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黷武錄

第十章 官道戰(zhàn)溫侯

黷武錄 不自由 4782 2019-09-30 16:55:49

  云都歸壁城,瀘古川,歸涼官道,陰云下,一隊人馬迎雨無言奔馳。

  馬,是完棗馬,通體赤紅,傳聞此馬腳程極快輕盈迅疾,最速時踏棗而過而棗身無損,因而得名,自建朝以來便被納為大靖軍馬。

  人,是菁武軍,黑鎧覆身,為數(shù)位將軍親自從軍中遴選,雖皆為青壯卻飽戰(zhàn)歷練無數(shù),莫不驍勇,是當今圣上專為太丞所立軍隊。

  為首的,額中一道傷疤,雙臂環(huán)抱坐立馬上,腿上橫臥戰(zhàn)戟,雖看上去年紀不過二十五六,卻眼神睥睨,無盡威風。

  驛道中間,站著一位擋路的戴斗笠蓑衣人。

  “停?!?p>  為首青年一伸手,身后人馬皆駐,不發(fā)一聲。

  “小柯,發(fā)箭,問那兩位大人還距多遠?!睘槭浊嗄曷曇舫领o稍悶。

  聞言,為首青年后側一直蹲立馬上的一名菁武軍士解下背上強弓綁帶,圓弓一射,卻是三支托著赤色綢條的箭翎同發(fā),一高兩低,鏑鳴破空。

  只見那名喚小柯發(fā)箭之人玉面膚白,柳眉鳳目,看不出性別,說不出的秀美,倒不像個軍伍男兒。

  不刻,一支托著黃色綢條的箭翎自菁武軍身后十里處升空回應。

  “稟侯爺,王人勇回信說一刻半便到。咱們一直是急行軍,怕是那姓高的縣尉體力不支還沒緩過來。”

  被稱為侯爺?shù)臑槭浊嗄暌皇帜闷鸢俳镏貞?zhàn)戟,一手輕拭戟柄雨水。

  “無妨,你們正好也休息片刻?!焙顮斉鸟R往前,鎧甲鏗鏘,走近斗笠人。

  “得令!”身后眾軍士立佇原地,抱拳洪聲。

  “一刻,敗你?!睉?zhàn)馬上,侯爺?shù)鸵?,?zhàn)戟一擎,直指蓑衣人。

  “一刻,殺你?!倍敷胰寺暺饺缢运蛞吕锬贸鲆话盐宄唛L刀,刀尖指地。

  “面對我小溫侯,竟還有這么大口氣!來!”小溫侯獰嘴一笑。

  相隔五十步,雨打在二人身上,卻是一個鎧甲叮鈴,一個蓑衣無聲。

  ……

  ……

  ……

  云都涼城,王員外府內,廂房,正午,余慶陽白一子關令之三人相視而坐。

  王員外本欲進屋,但被余慶陽和白一子婉拒,也就沒討無趣,去了四寶街的商鋪查賬取了。雙宿沒有興趣,抱著劍匣坐在門外的臺階上。

  屋內三人沉默有一陣子了,氣氛逐漸沉郁。桌子上擺著三個物件,兩串黑繩串的銅錢,一個畫像。

  “余爺……”開口的是身著紅白錦衫的關令之。

  “這兩錢和畫像,當真是從成輔家找到的?”關令之話中透著輕咳,他雖已無大礙,但氣色稍欠,看來傷還未痊愈。

  白一子又拿起畫像,畫中確是曹雙秀無疑,他也在等余慶陽的答案。

  “沒錯?!庇鄳c陽答道。

  “……真的當真?”關令之不甘心,不敢信,又問了一遍。

  “沒錯。”余慶陽拳頭緊攥,再次肯定。

  “小關,我知道,你與他同為關遠鎮(zhèn)遺族,素來交好,你們倆當初同入唐家堡,宛若兄弟??山翊蝺窗缚嘀魇前浊拜叀视眩疑矸轄砍吨卮?,你若有他消息別做隱瞞……這也是為他好。”余慶陽看著關令之,眼神復雜。

  “余爺,當年關遠鎮(zhèn)亡命百余口,絕戶二十三門,我與成輔有幸茍存,后又得您短暫收留,成輔兄弟更是由您做保入職官門,令之和成輔皆對您不勝感恩,當然不敢瞞你……”

  “可成輔他,到底是有些讓我看不懂的事?!庇鄳c陽手指摩挲著從張成輔家中搜出的繩串銅錢。

  關令之聽聞,臉色透著傷感。

  “余爺,當年成輔離堡以后,我在山上潛心學武,他在山下緝兇捕盜,走上了不同路。雖心相交,但身不由己,彼此見面次數(shù)漸少,但我知道他跟著您,我替他高興,也放心……”

  “是我沒照顧好他。”余慶陽還是摩挲著繩串銅錢。

  “余爺,我絕沒有怪您的意思!如果真如您所說,只能是他變了,他自己選擇的改變,怪不得別人?!标P令之話語中透著無力,“成輔一事,我不知,從來不知,他此次失蹤,去哪做什么,也沒給我任何消息。我也想不出他會去哪……”

  “我信你?!庇鄳c陽拍了拍關令之的肩膀。

  “曾經(jīng)的親人好友彼此不知從何時分道揚鑣,這件事確實令人傷懷?!卑滓蛔铀剖怯幸庖彩菬o意地開口說道。

  屋外正在擦拭劍匣的雙宿,突然停下了手中動作,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余慶陽知道情緒只能留給關令之獨自消化,旁人的安慰也是無謂,現(xiàn)在要緊的是時間,又開口說道:“關于成輔,我還要問你一事。”

  “余爺盡管開口?!?p>  “成輔他可曾習得藏春刀?”

  “唐家堡雖廣納青壯,但藏春刀唯唐堡主與唐三娘絕學,只有內門才會接觸。當年我與成輔入堡,唐三娘看出我與成輔俱有天賦,便將我們接引給了唐堡主考察,此后我與成輔由唐三娘、唐堡主交相教導藏春刀。我們習武時,是分開而學,據(jù)唐三娘所言,這一是杜絕我們的攀比之心,二是免得我們互相扶持,這是唐堡主的意思。她說刀之道,存乎于一心,在攻,在勢,在砥礪無前,所以要我們各自參悟其中道理,不能互幫共進,獨自攀峰,才能有朝一日至刀意至純之境?!?p>  “嗯,這確實是唐玉春的風格。關于刀之道的意境,雖寥寥數(shù)語卻是唐玉春多年武道心得,他借唐三娘制口說與你們,看得出來他對你們寄望很大?!卑滓蛔宇h首肯定。

  “所以,我也不知張成輔離堡時到底有無學成?!苯又P令之神色嚴肅,“但可以肯定一件事,張成輔的天賦,比我強得多,比唐家堡內任何人都要強。當年成輔下山,唐堡主雖不言,但仍可見惋惜之情。”

  “那也就是張成輔不無學成藏春刀的可能……現(xiàn)今堡內有可能學到藏春刀的還有幾人?”余慶陽又問道。

  “張成輔離堡后,很久以來內門僅我一人,近些時日又新加兩人,但都不久,絕無習得藏春刀的可能?!标P令之肯定道。

  余慶陽聽聞,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現(xiàn)今情況,張成輔是否習得藏春刀,是張成輔作案,還是唐玉春行兇,都要找道唐玉春和張成輔一問才能得知。唐玉春仍是關鍵人物。”余慶陽說罷,三人沉默,屋內再次陷入寂靜,氣氛有些沉重。

  “其中一人,是否名喚關斂?!卑滓蛔右姎夥漳?,于是開口打破寧靜。

  “正是那位被劍宿前輩一掌拍昏去的師弟……說來慚愧,我也幾近被三錢殺手收命,多謝前輩和余爺相救?!标P令之抱拳嘆氣道。

  “這怪不得你,善財一眾殺手向來擅長出其不意,你一直以來深居堡內,江湖經(jīng)驗少之又少,當日你又急著尋我們,沒有留心是自然,以后當心便是。說來倒是怪老朽和余捕頭疏忽了唐三娘話中深意,才讓你遭此一難?!卑滓蛔影参康?。

  “前輩和余爺知是唐三娘遣我而來?”

  “了然?!卑滓蛔优c余慶陽相顧一視。

  “令之,唐三娘所托之話,可是關于唐堡主行蹤?”余慶陽注視著關令之。

  “正是……唐堡主他確已離堡,唐三娘遣我來是說明此意,還交待若白先生欲執(zhí)意再來,只能一人前來?!?p>  “可有說何故離堡?”白一子問道。

  “這個沒交待……但我知道是大抵是因為一封信?!?p>  “什么信?”余慶陽又問。

  “一封讓唐堡主去殺人的信。”

  “你如何得知?”余慶陽不解。

  “我本不是有意偷聽,但唐堡主與三娘爭吵甚劇,少不得聽到了兩句……當日我練武不當而致使武器寸斷,下涼城尋一直幫我們鍛刀的仇五鍛鋪,想讓其幫我鍛造新刀,可其好似已有鍛活,說需些時日,我只得回堡。唐堡主曾教誨勤武不能斷,令之一直謹記于心,可尋常刀具承受不了唐堡主教授的武學,于是我回堡后只好去找唐堡主,欲尋刀一用,卻聽得唐三娘與唐堡主爭執(zhí),因而得知?!?p>  “殺什么人?”白一子挑眉。

  “什么人,我沒聽到,也不知具體幾人,只聽得地點。”

  “何處?”

  “歸壁城,歸涼官道。歸壁城來往涼城必經(jīng)之路?!?p>  ……

  ……

  ……

  官道上,菁武軍眾軍肅立,雨水順著他們武盔流開,遮擋不住他們熱烈的視線,面前,一人一戟,一人一刀,拼殺。

  “能接得我五招。小溫侯,你不錯?!?p>  蓑衣人將橫刀在胸,左手握著長長的刀柄,刀身盡顯平衡,斗笠遮住了他的面龐,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語氣還是聲平如水。

  被稱為小溫侯的菁武軍為首者,左肩鎧甲已在上次與蓑衣人過招中被刀斬缺,臉側的汗水混著雨水兀自流淌。

  “既然你知我乃小溫侯,便死來!”小溫侯呼出了一口長氣,隨即眼神一凜,激揚眼間雨水。

  “流兒,上!”

  小溫侯腿下發(fā)力拍打馬腹,身下戰(zhàn)馬流兒已隨他多年,通靈默契,帶著小溫侯奮蹄前奔。一人一馬,一往無前。

  蓑衣人只見乘馬疾襲而來的小溫侯人雨相撞,在空中炸出萬千水花,仿似一道流星,又似一道流云,激蕩層層雨霧。

  “好快!”蓑衣人暗嘆。

  眨眼,舉戟在側的小溫侯已來到蓑衣人身前五步。

  只見小溫侯臂膊肌肉暴起,青筋盡爆的右手揮動戰(zhàn)戟,頓時氣勁激爆,身周雨點皆是化為霧氣,欲一戟斃殺面前橫刀蓑衣人。

  只見蓑衣人右手觸刀,雙手同握,在戟來之前已輕撤后躍。戟來,刀擋,蓑衣人借由來戟之力往后一躍,力勁盡卸,隨后只見蓑衣人趁小溫侯收勢之際,腳下發(fā)力一躍而起,所著蓑衣在空中隨著身姿不斷飛旋。小溫侯一戟不得,眼見空中透著一抹寒光的蓑黃漸進。

  “好快!”小溫侯也在暗嘆。

  “你又何苦讓一個畜生陪你送死。給我下馬!”

  蓑衣人橫劈而下,一息之間,攻守互換。

  每次蓑衣人揮刀瞬間,皆是寒光乍現(xiàn),冷耀光華,瞬息便至,避之不及,只得硬接。

  蓑衣人手中之刀不似尋??车?,長身筆直窄細,這樣的刀,小溫侯尋常一砸便是寸斷。但初次相接時,小溫侯便頓感那把細長之刀在蓑衣人手中好似重逾千鈞,堅硬非常。

  小溫侯雙手持戟,豎于身側硬接一擊。又是這樣的感覺,重,有如泰山,但今次更盛。

  刀戟相碰,竟是擦出飛旋火花,二人內力相碰,周身空氣頓時驚爆炸開,沖擊雨水四散而去,身下戰(zhàn)馬也頓感重負,竭力硬撐,兩雙馬蹄深陷泥濘。

  雖是巨重加身,但小溫侯卻看到長刀與戰(zhàn)戟并未彼此相碰,刀刃處不斷涌出磅礴氣勁隔開二者同時,也在不斷向自己施壓,自長刀鋒刃左右更是驚現(xiàn)兩道氣旋。

  “好強的內功!”

  重壓之下,小溫侯眉頭緊皺,牙關緊咬奮力相抗蓑衣人襲來內勁,戰(zhàn)馬更是奮力拱起背脊支撐主人。

  氣旋動,藏力勁,攪動著戰(zhàn)戟幾欲拖手,小溫侯只得奮起力氣,堪堪握住。一面扛刀,一面還要對抗幾欲讓戰(zhàn)戟拖手的內勁氣旋,小溫侯腳下借由發(fā)力的馬鐙漸漸被踩的變形。

  小溫侯重踩之下,馬鐙的鐵索鏗鏘作響,終于禁受不住重鈞蠻力斷裂,腳下頓失借力之處。

  見小溫侯失去平衡,蓑衣人內力瞬間再提,終而將雙手豎持著戰(zhàn)戟的小溫侯從馬上橫刀劈下,側懸于空中。

  半空中,小溫侯身形失穩(wěn),無處發(fā)力騰挪閃避。蓑衣人不放此良機,右手放刀左手反拿,變劈為刺,眼見就要將落馬之人一刀穿心。

  危機關頭鏑鳴之聲再起,一發(fā)無羽箭矢刺雨破空,一箭奇出,直取蓑衣人顱眼而來,此箭兇險,蓑衣人也不好托大,只得回刀擋箭,箭矢觸及刀光雖被刀身內力轉瞬崩毀,但滿弓箭勁也推著蓑衣人在空中稍作懸停。

  片刻生機,小溫侯落地。小溫侯眼見被一箭滯空的蓑衣避無可避,落地瞬間再提戰(zhàn)戟裹挾千鈞重力迎空一拍。

  一息之間,攻守再換。

  “給我退!”

  戰(zhàn)戟來,千鈞力,刀身擋,鏗鏘鳴。在空中無處借力的蓑衣人被戰(zhàn)戟推著向后飛去,在地上拖出長長的泥印。

  蓑衣人以刀撐地穩(wěn)住身形,欲再上,卻見自己恰好落在小溫侯戰(zhàn)馬身旁。

  “流兒!蹄!”小溫侯一聲憤吼。

  相伴征伐多年,人馬心意相通,溫侯令,戰(zhàn)馬領。戰(zhàn)馬鼻中噴出一股白氣,嘶鳴憤憤間前蹄一揚,竟是半身懸于空中,隨后帶著巨力猛落重蹄,蹬向蓑衣人。

  完棗馬是為戰(zhàn)馬,脾氣為關內最烈,蹬力更是十成十的足,小溫侯的戰(zhàn)馬流兒更是比尋常完棗馬更為高大強壯,匹力超眾,過往時不知多少敵人在流兒的馬蹄下淪為亡魂。哪怕以蓑衣人之功,一蹄觸身也要傷及臟腑,受到重創(chuàng)。

  斗笠下,蓑衣人嘴角一揚,以極低的聲音說道:“方才說你是畜生,倒是唐某失言了?!?p>  蹄來,不避。只見蓑衣人微吸一口氣,隨后左手伸前,瞬發(fā)一掌。

  一掌一蹄,二者相碰,掌退人未動,蹄退馬后仰。

  “到底掌法只能學個模樣了?!彼舱婆牡鸟R身后仰,蓑衣人卻是語氣稍帶遺憾。

  一蹄未成,戰(zhàn)馬卻不罷休。流兒后蹄發(fā)力穩(wěn)住后仰的馬身,隨后再猛下一蹄。

  一掌相接,人也還留后手。蓑衣人接著左半身扭擰,隨即借力打力再次刺出右手之刀,刀尖裹挾著尖嘯旋轉的氣勁直刺二度迎來的馬蹄。

  再相接,轟然響。馬翻于地,欲站起再戰(zhàn),卻是無力倒地。人,依然未動分毫。

  “我已留手,莫再起身。你是匹好馬,我不想廢了你?!?p>  小溫侯見狀,持著戰(zhàn)戟飛奔過來,擋在蓑衣人與戰(zhàn)馬中間,那名弓手小柯也跳馬而下查看流兒傷勢。

  “第六招?!贝髷钞斍?,小溫侯卻不失大將之風,笑談道。臉頰上,汗水混著雨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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