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走到榻邊,淚眼微凝淺笑嗔怪道:“你終于醒了,知道我等的有多辛苦嗎?”
剛才在殿前的一番戲讓烏云安甚是疲累,努力平穩(wěn)了氣息,拉過云然的手半是歉意半是欣慰:“讓你擔(dān)心了,但你也長大了,聽阿姆說起最近的事情,都在夸你呢。”
云然低首一笑,反握住烏云安的手,只覺得冰涼,忙拿了一旁的被毯為她蓋上:“怎么手這樣冷?”
“躺了那么久,手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總覺得虛乏,應(yīng)該過段時日便沒事了?!睘踉瓢草p聲安慰道。
“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還有沒哪里難受?身上的毒都解了嗎?”
云然這一連串的問題把烏云安逗笑了:“你突然問這么多問題要我怎么回答?!?p> “她身上的毒還余一二,只需繼續(xù)服藥便無大礙。至于身體虛乏,只是因為睡得太久又沒吃東西的緣故,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毖Τ梢喽酥幫胱邅?,將藥碗遞與烏云安,“趁熱喝了,今日動了氣要好好休息?!?p> 云然滿是感激之色:“謝謝你,薛叔叔?!?p> 薛成亦俯首作揖:“幸不負(fù)少爺和小姐所托?!?p> 看著烏云安將藥服下,蘭昭對剛才的境況還是心有余悸,責(zé)備烏云安道:“你剛才也太大膽了,就這么出來,也不怕自己身子撐不住?!?p> “剛才聽穆赫語出不遜,怕他會硬闖,無奈之下只能試了,所幸安全過關(guān)?!睘踉瓢沧孕褋砺犔m昭和蒙洛講了她昏睡后發(fā)生的事情,心中總覺得有愧,因為自己將所有人都陷入了危境,甚至將厭惡朝堂詭計的阿然也帶入了這個漩渦,她只想做些什么來彌補心中愧疚。
“以后不準(zhǔn)再如此冒險,幸而阿然趕回來了,接下來你還是好好休養(yǎng),一切都有我們?!碧m昭略有薄責(zé)之意。
“姐姐,一切有我和阿姆?!痹迫灰矂裎康?,但看到烏云安看自己的眼神,她是知道自己從來厭惡朝中的勾心斗角,但既然擔(dān)下了這責(zé)任,哪有什么半途而廢,“等你身體好了,將這王位還給你的時候,可不能躲懶啊?!?p> 蘭昭知道云然從無爭位之心,也從不怕她們會因王位而生嫌隙,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總覺得或許如此亂局之時,反而是云然更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烏云安過于溫善,若是在開明盛朝,她才是最適合的。掩下心頭的思緒,蘭昭看向云然:“阿然,此行如何?”
云然起身自信道:“我親自去的,哪會不成功?”
烏云安已經(jīng)聽他們說了云然是去找帛荼,她也猜到了云然的目的,心中總有猶豫:“阿然,你真打算讓帛荼回朝領(lǐng)職?如此康古泰必會被激怒,你可想好后果?”
“不過是正常的官員調(diào)動,他何來借口發(fā)怒?”云然胸中自有丘壑,見烏云安一臉憂色,勸慰道,“你只要好好休息,將身子養(yǎng)好,變回原來的那個烏云安?!?p> 一旁的蒙洛見烏云安臉色越發(fā)蒼白,柔聲勸道:“先回去休息吧,喝了藥總會困乏?!眲偛胚€愁容滿面的烏云安見到蒙洛,眼中暈染溫柔之色,臉上寫滿了幸福。蒙洛扶烏云安起身回了密室。
云然看著姐姐幸福的模樣,不禁心中一暖:“姐姐是真的喜歡蒙洛?!?p> 蘭昭也難得溫柔了聲音:“安兒在這萬人之上,蒙洛是她唯一真心所在。而蒙洛,為了安兒放棄官位名利,甘愿入宮被千夫所指?!?p> “等我扳倒了康古泰,就可以還姐姐一個太平朝堂,再無這些生離死別?!?p> 蘭昭聽得云然這番豪言,甚是欣慰:“阿然也有憂國憂民之心了?!?p> 云然笑得坦然:“我只在意姐姐,只要她安好,便一切無事。”
蘭昭看著云然從當(dāng)年放下富貴任性出走的天之驕女,到如今運籌帷幄思慮周全的權(quán)勢之主,只覺得一切太快,想起自己到錦官城打聽云然消息時,卻被告知云然失蹤,在百姓的各種傳言中,云然刺傷了淮南將軍逃離,蘭昭總以為她還是那個沖動的孩子,可如今當(dāng)刮目相看,只不知她當(dāng)年在錦官城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讓她如此決絕,之前蘭昭也有問過,但云然并沒有多言,只是沉默。
“夜深了,你趕路也累了,去休息吧。”
云然收回了視線,之前沉浸在喜悅中,如今被提醒才覺得確實疲乏不堪,急急催著莎依端水來洗漱。
蘭昭心中只惦記著明日,一切看明日了。
————————這是想睡懶覺,但是要上早朝的分割線……………………
早朝。
眾臣依例而來,但都三兩成堆議論紛紛,王上已經(jīng)兩日未上朝,只不知這一局要何時才能紓解,朝中都以為是王上不忿國相跋扈,兩方都難以得罪,朝臣們也不敢明說什么,已故太尉的門生廷尉賀賴哲、宗正莫侯古也皆不言,似乎一切陷入了死局,無人退讓,也無人得逞。
康古泰聽穆赫說了昨晚的事,只覺得蹊蹺,同時也深責(zé)穆赫太過沖動,將事情鬧得如此難堪。
“但是我看她臉色并不好,不知是不是生病了。”穆赫思索著昨日的畫面,總覺得有哪里很奇怪,卻一時也說不上來。
“王上上朝,眾臣恭迎?!币宦曂▊鳎紓兓琶氐阶约旱恼疚环硇卸Y,康古泰沒想到她那么快就恢復(fù)上朝了,不過就算輟朝威嚇,自己也從沒怕過。
云然一步一步走上王位,往日的心情總有些許敬畏之色,今日卻覺得期盼,期盼等會康古泰的模樣。
坐于王位之上,與康古泰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拂過戰(zhàn)意,仿佛這個朝堂是他二人的戰(zhàn)場,等會就會拔刀廝殺,你死我活。
朝臣們將兩日來的奏報一一上奏,云然細(xì)細(xì)聽著給下示訓(xùn),剛才朝臣們擔(dān)憂的事情似乎并沒有發(fā)生,大家都安了心,奏報結(jié)束了只等著王上退朝。
“王上,臣有事啟奏?!辟R賴哲跨前一步沉聲奏道,“近日來,禁衛(wèi)管理松散,宮中巡視皆有疏漏,此乃輕妄宮城,若進了刺客如何保衛(wèi)王上?!?p> 鄯赤責(zé)罰之后需要休養(yǎng),近日來一直都是他手下的副史暫代職務(wù),雖有疏漏,但是賀賴哲也故意夸大,只為后招。
“吾也有所聽聞,鄯赤不在,禁軍就如此懈怠了嗎?”云然看向康古泰,副史雖然暫代職務(wù),但是無法越級上朝,眾人皆知禁軍由康古泰主理,此話也正是責(zé)問康古泰。
“副史初接職責(zé),確實有些疏漏,臣已經(jīng)好好教導(dǎo),再不會出現(xiàn)錯失?!笨倒盘┮娫迫淮蚱鹆私姷闹饕猓瑘A融應(yīng)對。
“郎中令被軍棍責(zé)罰,想必要休養(yǎng)一個月,副史又無法節(jié)制,禁軍職責(zé)重大,保護的是宮城和王上的安全,豈能如此兒戲,不如先找一能勝任之人暫代郎中令一職。”莫侯古早上就聽賀賴哲說了王上的安排,此刻便出言相助。
康古泰面不改色,示意了吐谷渾進言,吐谷渾自然懂得云然的目的,若是禁軍之權(quán)被她掌控,自己以后也會難做,畢竟衛(wèi)尉和禁衛(wèi)同氣連枝。
“王上,臣覺得不妥,要管束禁衛(wèi)并非找個外人一朝一夕就可以的,副史畢竟跟著郎中令多年,雖有疏漏,但是對于禁軍事務(wù)最為了解,好好調(diào)教了必會成器,更何況郎中令不過休養(yǎng)一月,若是現(xiàn)在調(diào)了人來,只怕過幾日又要調(diào)走,何須如此麻煩?!蓖鹿葴唽⒗碛梢灰徽f來,貌似無懈可擊。
康古泰細(xì)數(shù)了云然能用的人,并沒有能暫代郎中令讓人心服口服的人選,心中不禁更為自傲:“王上,如今朝中并無可以暫代郎中令的人選,我自會好好與副史……”
“誰說沒有?”云然打斷了他的話,眼中自有挑釁之色,“吾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可暫代郎中令一職?!?p> 康古泰雙眼微瞇,覺得王位上的這個女人似有萬全準(zhǔn)備,就等著自己踩進去,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但見她如此自信,只怕會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進來吧!”云然揚聲道。
朝臣們皆轉(zhuǎn)身往后看去,一個身影跨步而入,晨光在他身后鋪灑,看不清他的臉,直到他一步步經(jīng)過每一個臣子的身邊,大家才認(rèn)出這個熟悉的人。
康古泰緩緩轉(zhuǎn)身,看到他詫異驚駭,但表面并無顯露出神色,冷聲開口:“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帛荼?!?p> 帛荼直視康古泰并無一絲躲避,揚聲道:“國相大人,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