了李秀的房間。
李秀背靠著墻,半躺在床上打盹。??????
劉芙輕手輕腳地走到媽媽床邊,用手扯了扯媽媽的衣角,李秀睜開眼睛“嗯”了一聲。
????劉芙對媽媽說:“姆媽,我那個岳陽的朋友過來看您郎打?!?p> ????李秀說:“這個娃兒,怎遠(yuǎn)啦!還摸哈來看我,真地是不應(yīng)該。(這個孩子,這么遠(yuǎn)都還過來看我,真的不好意思。)”
???余毅跨進(jìn)房門,作了一個揖,對李秀說:“阿姨,您生病了,我們做晚輩的來看您是應(yīng)該的,何況我和芙兒關(guān)系這么好。”
????李秀見余毅比較實(shí)誠,又懂禮貌,長得也不賴,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這個娃兒,你說你與芙兒關(guān)系很好,那你有么打算啦?”
????余毅說:“阿姨,如果您們不反對我和芙兒交往,那我就去請媒人前來提親?!?p> ????李秀說:“這也太急了吧!我們芙兒今年只有十九歲呀!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等哈找她爸爸商量,你們先坐,我起來給你們?nèi)プ鲲??!?p> ???劉芙把媽媽按在床上,對她說:“哪個讓您郎起來地?您郎安安心心地養(yǎng)病,我kri做飯kri(我去做飯),毅哥吃我親手做的飯才吃得香,是吧?”
???說完,劉芙回過頭來,脈脈含情地望了余毅一眼。
????余毅也深情地回望了一下劉芙,他說:“是??!我還一次都沒有吃過,芙兒親手做的飯,今天我算是有口福了?!?p> ???劉芙冰雪聰明,什么東西都一學(xué)就會,這幾天一日三餐都是她在做飯,隨便做個十碗八扣的根本不在話下,更何況還有劉麗和劉子墨幫忙。
????劉芙三人在房間里說話,屋外頭早就忙開了,劉忠在殺鱔魚泥鰍,剝田螺,劉子墨在弄鯽魚、黃顙魚、黑魚,劉麗到菜園去摘黃瓜,尋西紅柿,鉤絲瓜,掐豇豆,扯胡蘿卜,劉蓉提著壺到灣頭的小賣部打酒去了。
????等到劉芙從媽媽的房間里出來,所有的食材都擺放在廚房的案板上。
劉芙家的灶是那種柴火灶,與余毅家中的煤爐子不同,煤爐子生燃后,不需要加柴添火,劉芙家的這口灶就比較麻煩了,鍋里和灶膛都要照顧到。
????余毅想和劉芙多呆一會兒,就主動幫忙加柴添火。
余毅一個把子(用柴草扎成的小捆柴,只有二十公分長,恰恰一把手抓得盡)又一個把子地往灶膛里塞,灶膛內(nèi)空氣不流通,煙霧滾滾,余毅和劉芙眼淚都快嗆出來了。
????劉芙讓余毅挪開,她用火鉗夾出了幾個把子扔在灰塘里,又將灶膛內(nèi)撥成空心,她邊撥邊對余毅說:“我們農(nóng)村有句話,叫做火要空心,人要實(shí)心。你這樣放柴會被熏死的,這做飯也講究火候,炸魚、熬湯要用慢火,炒菜要用猛火,這個學(xué)問挺深,要慢慢領(lǐng)悟?!?p> ????正說著,劉麗和劉子墨走了過來,因?yàn)槭侨~宴,有許多菜要趁熱吃,劉子墨就把余毅拉去喝酒了,劉麗留下來打下手(幫廚)。
?????農(nóng)村的集市只有早市,余毅來到莊灣時,已經(jīng)是下午,街上什么都沒有賣的了,這一頓沒有肉食,全是野生河鮮,顯得有點(diǎn)寒磣。
????雖然說沒有肉食,但這些食材放在今天也是極品,劉芙心靈手巧,那兩條黃鱔就有兩斤多,她將兩條黃鱔拍成片,切成斷做成了兩碗菜,一碗蒸鱔魚,另一碗改刀做成爆炒鱔絲,那泥鰍燉老黃瓜噴香噴香地,那干煸泥鰍又脆又香,清蒸田螺韌勁十足,略帶點(diǎn)咸甜味,油炸鯽魚脆香無比令人垂涎,油煎土憨巴(沙塘鱧)松軟無骨,余味猶長,清炒雞蛋苞梗子(芡實(shí)莖)有股淡淡的清香,財魚(黑魚)切成薄片裹上清粉打湯入口即化,貫通四肢百骸,走遍全身,一個字爽,黃顙魚直接下火鍋,邊燉邊吃,吃的就是一股鮮香,還有蒸豇豆,雞蛋絲瓜湯,糖漬西紅柿,最后出場的是胡蘿卜燜飯,劉子墨的最愛。
????對于劉家人來說,這都是些家常菜,不值錢,河塘溝渠到處都是,覺得怠慢了。
余毅卻覺得劉家人太過熱情,劉芙的廚藝太厲害了,這一頓吃得真的很舒服。
???劉子墨酒量大,看著他喝酒很容易產(chǎn)生許多聯(lián)想,那種牛飲江海,氣吞山河的氣勢令人震撼,有那種梁山泊好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邁,加上劉子墨對詩詞歌賦見解頗深,劉忠談吐不俗,余毅對這家人刮目相看,他想娶劉芙的心更加堅(jiān)定和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