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雙絕”的滋味

　　而木板橋那邊，陶新月臉色一變再變。

　　困獸猶斗，她相信成雪融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那個(gè)老妖怪不是說紅蔓蛇之毒唯一的解法，就是要生吞了那條咬人紅蔓蛇的蛇膽嗎？正好，我就要她看著她親生女兒唯一的解藥混在這數(shù)不清的紅蔓蛇里邊而她卻偏偏不知道哪一個(gè)才是！”

　　“那一種絕望的滋味，和我的這一種，一無所知、眼睜睜地、看著唯一解藥溜走，到今時(shí)今日知道實(shí)情才懊惱、后悔的絕望滋味，合稱：雙——絕——！”

　　“成雪融，你絕望什么？”陶新月語氣不善，但開口初衷卻是為了安撫，“你早就中了紅蔓蛇之毒，既能安然無恙活到今天，往后又怕什么？”

　　“怕什么？怕死呀！本公主受萬民跪拜、被三呼千歲，可卻身中奇毒，連百歲都活不到了，不是嗎？”

　　成雪融嘲諷地笑著，再次喊烏伽什，“十五，你還愣著做什么？”

　　“阿姐……”烏伽什走了過來，在成、喬二人面前蹲下。

　　“阿姐，小侯爺，你們答應(yīng)了族長大人，要留這個(gè)假公主一命，將她帶回竹桐山的……離寨之前，族長大人對我再三交代，所以，我不能聽你的話叫紅蔓蛇咬她，她不能死?！?p>　　“這樣啊……”

　　答應(yīng)了族長大人要留百里云帆一命，并且將她帶回竹桐山的事，成雪融并沒有忘記。

　　只是，乍然聽到自己的毒再也解不了了，還有喬佚的傷，或許也堅(jiān)持不了多久了，她一時(shí)間心灰意冷，便故意將這事忘了，只想著怎么殺了百里云帆，多少為自己出點(diǎn)氣。

　　既然烏伽什提醒了她，她自然也不能再裝傻了。

　　她望向喬佚。

　　喬佚一臉的平靜，似乎殺不殺人、守不守約，與他全無干系。

　　“罷了?！背裳┤诟械揭还勺訌男牡茁蟻淼钠v，“十五，你能不能用你的蛇把她們逼走？我不想見到她們?！?p>　　“可是……”烏伽什犯難了，嘀咕著說：“可是他們有驅(qū)蛇粉……”

　　“那驅(qū)蛇粉厲害得很，像是專門克制這種小紅蛇的，只要沾了一點(diǎn)，蛇就會死。”江離走了過來，“這蛇還要為我們守家護(hù)院，不能犧牲它們?！?p>　　“那就算了?！背裳┤诘?，小心翼翼攙起喬佚，“無雙，我們到假山后躲一躲吧，那些人我看著心煩。”

　　“喬佚！”忽然，江離喊了一聲。

　　喬佚頓步，卻無回頭。

　　“我想和你談一談。”江離說。

　　喬佚輕輕地?fù)u頭，淡聲拒絕，“我意已決?！比缓笈e步，對臂彎下的成雪融說：“走吧，我們過去?！?p>　　成雪融嗯了一聲，和喬佚一起雙雙轉(zhuǎn)到假山后。

　　剛坐下，成雪融便靠過去，喬佚推了推，成雪融喊了聲“我冷”，喬佚就不動了。

　　江離嘆氣，氣急敗壞，轉(zhuǎn)身走了。

　　烏伽什也嘆氣，垂頭喪氣，轉(zhuǎn)身也走了。

　　.

　　橋那頭，陶新月見成、喬二人都躲了起來，急得大喊：“成雪融，白常明，你們干嘛去了？出來！”

　　夏枯草軟劍一抖，這次劍刃貼在了百里云帆的臉上。

　　“閉嘴！你說一句，我劃一劍！”

　　假山后，成、喬二人依偎著坐在一起。

　　“天快要亮了，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天亮的那一刻，城門打開，太陽升起來，我就看到你騎馬飛奔而來，太陽的光從你身后溢出，你像天使一樣，身上戰(zhàn)甲都有了金邊，那時(shí)候我逆著光還看不見你的臉，就已經(jīng)覺得你好帥了?！?p>　　成雪融把玩著喬佚修長的手指，低聲繾綣回憶著，忽然又吃吃笑了起來，昂起臉看著他，“瞧，我那時(shí)候就喜歡你了，喜歡了你那么多年，追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喬佚嗯了一聲，半晌后他說：“你辛苦了?！?p>　　成雪融：“……”

　　不是這句啊！

　　“還有呢？”成雪融不死心地問。

　　喬佚又嗯了一聲，半晌后他問：“還有嗎？”

　　成雪融：“……”

　　有啊，說你也喜歡我?。?p>　　“雪兒……”喬佚喊道，語氣沉了，聽起來特別認(rèn)真。

　　“嗯？”成雪融以為他終于要給她說情話了，雙眼發(fā)亮，期待地看著他。

　　他卻說：“你應(yīng)該能猜到，我不可能單槍匹馬地就來了百里堡，實(shí)際上，在我潛入百里云帆身邊之前，我已經(jīng)做了許多安排。”

　　“哦?！背裳┤趹袘械貞?yīng)著，按捺著心底的失望，“金銀花也在外邊。等天一亮，她打聽不到我安好的消息，也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們的?！?p>　　“實(shí)際上，金銀花已經(jīng)和杜仲、杜衡會合了。我給他們安排了任務(wù)，昨夜我們在堡里鬧翻天，他們也沒閑著，我讓他們拿著我的帥印去闖了南堂?！?p>　　“拿著帥印去……闖南堂？”成雪融略一思索便懂了，“你的意思是，圍魏救趙？”

　　把百里堡最重要的頭腦部門鬧個(gè)雞犬不寧，作為堡主夫人的陶新月可無論如何要去看看，等她一走，就是他們突圍的時(shí)候了。

　　喬佚卻搖頭，“犧牲鎮(zhèn)北侯的聲名和朝廷的臉面，只為走圍魏救趙這一步棋，未免太虧，我真正的想法是，釜底抽薪?！?p>　　“怎么個(gè)釜底抽薪法？”

　　“我?guī)煾搁]關(guān)一事，一開始我懷疑是陶氏母女聯(lián)手加害親夫親父，但剛才百里云帆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現(xiàn)在懷疑她并不知情，只是被陶新月蒙騙了?！?p>　　“所以，”喬佚偏頭看著成雪融，“雪兒，再幫我演最后一場戲?！?p>　　成雪融仔仔細(xì)細(xì)聽完喬佚的安排，堅(jiān)決否定，“不行！箭頭還沒取出來，你一動就會出血，無雙，人失血一升以上就很危險(xiǎn)了，你絕對不能再動?！?p>　　說到后面，成雪融已經(jīng)有了些祈求的意思，她淚眼凝望著他，低聲下氣哄他，甚至為他出謀，“我可以易容做你，我保證，幫你把這事做到，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堅(jiān)持著，堅(jiān)持到呂、韋二位堂主到來，他們武功高強(qiáng)，絕對可以救你的。”

　　“在陶新月面前，我易容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易容不了我?！眴特?，指的是他異于旁人的瞳仁顏色。

　　“而且……雪兒，你還不懂嗎？你的毒已經(jīng)不可能有解了！而我……”喬佚闔上眸子，痛聲低語：“我是百里堡堡主百里嚴(yán)的關(guān)門弟子，我知道堡中有能人、奇藥無數(shù)，他們可以救我?！?p>　　“只要扳倒陶氏母女，只要我有功?！?p>　　“所以這一場戲，必須我演?！?p>　　成雪融梗著脖子，不肯說話。

　　喬佚搖了搖她的手，“不管你我如何，起碼，族長大人把十五借給了你，你不能不救他，由他死在這里；還有江離、當(dāng)歸、夏枯草，還有劉老漢，你答應(yīng)了他，要帶他回家的。”

　　“扳倒陶氏母女，救了江離、當(dāng)歸、夏枯草，再讓十五帶劉老漢走，”成雪融回過頭來，雙眸含淚望著喬佚，“最后，就剩下我們了，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吧?！?p>　　喬佚也回望著她，半晌，笑了笑，依舊沒有說話。

　　.

　　卯時(shí)一刻，日出。

　　明亮天光從窗戶傾瀉而入，陶新月即刻起身，疾步走到木板橋前。

　　這回，她看得牢牢的，她的女兒一直呆在原地，沒有挪位，也沒人再將她偷梁換柱。

　　她望向成雪融和喬佚藏身的那處假山。

　　忽然，假山后傳出哇的一聲，然后是喬佚的驚呼：“雪兒！”

　　陶新月?lián)P唇一笑。

　　成雪融終于毒發(fā)。

　　“弓箭手！給我射！”陶新月高高抬臂，又重重落下，對著橋那邊的夏枯草喝道：“成雪融已經(jīng)毒發(fā)，你要還想拿到解藥，就把手里的劍拿穩(wěn)點(diǎn)，別傷了我女兒?！?p>　　夏枯草冷哼一聲，似乎確實(shí)有所顧忌，反手將劍挽到身后，另一手卻拎起百里云帆擋在身前，做了擋箭牌。

　　陶新月：“……”

　　有其主必有其仆，這幫人都夠陰損！

　　陶新月又喊話，“烏伽什，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公主死嗎？把橋上的蛇驅(qū)回假山，把我女兒放回來，我就把解藥給你。”

　　箭雨來臨一刻，江離抱了劉老漢的尸體躲到了假山后，當(dāng)歸則像抓小雞一樣，抓著烏伽什飛了起，都躲到與成、喬二人比鄰的假山之后。

　　烏伽什低聲問：“阿姐，我該怎么做？”

　　“你先別動。江離、當(dāng)歸你們先出去，假裝反抗，然后中箭，倒地身亡?！?p>　　“嗯?！碑?dāng)歸應(yīng)了，拉了拉盯著喬佚一動不動的江離，江離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十五，你先解了百里云帆的蠱吧，然后在這躲著，等著小侯爺叫你，按照小侯爺說的做。”

　　烏伽什應(yīng)是，伸手到百寶袋里摸了摸，對著百里云帆又兜頭蓋臉地撒了一把粉塵。

　　百里云帆被嗆了一下，咳了起來。

　　“夏枯草，小侯爺說人體有個(gè)穴位，點(diǎn)住就會昏迷，但外界的聲音都還能聽見的？”

　　夏枯草點(diǎn)頭，成雪融接著說道：“你點(diǎn)住百里云帆，之后要是有人來搶她，也假裝傷了死了什么的，放她走吧。”

　　百里云帆剛順了口氣，聽了這話，瞪眼看著成雪融，剛要開口，夏枯草一指頭又戳了下去。

　　閉上眼，她再一次癱倒在地。

　　外邊，江離、當(dāng)歸已經(jīng)“壯烈犧牲”了，箭雨也已經(jīng)停了。

　　成雪融這才望向喬佚。

　　“該我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