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毅的父母是雙職工，相對于當(dāng)?shù)厮闶菞l件比較好的，兩個人每個月工資加上各種補(bǔ)助合起來差不多也有450元錢，兩間職工宿舍，每間十平米不到的袖珍房間，余毅平常住在集體宿舍里，偶爾也會回家去住一晚上。????
?????余毅的爸爸余化龍在二中任教，二中位于翰林路，在岳陽樓附近。媽媽張芹在三中任教，三中在乾明寺附近，與梅溪橋近在咫尺。
????余毅一家人就以張芹的宿舍為家，住宿條件可以用蝸居來形容，和劉芙家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劉芙家是三家大瓦房外加寬大的廚房、廂房和雜物間，住宿條件寬裕，活動范圍也廣。
?????余毅的這個家也是瓦房，只有十平米大小，房間里放著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書柜，衣物密密麻麻地掛在一根長鐵絲上，狹小的空間給人有種壓抑感。幸虧劉芙自己開口入鄉(xiāng)隨俗，要是按沔陽的風(fēng)俗訪人嘎，這樁婚姻就黃了。
????余毅回家后，簡單地跟媽媽把劉芙家里的情況說了一下。
?????張芹對余毅說：“毅兒，你可要想清楚，我們家的條件就這樣，劉芙如果嫁進(jìn)來，也只能住這間宿舍，我和你爸沒什么開支，每個月給你們兩口子三百元做生活費(fèi)，你看怎么樣？”
????余毅說：“也只能這樣了，謝謝媽媽能為我們著想，只是要麻煩您兩頭跑了。”
????張芹笑了笑說：“這有什么辦法呢？對了，你這次去仙桃，與劉芙的家里人相處得怎么樣？”
????余毅說：“她們一家人都很好，爸媽很和藹，弟弟妹妹關(guān)系融冾，也很好相處，對人十分熱情，每餐都是十大碗，并且都很懂禮儀，很有修養(yǎng)?！?p> ????張芹笑了笑說：“毅兒，你盡瞎說，鄉(xiāng)下人也懂禮儀，還有修養(yǎng)，騙誰呢？我不相信?！?p> ????余毅說：“媽媽，您是沒有去過鄉(xiāng)下，您要是真正見到過那些有學(xué)問的鄉(xiāng)下人，你會覺得自己很卑微。再說劉芙家雖說算不上書香門第，可也是詩書傳家，她的先祖是秀才，家中有很多線裝書。她的爸爸滿腹經(jīng)綸，甚至于她的弟弟劉子墨也不簡單，一手歐體書法連我都自嘆不如，還有她的姑父胡強(qiáng)，那個笛子吹得，比您不會差到哪里去。我覺得您還是要到鄉(xiāng)下去走一走，真正了解一下鄉(xiāng)下人?！?p> ????張芹不以為然地說：“聽你說得那么邪乎，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余毅說：“不管您信不信，您也會去一趟鄉(xiāng)下的，仙桃那邊的風(fēng)俗有個環(huán)節(jié)叫認(rèn)親，男方父母都要去串下門，認(rèn)下這門親事。”
?????張芹喜不自勝，她高興地說：“這么說來，你和劉芙之間的事有點眉目了？”
????余毅笑了笑說：“我和劉芙都商量好了，她的父母也同意了，我才特地趕回來，請媒人去求親的。”
????張芹伸出手摸了一下余毅的腦袋，對他說：“嗯！行，我的寶貝真厲害，仙女都被你拿下了，我馬上跟你去請媒人。”
????余毅說：“您打算請誰去呀？”
????張芹說：“我的同事李老師是老沔陽人，他對那里的風(fēng)俗有些了解，另一個同事呂老師的愛人也是老沔陽人，我想請他們倆做媒人?！?p> ????余毅狡黠地笑了一下說：“媽媽，你不覺得還有一個人，當(dāng)媒人最合適嗎？”
????張芹想了想，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余毅笑了笑說：“要不，您再想想，劉芙的親戚朋友之類的。”
????張芹恍然大悟，拍著腦門說：“唉呀！你個小家伙，還給你媽媽賣起關(guān)子來了，拐彎抹角地，直接說李軍不就得了?！?p> ????余毅盯著張芹的眼睛說：“您覺得怎么樣呢？”
????張芹不假思索地說：“這個還用問，只要李師傅同意，我們求之不得?！?p> ????余毅迫不及待地說：“那就趕緊去找李師傅吧！”
????張芹有點為難地說：“要不，等你爸爸回來商量一下，再去？”
???“找我商量什么呀？”余化龍剛好開完會回來，在門口說了一句。
????張芹連忙斟了一杯茶遞過去，余化龍接過茶杯，嘬了一小口。
????張芹看著他的眼睛說：“化龍??！毅兒談了一個女朋友，我以前也跟你提起過，現(xiàn)在終于追到手了。毅兒年紀(jì)不小了，也應(yīng)該談婚論嫁了，你看這個事情該怎么辦？”
????余化龍想了一會兒，他對張芹說：“芹兒，我首先聲明，我不反對這樁婚姻，但是這個異地結(jié)婚很不好辦，有許多實際問題不好處理?！?p> ????張芹不解地問：“那您說說有哪些實際問題不好處理？”
????余化龍說：“這個跨省婚姻的結(jié)婚證不好辦，需要兩頭跑，這是其一；其二，岳陽與仙桃相隔一兩百公里，來回就得花上七八個小時，甚至于更長時間，我們岳陽一般中午十二點拜堂最為吉利，從仙桃發(fā)親到這里就不可能是同一天了，那邊也不好商量；其三，我聽說那邊的路全是泥巴路，如果去迎親，就必須包幾輛車，那邊要是下雨的話，車容易陷入淤泥中，會搞得迎親隊伍一身泥漿，十分難堪的?！?p> ????張芹一聽就泄了氣，她怏怏不樂地說：“按照您這種說法，可謂困難重重，其它的事情還可以想辦法，就是這天氣沒有辦法，天有不測風(fēng)云，我看這個事情還真有點棘手?！?p> ????余毅腦門一熱，臉一沉，大聲說道：“不管多大困難，今生我非劉芙不娶，你們要是嫌麻煩，我就打單身?！?p> ????余化龍和顏悅色地說：“毅兒，我又沒有反對，我只是把困難提前跟你們說一下，讓你們有點心理準(zhǔn)備?！?p> ????余毅緩了緩說：“您不是經(jīng)常教育我，不要在困難面前低頭嗎？還有什么人定勝天，怎么事情臨到您的頭上，就不能勝天了呢？”
????余化龍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再吱聲。?????
張芹接過話頭說：“你這孩子，怎么和你爸爸說話的，我們知道你喜歡劉芙，但也不能這樣懟你爸爸呀！”
?????余毅不耐煩地說：“那您說該怎么辦？給一句痛快話?！?p> ????張芹嘆了一口氣說：“你的主意已定，我們總不能讓你打單身吧！辦法總比困難多，慢慢想吧！現(xiàn)在我就和你去李師傅家，這樣總行了吧？”
?????余化龍默默轉(zhuǎn)身去了一趟派出所，他去咨詢了一下跨省婚姻，辦理結(jié)婚證的一些具體情況，跨省婚姻也不是十分復(fù)雜，像余毅這種情況，只需要劉芙帶齊戶口簿、身份證和一份當(dāng)?shù)嘏沙鏊鍪镜纳w有公章的證明，就可以在余毅居住地辦理結(jié)婚登記了。兩頭跑的情況，主要是一方的資料不全，需要補(bǔ)齊資料才能辦理，余化龍細(xì)致全面地一一做了記錄。
????張芹在張記布行扯了兩米最流行的時興面料，和余毅一道來到李軍攤前。
????端午節(jié)過后，李軍不是很忙，他正坐在攤位后聽收音機(jī)。
????張芹向李軍說明了來意，李軍很詫異，他壓根底就沒有聽說過劉芙談戀愛的事。
劉芙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韓湘竹又守口如瓶，所以李軍才不得而知。
當(dāng)年的教師地位有點高，特別是公辦教師，人家來拜訪也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李軍雖一臉懵逼，卻還是把張芹和余毅領(lǐng)回了家。
????韓湘竹正關(guān)著門，用炭烙鐵熨燙衣服。
?????李軍敲了敲門，對屋內(nèi)喊道：“湘竹，開開門，我?guī)Я藘蓚€客人回來，出來招待一下。”?????
????韓湘竹趕緊將烙鐵擱在燙板上，跑過來打開了大門。
????李軍的房子是一棟兩間大瓦房，青瓦白墻，一間臥室，一間客房，一間廳堂，一間工作間（擺放縫紉設(shè)備，做衣服的地方。）外加一間窗明幾凈的廚房，顯得格外寬敞。
????張芹看到李軍的房子后，心中的那點優(yōu)越感蕩然無存，自卑感油然而生。
????韓湘竹看到了張芹和余毅，連忙熱情地打招呼：“稀客，稀客，快請里面坐?！?p> ?????余毅見到了韓湘竹，不由得一愣，他心想這個人就是劉芙的舅娘，不可能吧？看上去不會超過二十歲的樣子，這到底是喊姐姐呢？還是喊阿姨呢？余毅一時語塞。
?????還是張芹老于世故，她走上前去，對韓湘竹說：“他阿姨，這個是我的犬子余毅，太年輕了，沒見過什么世面，也不知道打招呼?！?p> ????韓湘竹早就聽劉芙說起過余毅，只是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想不到真人這么帥，個子高高的，身材修長，劍眉朗目。
?????韓湘竹心說這個劉芙的眼光的確不錯。
?????韓湘竹連忙邀請兩個客人坐下，沏了一壺銀針茶，陪著母子倆聊起了天。
?????李軍到后面工作間把衣服燙完后，就去了一趟市場，割了點肉，買了條魚回來，準(zhǔn)備留張芹母子吃飯。
?????張芹連忙起身，對李軍說：“她舅舅，不要搞得那么客氣，本來是我們有事麻煩您，怎么好意思讓您破費(fèi)呢？這頓飯我來請?！?p> ????李軍說：“如果芙兒能夠嫁到你們家，我們就是親戚了，不要那么客氣，菜都買回來了，就將就一下吧！”
????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張芹也不好再說什么了，便忙不迭地到廚房里去，幫忙理菜去了。
????李軍和余毅不熟，也找不出什么共同話題，氣氛有點尷尬。
?????余毅很有點不自在，便試著問了一句：“小舅舅，您會下象棋嗎？”
????李軍說：“象棋吧！我們鄉(xiāng)下孩子都會下，都不是很精，勉強(qiáng)認(rèn)得一個別腿馬?！?p> ????余毅在讀初中時，學(xué)校舉辦了一次象棋大賽，他拿過冠軍，他爸爸余化龍對象棋有些研究，他從小耳濡目染，自然表現(xiàn)不俗。
?????李軍小時候特別喜歡下象棋，有時候還經(jīng)常一個人下，琢磨一些棋局的破解方法。
村里也有幾位象棋高手，其中有一位姓戴的老先生，經(jīng)常丟雙馬與別人對弈，卻罕有對手。
????李軍年齡太小只有看的份，每逢戴老先生與人對弈，他都會跑去旁觀，并把那些經(jīng)典棋局牢記在心中，回家后就擺出象棋復(fù)盤。因此，李軍的棋藝也非同一般。
???俗話說：將遇良才，棋逢對手。余毅這次算是找對人了，李軍把家里的那副大牛角象棋拿了出來，雙方擺開陣勢開始對弈。
????余毅開局用的是古譜橘中秘中的棄馬十三招，攻勢凌厲，殺招迭出。李軍見招拆招，步步為營，最后雙方都只剩下一車，握手言和了。
第二盤李軍一招鐵門閂鎖定勝局。
第三盤又被李軍大刀割心險勝。
余毅連戰(zhàn)連敗，不覺得大汗淋漓。
????這時候，后面?zhèn)鱽砹隧n湘竹的聲音，她喊道：“軍哥，吃飯了，快把前面收拾一下。”
????李軍對余毅說：“那今天就到此為止，以后有時間再切磋。”
????余毅羞愧地說：“舅舅您太厲害了，我不是對手，看我老爸能不能與您匹敵？”
李軍笑了笑，收了棋盤，麻利地擺上碗筷，到廚房端菜去了，余毅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在前面呆著，也跟著跑到廚房去端菜。
????韓湘竹說：“喂！你們兩個大男人跑到廚房里來干什么？快到前面喝酒去?！?p> ?????說完，她把李軍推出了廚房，李軍嘻笑著又回轉(zhuǎn)身，和余毅兩個人各端了一碟菜出去。
????李軍不善飲酒，家中卻藏有兩瓶竹葉青，38度的蜂蜜酒，容易下喉。
????余毅有八兩的量，一瓶酒兩人正好一分。
????韓湘竹與李軍在一起生活了幾年，已經(jīng)與李軍的口味完全一樣了，這次做的菜也是毛嘴菜，三個蒸菜，蒸肉、蒸魚、蒸土豆；三個湯菜，一個滑魚湯，一個蛋糕湯（完全用雞蛋做成的，很有天潛沔地方特色的一道菜），一個炒精片（炒瘦肉片，外面裹了一層精粉，也是湯菜）；還有一個糖漬西紅柿，一個青椒炒肉，八道菜，貴客臨門是十大碗，交情不深的是八大碗，張芹與李軍以前沒有任何來往，這樣的招待已經(jīng)是頂配了。
????菜上齊后，賓主落座，張芹坐上首，余毅坐下首，李軍坐東邊，韓湘竹坐西邊，正好一人一方。
?????張芹笑著說：“毅兒，今天跟舅舅切磋有沒有點收獲？”
?????余毅說：“舅舅的招式波譎云詭，怪招迭出，陷阱又多，既不是橘中秘的招式，也不是梅花譜的招式，搞得我招架不住，連戰(zhàn)連敗，舅舅實在是太厲害了，恐怕爸爸都不是舅舅的對手?！?p> ?????張芹愕然，本來想炫耀一下兒子的本領(lǐng)，誰料到會被啪啪打臉。
?????張芹轉(zhuǎn)彎挺快，她笑了笑說：“舅舅是人中之龍鳳，你肯定不是對手，以后多向舅舅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李軍聽到這話很受用，還是當(dāng)老師的會說話，他連忙回應(yīng)道：“慚愧慚愧！這只是我的一點愛好而已，張老師謬贊了。”
?????張芹又笑了笑說：“瞧我這記性，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我們今天來，主要是請您和舅娘幫忙保媒，去劉家提親，孩子催得急，有點倉促，沒有做什么準(zhǔn)備，這里有兩塊布料給舅娘做兩身衣服，實在是拿不出手?！?p> ????韓湘竹接過布料說：“都快成親戚了，就不要搞得那么客氣了，劉芙怎么說都是我大姐的女兒，只當(dāng)是我少懷了十個月，和我自己的女兒沒有什么區(qū)別?！?p> ????張芹笑了笑說：“您說這話我愛聽，舅娘胸懷寬廣，不簡單?！?p> ????李軍把筷子朝前一伸，另一手捧了過來，作了個半合什動作，說道：“你們吃菜，不能光說不吃，呆會兒菜都涼了。”
?????張芹平時都在學(xué)校吃食堂，四菜一湯，千篇一律的生活，從未見過毛嘴菜，嘗了幾筷子后，對韓湘竹的手藝贊不絕口。
?????余毅笑著說：“媽媽，您是沒嘗過劉芙做的菜，那個手藝與舅娘有得一拼。”???????
張芹說：“舅娘做的菜，是我嘗過的最好吃的菜，芙兒的手藝真有這么好？”
????余毅說：“你要不相信，到時候嘗嘗就知道了?！?p> ?????張芹說：“唉！我好期待呀！”
?????李軍扭過頭來問：“張老師，您打算什么時候去認(rèn)親啦？這段時間我們剛好不忙，過段時間學(xué)生上學(xué)前夕會很忙。”
????張芹說：“那當(dāng)然越快越好了，開學(xué)前，天天開會，我們也很忙，許早不許晚，明天我們就到毛嘴去，您們看怎么樣？”
????余毅恨不得把媽媽抱起來，三呼萬歲，那個激動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端起酒杯，對李軍說：“敬我最偉大的舅舅，您就是一顆啟明星，照亮了我前進(jìn)的方向?！?p> 李軍笑了笑，心想：這個孩子語無倫次地，可能是激動得過了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