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懯埃?p> “你來了?”幾人還沒靠近,黑暗里便傳出了一道嘶啞的聲音。
呼倫應了一聲:“大哥?!?p> “還有人?他們是誰?”
唐影出聲道:“表哥,我是唐影,幼時我們見過,還記得嗎?”
兀突昆常年見不得光早適應了黑暗,面前幾人無論是樣貌還是身形他已瞧了個大概。
于是他唔了一聲,懶懶道:“你是唐家表舅的孩子?倒長成大姑娘了?!?p> 唐影點頭稱是,又介紹道:“身后是我弟弟。旁兩位乃我好友。”
然后幾人又陷入沉默,暗黑且靜的房間里呼吸可聞。
半晌,兀突昆才道:“你們專程來,就為了看我睡覺?”
呼倫搖頭,“表妹來府里,是為叔母賀壽,順道來探望下大哥。”
查看兀突昆的病情,才是主要原因,呼倫默了不提,也是怕觸怒到兀突昆。
對方似是翻了個身,聲音有些不穩(wěn),“替我看病才是真正目的吧?”
呼倫一聽這話,以為兀突昆又要發(fā)作,于是趕緊護住唐影做好了撤退準備。
對方卻并未在這個話題上大做文章,只轉言道:“母親的生辰到了?”
沒等呼倫搭話,兀突昆又喃喃道:“又一年了,母親還好嗎?”語氣中已帶了一絲明顯的顫抖。
高俸基自病后斷斷續(xù)續(xù)總不見好,也有三兩年未曾來過小院。她只在獨子的生辰命人送上禮物,自己卻以公務繁忙為由并不見他。
兀突昆甚至暗自揣測高俸基對他厭煩失望了,是以愈加喜怒無常性情暴躁,卻不知他的母親幾次病危,險些斷氣。
高俸基下過嚴令,她的病情土司府里任何人都不可對兀突昆透露半分。
違背的下場所有人都不敢想。
想到高俸基纏綿病榻仍放不下兀突昆,唐影有些感慨,便勸他道:“表哥既然掛心姑母,不若養(yǎng)好了身子,親自去看?!?p> “好?!必M焕サ瓚恕?p> 呼倫聞言有些難以置信,兀突昆居然應下了,他怎么會應下?
他怎么可以應下!
不能如此失態(tài)。
決不能教人看出他的心思。
呼倫深深幾個呼吸,壓下了躁亂的心緒,故作輕松道:“大哥能看開是好事,表妹會在府上多盤桓幾日,好好調理大哥的身子?!?p> “大哥還不知道吧,表妹送來了能治百病的還魂丹。大哥必能得償夙愿,恢復往日神采?!?p> 兀突昆仿佛并未因呼倫的話感到希望,仍是淡淡的語氣說:“我只是不想再讓母親難過了?!?p> 唐家千里迢迢送來藥,必是母親的授意,這么多年,她也從未放下自己,他怎能再教她失望?
思及此,兀突昆求生之望又堅定了幾分。
黑暗中,他忽然朝唐影說了句:“唐家表妹,你過來?!?p> 唐影聞聲,正要上前,唐犬拉住了她。
唐影回握住他的手重重拍了拍,“無事。”
“往左邊一點?!币娞朴懊谶^來,兀突昆出聲提醒道:“前面是橫欄,腳抬高一點,不必那么高,朝前走?!?p> 唐影照著兀突昆的提示,走進了內室。
“你身后是圓椅,帶上罷,坐我旁邊?!?p> 聽聲音越來越近,唐影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兀突昆面前,只是屋子太暗,她什么也看不見。
唐影放下圓凳在身側,朝前摸了摸,觸到床沿,她扯了凳子靠床坐下。
兀突昆將手臂伸到唐影手邊,“你摸脈罷?!?p> 唐影捏住兀突昆的手腕,認真診起脈來。
“你老實告訴我,母親近來可好?”聲音極細極低,幾不可聞。
唐影皺著眉,手一松,又按著脈診了一次。
“姑母身子大不如前,但我侍了幾回藥,已有好轉。”回答他的聲音同樣幾不可聞。
兀突昆低聲嗚咽著,語帶鼻音道:“是我從前太不知事,教她勞心勞力了。”
“表哥好自珍重,姑母便能大安?!?p> 兀突昆嗯了一聲,又問:“我這病表妹瞧得如何了?”
唐影沉默不言,她不想讓高俸基和兀突昆失望。
兀突昆突然低笑了一聲,說:“是不治之象吧?無論結果壞到何種地步表妹皆可對我直言,只是母親那里還望表妹斟酌一二。”
唐影有些難過,只有她知道傳說中的“還魂丹”也并非靈丹妙藥,既死之像根本無法得愈。
“表哥也不必如此無望,有我在一定能讓表哥好轉。”
兀突昆心下透亮,即知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問她道:“還有多少日子?”語氣一頓,又漸帶了一絲急切和不容拒絕的凌厲,“你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日子!”
唐影早已泣不成聲,在兀突昆掌心輕輕寫下了他想要的答案。
診完脈出來,唐影又恢復了那張淡定從容的面孔。
呼倫問她道:“堂哥的情形如何了?”
唐影答道:“表哥身體并無大礙,只是體內堆積了多年的病氣須得用藥疏理。有還魂丹在,萬事無虞?!?p> 呼倫舒了口氣,語氣里透著欣喜,“那便好!我們快快回去告訴叔母這個好消息!”
“呼倫,你替我向母親傳個話,我要回府調理?!必M焕サ穆曇魝髁顺鰜怼?p> 聞言,眾人徹底松了一口氣。
當初兀突昆堅持離府,高俸基如何相勸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為免兀突昆有何不測,高俸基只能忍痛將他安置在后山,如今他愿主動回府,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