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以身擋鏢
成雪融要的東西都不難找,周莫很快就準(zhǔn)備好了。
次日上午,周莫過來接了成雪融。
一番喬裝改扮后離了院子、來到武湖、登上烏篷船。
他陪著艄公一起,依依不舍將成雪融送到湖心。
留下干糧、清水后,才跟著艄公一起劃小船離開。
成雪融一頭扎進了船篷里。
先找出一張油紙來,攤開了;
按照大概的比例,抓了一些雄黃、雌黃、硝石、草木灰之類的;
只保證這東西能爆,至于爆炸力……
呵呵,不重要。
然后再找出棉線來;
浸泡了桐油后放到雄黃里滾一滾做成導(dǎo)火索;
最后將一整個包起來,就算是火藥了。
做完了,她悠哉悠哉躺下睡覺。
也不知是失血體虛犯瞌睡,還是紅蔓蛇毒在作怪,總之她嗜睡得很。
一天中不管什么時辰,不管是剛睡醒、還是剛吃飽,只要能讓她躺平,沒一會兒她總能睡過去。
眼下正是在湖心,烏篷船隨風(fēng)晃蕩。
她躺在近百種奇奇怪怪的大包小包、瓦罐瓷瓶中,感覺像是躺在了搖籃上。
沒躺一會兒,果然又睡著了。
中間醒過一回,雙眼稍瞇了一條縫兒,一看,外邊光線明亮。
還是白天,繼續(xù)睡吧。
這一睡,再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天色昏暗。
她暗道一聲好險,立刻爬起來對付船艙里的東西。
不管有用的、沒用的統(tǒng)統(tǒng)打翻了、弄亂了。
才拿著自制的火藥走出船篷。
一整天,周莫在岸上守了一整天。
也不知是擔(dān)心成雪融呢還是擔(dān)心火藥,總之這一整天都是坐立不安的。
直到那道瘦削的身影高舉著油紙包走出船篷、走入視線。
他的心才放到了實處上。
“快,過去!”他催促艄公。
艄公立刻劃了小船帶著周莫過去。
在成雪融眼里,周莫這演技是一日千里啊。
瞧,這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的畫面啊。
激動的眼神只掃了火藥一眼,然后又關(guān)心又歡喜地就都落在她身上,仿佛除了她他眼里再盛不下其他。
成雪融強忍著惡心對他笑笑,揚起手中的油紙包。
“現(xiàn)在總該猜到這是什么了吧?”
周莫敷衍地點頭,開口卻問:“感覺如何?在船上一天了,可有感覺不適?”
“沒事?!?p> 成雪融腹誹周莫太入戲,一把將火藥塞進周莫懷里。
“快上岸,得先試試。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做這東西,摸索了一天,也不知道做成了沒有。”
周莫這才認(rèn)真端詳起手中的東西,嗯,確實跟他遠(yuǎn)遠(yuǎn)看過的一個樣。
郭顯仁就憑著這東西,將一座昭陽府守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這一刻,骨子里那股血性再次被激活。
周莫胸腔里滿滿的,盡是對未來建功立業(yè)的憧憬。
到了岸上,取火來點燃了導(dǎo)火索,遠(yuǎn)遠(yuǎn)地扔了出去。
導(dǎo)火索嗦嗦嗦地燃燒著,隨后傳來不大不小的一聲砰。
證明成雪融成功造出了火藥。
雖然沒有郭顯仁扔出來的那些厲害;
但她也說了,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造火藥,能造出這樣的,也不錯了。
周莫激動地哈哈大笑。
“阿儺,你決定要幫我了,是不是?”
“不是?!?p> 周莫一愣,笑也僵在臉上。
“西南是我故鄉(xiāng),而你們卻帶來戰(zhàn)火、毀我家園?!?p> “我若是幫你,到了地下,哪還有面目見我父兄親娘?”
周莫慢慢收起了僵硬的笑臉。
她這話,雖說是在意料之外,但冷靜下來想想,周莫最終也不覺意外。
她是大成人士、是西南人氏,而他卻侵她國土、毀她家園。
在如此國仇家恨面前,個人的小情小愛確實不值一提。
“可是……我也恨太子,我也想報仇!因此,我想用火藥跟你交換兩個條件?!?p> “哪兩個條件?”
周莫問,問完了還故作平淡地加了一句。
“你若愿意就說吧,若不愿意就算了,我知道你心有大義,你不用為了我勉強自己?!?p> “不勉強。我又沒打算將火藥制造法教給你?!?p> 周莫:“……!”
周莫暗暗握拳,隨著她的話,心情七上八下。
“我造一批火藥給你,你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p> “一,在我死之前不許把這批火藥用到西南戰(zhàn)場;”
“二,在我死之后,你把我的骨灰埋到辛園院子里那顆龍眼樹下?!?p> “如何?”
如何?
能如何?
能策反她到這個地步,周莫已自覺很了不起了,見好就收,得趕緊兜著。
再說,她原先是那樣忠心、克制的人,為國為民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若一夜之間就能讓仇恨蒙蔽了雙眼,那他才要懷疑她是不是在跟他演戲。
他非常理解她所提出的這兩個條件。
活著時,她不忍見西南受戰(zhàn)火摧殘;
但死了、看不見了,也就無所謂了;
那時候她唯一的心愿只有回家。
況且,她只是“幫他造火藥”,不是“教他造火藥”。
她大概認(rèn)為,他守著數(shù)量有限的一批火藥,坐吃山空,終究也不可能打得贏郭顯仁。
可他的想法卻不是這樣。
他要火藥,哪怕只有一個,他都可以送去研制,從而探索出火藥制造的方法。
所以,這時候別說她是“幫他造一批”了,就是“幫他造一個”,他也愿意。
“好,我答應(yīng)你?!?p> “那叫‘益珠’來幫我吧,當(dāng)然,她得寸步不離跟著我了?!?p> “……好?!?p> .
次日再登上烏篷船,成雪融就不孤單了,有金銀花陪著呢。
金銀花透過船篷上的烏布簾確認(rèn)依依不舍直逼十八里相送的周莫真的離開了。
才對成雪融說:“按照主子的要求,都安排好了?!?p> “李小姐找到了,夏枯草和小昂祭司、小相祭司負(fù)責(zé)營救;”
“小侯爺負(fù)責(zé)刺殺,小格祭司和十五候在岸邊準(zhǔn)備清場;”
“郭世孫、馬參將隱在武湖對岸的山石后,隨時準(zhǔn)備接應(yīng)我們?!?p> 成雪融點頭。
“好,動手時間有沒有再三強調(diào)了?”
“強調(diào)了,日落時分。夏日日頭長,估摸著得戌初吧。”
“寧晚,毋早。有夜色掩護,我們?nèi)饺笋R才更易脫身?!?p> “小侯爺也是這么說的?!?p> “好,那你去造火藥吧,正經(jīng)造幾個,要厲害點的?!?p> “是?!?p> 金銀花著手就忙開了,忽然想起什么,又笑了。
“這趟過來,周莫還交代我記得偷師呢。”
偷什么師,這造火藥的手藝,金銀花早就會了,再加上在昭陽府那十來天,都練得爐火純青了。
沒一會兒功夫,三個瓷枕大的火藥包就讓她給造好了。
成雪融已經(jīng)開始繼續(xù)睡覺了,比昨天更加安心地睡大覺。
中午時分,金銀花叫醒成雪融起來吃東西。
成雪融迷迷糊糊地啃著夾了鹵牛肉的饅頭,忽然問了一句。
“金銀花,那個裝優(yōu)曇婆羅花水蜜丸的錦匣,你帶了嗎?”
“……”金銀花愣了一下,才答:“沒有?!?p> “我把寒玉棺和那小錦匣都給了夏枯草了。”
“那都是頂頂重要的東西,我們這里又是火、又是水的,我怕揣在身上弄丟了?!?p> 成雪融暗暗苦笑,口上卻道:“嗯,你做得好?!?p> 她心灰意冷地躺下去,決定再接再厲、睡個午睡。
金銀花則時不時地扔扔這個、翻翻那個,弄出一些聲響;
再晃一晃身體,晃得烏篷船在湖心蕩來蕩去;
讓岸上看著的人以為她們一直在賣力地造火藥。
終于,天色漸漸昏暗。
金銀花搖醒了成雪融,提醒她。
“戌初快到了”。
成雪融揉揉眼、摸摸臉,接過金銀花遞過來的三個火藥包,走出了船篷。
.
周莫又在岸上等了一天。
今天就能拿到火藥了,他比昨天還激動。
在岸邊守了一天,終于見到成雪融出來。
也不等成雪融喊了,立刻就讓艄公劃著船送他過去。
兩船還未靠近,又用上了輕功,蹭一下就跳到成雪融那條烏篷船上去。
果然,她懷里抱著三個火藥包呢。
“阿儺!沒想到你今天了這么多!”
“熟能生巧?!?p> 成雪融理了理被湖風(fēng)吹散的額發(fā)。
手拂過鬢邊、擋住周莫視線的那一刻,她貪戀的眼神正好落在不遠(yuǎn)處劃著小船的那艄公身上。
艄公戴著篾條編的漁夫帽,帽沿低矮,正好令他一雙眉眼若隱若現(xiàn)。
也不知是被周莫那突然的離開嚇了一跳,還是覺察到成雪融正在看他。
他抬起頭。
褐色的眼眸正好與成雪融對上。
成雪融淡淡一笑,手放下,迎上周莫的目光。
在周莫看來,這笑,是成雪融給他的。
“有‘益珠’給我使喚著,我明天能做更多?!?p> 成雪融只說了她要造一批火藥,但這一批到底是幾個,她也沒細(xì)說。
周莫原以為她就造這三個就到頭了,沒想到她明天竟然還要造。
周莫當(dāng)然求之不得啊。
但好話還得說。
“別急,還是你的身體重要……”
周莫一句話沒說完,站他對面的成雪融忽然面色大變。
厲喊一聲,“小心!”
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護在了他身后。
他只聽到成雪融悶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見成雪融瘦弱的身軀正緩緩倒下。
他伸手接住成雪融,成雪融胸前已并排插著了三枚銀鏢。
忽然發(fā)難的,是劃了船送他過來的艄公。
此刻那艄公依然保持著右臂前伸飛出銀鏢的姿勢,斗笠下粘滿著花白胡須的面容有些呆滯。
周莫喝道:“刺客!竟敢偷襲?”
那艄公還愣著,成雪融滿臉痛色,粗聲喘息著問:“益珠,益珠呢?益珠……”
“益珠”扮演者金銀花站在一邊,已經(jīng)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