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到中秋節(jié)了。
今年的月亮,不知有沒有去年的月亮圓呢?
“夫人,今天是拜月節(jié),晚上我可以去賞月嗎?”
這樣的話語,也只有小莞能說出來。
小莞本名是小碗,被花拍子拐到了北疆販賣。正巧那天恩和去集市查看情況,買下了只有十一歲的小莞。
一轉(zhuǎn)眼,小莞都已經(jīng)十五歲了。
十五歲啊……多么美好的一個年紀。
我拂去面上調(diào)皮的發(fā)絲,對著小莞笑了笑,“一會兒吉日格勒應該會送果餅來,你撿一些拿去吃。”
小莞聽到吃食眼睛一亮,高興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夫人!夫人,小王子可真好,每年都記得給你送果餅,真是太孝順了!”
吉日格勒當然是個好孩子,他的性格和他的母親一樣,如煦日般,溫暖著每一個人。
萬幸沒有一點點像我。
就在我回憶往昔的時候,小莞悄聲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份裝點精美的果餅。
“夫人,這是大王子送來的果餅。”小莞小心地說道。
大王子,就是將小莞買回來的恩和。
這籃中餅面被繪上了月宮蟾兔,手法略顯生澀,可能是恩和親手做的東西。
“還有……三王子也送來了果餅……”小莞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竟是幾不可聞。
阿斯?
想到這個名字,我的眉頭就不自覺地皺起。
小莞還想要說些什么,可門被突然推開,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走了進來。
他手里拎著一個食盒,食盒上繪著花鳥,看上去很是精致。
“來的時候遇到老三的人了,這東西你不收就浪費了他的情誼。”蘇日勒笑著說道,“同樣是兒子,你們有句話怎么說,一碗水端平是吧?!?p> 我揮手示意小莞退下,她很是害怕蘇日勒,待在這里會不自在。
等到小莞離開了房間,我才伸出手指,指了指身旁的矮凳。
“謝寧夫人賜座,孤……感激不盡?!碧K日勒握住了我的指尖,愛憐地用嘴唇輕觸我的手背。
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坐了下來,手卻不肯松開,“近日都城來了長安的商隊,帶了些新奇的玩意,過幾天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來了這里,就是長安城過時的東西了?!蔽页闀约旱氖种?,查看著手指上的布條。
若是布條松散了,一會兒還要重新涂一遍。
“寧兒可是在怨我,只是北疆的王,而不是中原的王?!碧K日勒說著說著,又抓起了我肩旁的一縷青絲把玩,“我見那長安的婦人,頭發(fā)被涂了一層油,聽說聞起來是香的,寧兒可要一些?”
我若是需要,自己就可以做出來。以前嬤嬤教了不少方子,不知比這尋常貨色好多少倍。
“王可知,這頭油一上,你就不能摸我的頭發(fā)了?!蔽页藱C扯回了自己的頭發(fā)。
“那罷了,你不愿就送給別人吧?!碧K日勒也不惱。
他一直都是這樣,無論我做什么,他都不惱,只會遷就著給我更多。
可是我最想要的東西,卻沒有半點可以商量的余地。
我拿了條發(fā)帶,隨手將頭發(fā)綁了起來,轉(zhuǎn)眼看到了阿斯送來的食盒,眉頭又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怎么這個表情,阿斯又惹你生氣了?”蘇日勒笑著勸道,“你是寧夫人,不要總是和小輩計較?!?p>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日勒,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不悅的表情。
我承認我看不懂他,我從來都沒有懂過他,他的這些舉動,我都找不到理由。
這不是正常男人應該有的反應。
想到這里,我輕笑一聲,“尋常長輩可以這樣做,我卻是不可以的。若是放在中原,阿如溫查斯可是我的恩客。父子二人同狎一妓,那可是丑聞?!?p> 也就只有在北疆這種地方,才會被視為常態(tài)。
父死子承其妻妾,倫理綱常與中原完全不同。
這種話,蘇日勒可還能忍下去?
“你不喜歡阿斯了嗎?”蘇日勒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歡他了,就可以將他殺了。你喜歡誰,我就將王位傳給他?!?p> 這個男人……是什么意思?
“我喜歡吉日格勒,你將王位傳給他就好了!”我沒有壓抑自己的怒氣,端起茶碗重重一擲。
“吉日格勒不行。”
“為什么阿斯和恩和可以,吉日格勒不行?!”
“吉日格勒只會把你當母親。寧兒,他會有自己的妻子,你要有自己的伴侶,以后才能不孤獨?!碧K日勒語氣認真,沒有一點說笑的樣子。
他到底在說什么?他又在想著什么?
“蘇日勒!”
“寧兒,今日是中原人的團圓節(jié),你還是不要動怒了?!碧K日勒抓住我的手腕,將我?guī)нM他的懷里,粗壯有力的手掌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像是在哄一個哭鬧的孩子,“是我錯了,不該提起這種掃興的話題。明日我讓人給你送些珠寶布匹,就當是我的賠罪禮物了?!?p> 不知為何,我很想抬起頭來看他的表情,可抬起頭來看到的只是他的喉結(jié)和已經(jīng)剃凈了胡須的下巴,根本看不到他臉上有什么表情。
這個男人是不會生氣的嗎?
“蘇日勒?!?p> “嗯?”
其實……無論過了多久,我都只是一個玩物。
又有誰,會對一個玩物生氣,只要玩物老老實實地待在他的手心里,他就不會在意玩物究竟做了什么。
我將這句話咽了下去,轉(zhuǎn)而揚起笑容,“如果換在中原,在這個日子里,皇帝是要皇后的宮殿里歇息的?!?p> 有些話,根本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幸好我只是北疆的王,在此佳節(jié)不用和寧夫人分開。”蘇日勒挑起我的發(fā)絲細細親吻,動作間有了專屬于男人的熱情。
我舒展開自己的身體,配合著蘇日勒的每個動作,思緒卻不由得飄過重重山隘,回到那個記憶里的地方。
北疆王和北疆王的寧夫人……我所期望的東西,從來都不在北疆……
蘇日勒,什么時候你能放我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