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就是覺得她出事了
江離、當歸日夜輪班駕馬車,終于在初十凌晨將成雪融主仆二人送到了靈瑞山下。
“哎呀我的腰??!”江離夸張地呻.吟,“初七回來就剛好,你這丫頭,非要癡迷男sè,白白去鬼.混了一晚上!喔,累死我了!唉,當歸,馬死了沒啊?啊,我快要死了!”
“謝啦,辛苦啦!”成雪融急忙忙跳下馬車,感覺渾身上下也是快讓馬車給顛散架了,但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哪里還顧得上舒筋活絡(luò),當下拽著沉魚就往山上跑。
“江離,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當歸問。
“都到這了,還能出什么事?再說,我們離開鎏京不過幾天,出不了事的?!?p> “話雖如此,但我們畢竟是收了小侯爺錢的。”
“你這么說,也對?!苯x伸著懶腰,慢吞吞往山上走,“那我跟上去看看,你先去把馬車停了吧。一會兒齋堂碰頭?!?p> “是?!?p> 當歸駕著馬車離開了,江離一邊往靈瑞寺走,一邊摸著肚子,心想:這會兒要能喝一碗熱乎乎的菜粥,該多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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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嗚嗚,殿下您可回來了!”
落雁已經(jīng)在夢回小筑門口等了整整一夜,眼看著接公主回宮的轎輦就要到了,成雪融還沒個影兒,急哭了好幾回,終于見著成雪融回來了,索性哇一聲大哭起來。
“小聲點,小聲點!你是怕人不知道本公主玩了回金蟬脫殼的把戲嗎?”成雪融連忙捂住落雁的嘴,問她:“這幾天,沒事吧?”
落雁眨了眨眼,成雪融便放開她,她抽抽搭搭地說:“沒事,我……我每天穿著殿下您的箭衣……坐在屋里抄經(jīng)書,沒穿幫,來看熱鬧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p> “好,做得好,回頭獎勵你。”成雪融一手拉沉魚,一手拉落雁,躡手躡腳走進起居室,“還有沉魚,回頭也要獎……”
忽然,自黑暗中迸出一道亮光。
成雪融的說話聲,沉魚的腳步聲,落雁的抽泣聲,全部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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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忍著饑餓,在夢回小筑外走了一圈,完全不見異樣,宮女一個不少,侍衛(wèi)一個不多,聽著齋堂傳來打板聲,便揉著肚子往齋堂走去。
和當歸在齋堂碰了頭,呼哧呼哧飽食了一頓菜粥之后,就聽得外頭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響,有人喊著“回避”,有人喊著“官爺”,江離便道:“是宮里來人接那小丫頭吧?”
“應(yīng)該是的?!碑敋w應(yīng)著,探頭望了望,忽然咦了一聲,“是鎏京知府的官兵?!?p> “官兵?”江離回頭張望,果然見是府兵,拖著個犯人匆匆忙忙走過,剛好與前來迎接成雪融回宮的董志林碰了頭。
“下官汪大新見過董大人?!蹦菫槭椎恼泅叹┲?,見了董志林,當即行禮。
“汪大人免禮?!倍玖旨眴枺骸肮鞯钕氯绾瘟耍俊?p> 公主殿下?
江離、當歸一聽,立刻奔出齋堂。
“殿下無恙,只是受了點驚嚇?!?p> 汪大新指了指身后一個戴著枷鎖、已然昏迷的女犯人,執(zhí)禮答道:“此人本是靈瑞寺香客,見公主客居于夢回小筑,便妄生貪念,于深夜?jié)撊?,欲行盜竊之事,幸得宮女發(fā)現(xiàn),才得伏法。”
董志林聽了,暗暗松了口氣,又問:“那這犯人將如何處置?”
汪大新答:“按照大成律法,行竊,當杖責一十,殺人,當發(fā)配邊關(guān),因是冒犯皇家,又當從重論罪……”
“殺人?”董志林一驚,打斷問:“她還殺了人?殺了誰?”
“殺了那發(fā)現(xiàn)她的宮女,落雁?!?p> “啊,落雁!”
汪大新道:“正是,殿下英勇,早已持木凳將這女盜賊砸暈,之后才差人去傳下官過來。下官來時,這女盜賊似有蘇醒之象,但殿下痛失愛婢,十分氣憤,當即命下官亂棍打了這女盜賊二十板子,又將她打暈了過去,還命下官將她刺配邊關(guān)?!?p> “哦……”
董志林聽著,心中微有些疑惑。
他與成雪融可說是自小一起長大,成雪融是驕縱了些,但不過是自小被慣出來的小脾氣而已,實則她為人隨和,易于相處,心地也十分善良,像是打罵下人這等事,她從來不做。
何以今日,她竟一改本性,將杖責一十變作亂棍二十,將發(fā)配邊關(guān)變作刺配邊關(guān)?
需知,杖責一十能讓人半個月下不了地,亂棍二十則能奪了人半條命,更遑論說是將發(fā)配改為刺配。
發(fā)配邊關(guān)對婦人而言已是極大的懲罰,畢竟婦人又不能打戰(zhàn),不外乎送入軍jì所供將士泄.欲。
而刺配則是在發(fā)配的基礎(chǔ)之上再行黥刑,公示罪犯軍jì身份,等同于在肉體之外,施加給犯人的又一道心理枷鎖。
現(xiàn)實中便有不少人,耐得住各種牢獄之災(zāi)、發(fā)配之苦,偏偏扛不住黥刑所帶來的種種心理折磨,最終選擇自絕而亡。
竟把成雪融逼得這樣狠厲,或是因她殺了落雁吧?
董志林這樣想著,覺得才能稍微想通一些,便道:“那本官就不妨礙汪大人執(zhí)法了,先行一步?!?p> “是,下官恭送董大人?!?p> .
江離、當歸佯裝看熱鬧的香客,尾隨董志林去了夢回小筑。
雖然被侍衛(wèi)攔在了院外,但仍清晰地看到了成雪融,她眼眶紅紅的,確是哭過了,沉魚也是一臉沉痛,寸步不落陪在她身后。
看著成雪融坐上轎輦,目送她一行人離了靈瑞寺,江離終于吐了口濁氣:“我就說這小丫頭厲害嘛,都能掄起木凳砸盜賊了,也不知道以后她會不會家暴小侯爺?”
當歸聽了便笑,問:“那把這事兒告訴小侯爺,讓小侯爺自己斟酌?”
“嗯,說是肯定要說的,畢竟咱收了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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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晴,于靈瑞寺中初識公主彪悍,竟可木凳制罪犯、徒手擒盜賊,牛!江離讓我忠告小侯爺:公主恐有家暴傾向,侯爺切記練武傍身。另:婢女落雁死于盜賊之手,公主哭慘了。”
喬佚看著手中信箋,對于落雁之死微感訝異,但所幸成雪融無事,便放下了,再拿起龔管家送來的信件,一如往常,不過寫著“侯府無事,鎏京無事”這兩句。
他放下,仍是愁眉不展。
“大帥感覺如何?要不要再傳軍醫(yī)來看一下?”一旁的杜仲問。
喬佚搖頭,沉聲道:“本帥無恙?!?p> “可依末將看,大帥您怎么看都不是無恙的樣子啊?!倍胖汆洁斓?。
杜衡也湊了過來,甚是不解,“這事兒確實奇怪,末將并不記得大帥您身上有舊傷,就算有舊傷,這一沒刮風二沒下雨的,它也不該無端端發(fā)作。”
“就是啊大帥,還是再叫軍醫(yī)過來看看吧。哪有人睡得好好的,竟會渾身發(fā)痛,生生從睡夢中痛醒的。”
“也就痛了那么一會兒,之后就沒事了。”喬佚打斷二人勸告,“你們出去吧,我想歇會兒?!?p> “是。”
二人退了下去,喬佚躺下,閉上眼,卻毫無睡意。
明明沒有事情發(fā)生,為何心里的感覺會這樣難受?
就好像,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忽然,他一躍而起。
“杜參將,蔡參將。”他疾聲喊。
杜仲、杜衡奔了進來。
“對外稱本帥舊傷發(fā)作,不見諸將,一應(yīng)軍機事務(wù)寫成折子,送到本帥寢帳,本帥自會批閱。”
杜仲、杜衡面面相覷。
喬佚道:“必要時刻,你二人可里應(yīng)外合,易容成我的樣子召見一下其他將領(lǐng)。”
“我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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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佚在回京路上收到了江離送過來的又一封信箋。
“恭喜小侯爺,賀喜小侯爺。公主膽大,竟真爽了皇帝的約,缺席初十夜華誕宴。皇帝惱怒,命人去請,竟看到公主脖套白綾,正欲懸梁!公主就這么被人救下來了,皇帝也只好順了公主的意,同意招你做駙馬。聽說,傳賜婚圣旨的黃門太監(jiān)已經(jīng)出發(fā),小侯爺,您便沐浴熏香,等著接旨吧?!?p> 這份賜婚圣旨確實是喬佚想要的,但這個賜婚過程卻令喬佚很困惑。
成雪融早知他五百里加急上書成淮帝請求賜婚,此時此刻,她只要繼續(xù)堅持要招他做駙馬便行了,何需尋死威脅?
若成淮帝不允,依她所說,只要把那守宮砂、女兒紅、紫玉丁香簪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也能說得成淮帝賜婚。
難道,是怕成淮帝知道了他干的那些膽大包天糊涂事后,要打他、罵他、懲罰他?
想來,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她心里,終究只念著他。
喬佚想著,更歸心似箭,盼著早到鎏京,早日與她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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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趕路后,喬佚到達了鎏京。
其時日將暮、城將閉,喬佚易容成游方的俠客,堪堪在最后一刻進了城。
進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聯(lián)系江離、當歸。
是夜,玉茗茶樓包廂之內(nèi)。
江離對喬佚的忽然殺到表示了極度的驚訝,“啊,你是不是那什么孤單、寂寞、冷,忍不住要來私會美人啊?”
再看喬佚,卻始終一臉凝重,調(diào)侃的話便不敢再說,肅然問道:“喬佚,你冒著殺頭大罪私自回京,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無事,但我想知道,公主殿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江離與當歸互瞄了一眼,當歸便接了話道:“也是無事。折了一個自小貼身侍候著的宮女,確實是挺可惜的,但她本人并無受傷。至于懸梁自盡那事兒,不過是她故意逼著皇帝的而已,算不得什么。”
喬佚道:“我知道,但……我說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我就是覺得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