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云然不勝酒力,雙頰緋紅,瞇著眼神色迷離恍惚,腦中如云里霧里般一片混沌。
蘇意難的見到她如斯模樣,倒覺得分外可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云然遲鈍了許久才轉(zhuǎn)首看向蘇意,托腮凝眸:“你長得還不錯?!碧K意一愣,所謂酒后吐真言,突然很好奇她平日里都是怎么想自己的,醉后還敢出言調(diào)戲。
“哦?那你喜歡我嗎?”蘇意湊近了笑道。
云然歪著頭看著蘇意半晌,搖了搖頭,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了:“不,不喜歡,一看就不是好人?!闭f完還不忘翻了個白眼。
蘇意皺眉,想要回擊卻見她雙眼迷蒙,只怕是說了她也聽不進,便頗為無奈的哂笑道:“醉了也這么不乖,像只齜牙咧嘴的貓?!焙龆鴵Q了悲愴的語氣,“貓終究是貓,變不成老虎的,齜牙咧嘴也不過是只寵物罷了。乖乖待在我身邊,做我的貓,可好?”蘇意伸手輕觸了蘇意的臉頰,卻又倏然收回了手,只捻指感受剛才指尖一瞬間的柔軟暖意。
蘇意起身喚了下人進來,自己獨自往君熙殿而去,抬頭看這夜色陰晦,無星無月,倒也契合了心境。
明日。
只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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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然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早朝因為她的酒醉未醒而取消,如今醒來只覺得愧疚,因酒誤朝可是君王大忌。幸而蘭昭和紗依安撫朝臣,也整理了今日政事。
“今日便饒你一次,只當你歇息一日,若以后再敢,只需去你父王靈前跪著請罪。”蘭昭厲聲斥責道。
云然確實不知這酒后勁如此大,竟渾然不知的睡到此時,心中依然分外懊悔:“以后再不敢了?!?p> “飲酒傷身,次而亂性,你身為君王豈可如此兒戲,置政務于不顧,放情隨性………”蘭昭在床前來回踱步,口中句句訓斥云然醉酒,床上宿醉未醒的云然只覺得頭昏腦脹,心底只想著等會要去找蘇意算賬。
雖然酒是自己喝的,但他也逃不過干系,必須找個人出出氣。
蘭昭回頭見云然皺眉瞇眼的,知道她宿醉難受,便讓紗依端來了早已備好的解酒藥。
“快喝了吧。”蘭昭始終是當云然為自己的女兒,心中總有疼惜。
云然自然知道蘭昭的心疼,如孩童撒嬌般幸福:“謝謝阿姆,就知道阿姆最疼我了?!?p> 蘭昭見她嬉皮笑臉的,上手敲了她額頭,佯作生氣的模樣:“再敢這樣,就難受死你,再不管你了。”等云然將醒酒藥喝了,催促道,“再睡會,等會起來批閱奏折?!?p> 云然輕笑著躺下,迷迷糊糊間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紗依叫醒只覺得頭疼欲裂,有些不耐煩的起身問道:“什么時辰了?”
紗依拿了外衣給云然披上:“快午時了?!?p> 云然聞言便又想往被窩里鉆,口中還嘟囔著:“才睡了那么會兒,讓我再睡會?!?p> 紗依急急將云然又拉出了被子,輕聲道:“大皇子求見?!?p> 云然醉眼迷蒙,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腦中這才驚醒了幾分,任由紗依拿來衣服為她穿上,疑惑萬分:“他為什么來?來求情嗎?”
自康古泰被正法,穆赫就被禁足殿中,云然也甚少過問,只吩咐了別苛待他,但也沒有解了禁足,如今他貿(mào)然來請見,倒不知道是何事。
云然心中很抗拒見他,穆赫是自己的兄長,雖不是同一母親所生,但也從小一起長大,接觸不多但血緣牽絆,總有一分牽念??墒撬?lián)合康古泰逼迫姐姐,又間接害死了哲爾布和姐姐,雖然并沒有處死他,但心中也絕不會原諒他。
“我不想見,讓他回去。”云然推開了紗依遞上的衣服,悶聲說道。
“還是見見吧,聽聽他要說什么?!碧m昭自外間進來,也一同勸著云然,“你不可能關(guān)他一輩子,同在宮中,又是兄妹,總會要見面的?!碧m昭知道云然在逃避,她恨著穆赫,卻又不舍親情,害怕自己會動手殺了穆赫,卻也怕自己會心軟想要放過而對不起死去的人。
云然垂首許久,終是下了決心:“我去見他?!?p> 換上了袍服,云然立于宸華殿殿中,今日日光甚好,窗上的輕紗掩去了刺目的光華,只剩暖暖金光鋪灑在地,整個殿中添了幾分暖暖的慵懶之色,云然心中便柔軟了幾分。
穆赫踏步而入,云然抬眸見他自日光中緩緩走來,直到走到近處才看清他的眉目,十數(shù)天時間他似乎消瘦了許多,眼中也沒了曾經(jīng)的高傲熠熠,唯剩下蕭索的冷意。他停步輕喚道:“阿然妹妹?!?p> 云然縮在寬大袖中的手緊緊捏著,努力壓抑住想要追問他斥責他的沖動,嚅囁許久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小時候自己會喊他王兄,可如今他做了那么多背信棄義傷害至親的事,這聲王兄如何能喊得出口,云然不愿再看他,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問道:“你有什么事要見我?”
穆赫自然清楚云然的個性,以她嫉惡如仇的性子只怕是再也不會原諒自己,苦笑著:“我知道你是恨毒了我,我也不想辯解什么。只是,阿然,我知道你從不在意這至尊之位,怎么如今倒也不肯放手了呢?”
又是王位!又是為了王位!云然心中恨意難消:“姐姐死了,太尉死了,康古泰也死了,因為這個王位,你們每個人都變的面目全非,為了踏上這個位置搞得血流成河眾叛親離,到了如斯地步,你竟然還想著的是這個王位!”云然一直以來積壓在心中的怒火此刻找到了宣泄處,她切齒質(zhì)問眼前已經(jīng)完全陌生的兄長。
穆赫心中一顫,卻冷笑出聲:“別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不也變了嗎?當初逃走說不愿意沾染朝堂政事,如今呢?不也一樣來爭奪這王位!”
云然知道他已經(jīng)瘋魔,為了他心心念念的王位早已失去了所有理智,便也不愿再與他多言,轉(zhuǎn)身背對著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后我們再不用見面?!?p> 穆赫并不走,冷聲道:“我的母妃比不得你們母后受寵,而我身為長子也比不得你們姐妹倆張揚,自小我就不受寵愛不受重用,在你們兩個的陰影下度日,人人都說我庸碌,可是誰又給過我機會!母妃死的那天跟我說,我是長子,一定會是未來的王?!蹦潞沼盈偪?,但面色悲戚難忍,“可是,你們又搶了我的位置!你們一個為王,一個為將,我生生被壓制的再無翻身可能,只有舅父一直在幫我,他說要奪回我們該有的東西。”
“所以兄妹之情于你,無半分用處是嗎?”云然心中悲恫,在被愛情背叛的時候,總以為親情友情是唯一所有,可如今親情也如此不堪一擊。
“是!”穆赫厲聲喝道,“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有何用處!阿然,只要你讓出王位,我就讓你和蘭昭安全離開。”
云然回身,目光冷冽再無半分情感牽動:“不。”
“最后的機會,將王位讓給我,我就放過你們?!?p> 雖然不知道穆赫是有什么靠山依傍才會如此說,但云然絕不會退讓,若是讓他登上帝位,死去的人何以瞑目,在朝的臣子又如何效忠。
“我不讓!”
穆赫冷笑一聲,猙獰之色更甚:“如此,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你們一個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