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離婚后,病情又加重了,她整天一遍一遍的回憶曾經的幸福生活,不放過每個細節(jié)的檢討自己,是不是在這段婚姻中哪些做得對,哪些做得錯,反省來反省去,一切對的都成為錯的,一切錯的更成為錯誤,因為這段婚姻的結果,已經是把原來的一切否定掉了,其實在婚姻中,哪有什么對錯之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想寵著你的,一身的毛病都會成為優(yōu)點,不愛的時候,多少優(yōu)點都比不上一個缺點的分量。
她在腦子里一遍一遍復習著這撕心裂肺的痛苦,人往往會在越痛苦的時候越會去想,那天他們去民政局辦離婚時的情景一遍一遍在腦子里回放,她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時候在那里排長隊,想想那時的情景,仿佛就是在昨天,他不明白,怎么男人的心變得比嬰兒的臉都快,愛你的時候可以付出一切,不愛的時候,也可以付出一切,是男人這種動物的生理決定了這樣的思維方式嗎?
她還記得他們在確定戀愛關系的那晚,在操場上緊緊相擁;她還記得她為了文靜平放棄考研;她為了能讓文靜平好好照顧家,自己挺著大肚子去產檢,為了能提前生產,進手術室前文靜平對她說的話,他還說他一輩子都不會辜負她,她現(xiàn)在知道了,男人的話不能信,她發(fā)誓,她再也不會輕易的相信任何一個男人,男人都是一樣自私的動物,他們對追求財富、美色、權利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孜孜不倦的,他們的生理就決定了他們做不到只對一個人忠誠。
她又想到了兒子,他還那么小,如果早知道會到了這個結果,她干嘛要把他生下來,來經歷這人生的痛苦呢,他后面的人生都要在單親的陪伴下長大,文靜平早晚還會再成家,那時候,他再和別人有了家庭以后,還會對樂樂好嗎,她又覺得自己太自私,她如果能容忍文靜平的背叛,來勉強維持家的完整,樂樂就會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長大,她對兒子的虧欠,讓她悲傷的情緒達到了頂點。
她感覺自己的心被誰扎了一刀,然后刀柄在傷口處轉了一圈,把她的心臟攪的稀爛,鮮血直流,然后又被誰把心臟提了一下,瞬間就堵在了嗓子眼兒,心里憋悶的要窒息,她把頭埋進被子,放聲嗚咽起來,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的委屈和憋悶吼出來,哭出來,可她怕打擾了別人,她只能自己來舔舐傷口,她現(xiàn)在顧不得一切,她只有自己的難過和悲傷,她需要時間來療傷。
她哭了一會感覺好受多了,她又想起了以后的生活,離婚了,家里她成了頂梁柱,她得教育樂樂,她得掙錢養(yǎng)這個家,好在樂樂的教育費用由文靜平負擔,想到這里,她還是多少對他懷有一絲感激之情的,有多少夫妻離婚后為了財產和子女的撫養(yǎng)費打的頭破血流呢,這體面的結束,讓她的心里多少增加了一絲的欣慰,唯有對兒子的虧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讓她釋懷。
她在心里對曾經那么幸福的過去做了一個正式的告別,再見了我曾經的愛人,再見了我的青春,她的后半生就要徹底和這些曾經擁有的美好的東西一刀兩斷了,她要帶著兒子,重新踏上征途,她越想越難受,她感到那么孤獨,那么無助。
她仿佛看到,再過些年,父母先后離她而去,她只能牽著兒子的手,跌跌撞撞的走下去,那前方有多少的困難她預料不到,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會輕松,絕對是異常的艱難,沒有了男人就沒有了依靠,現(xiàn)在她才清楚的意識到,以后所有的責任和困難都需要她一個人負責和承擔了,她既要當媽媽也要當爸爸,既要當女兒又要當兒子,想到這里她害怕了,她又覺得她能夠接受文靜平對她的背叛了,用背叛去換一個責任的分擔者也許也是值得的。
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事已至此,再患得患失也無濟于事,她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
人往往都會這樣,當你擁有某樣東西的時候,你會覺得你沒有的東西是最重要的;當你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曾經沒有去珍惜。
她仿佛明白了一些從沒明白的道理,又仿佛覺得這些道理不是真理,只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去驗證,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本就沒有什么標準的答案,生活和幸福從來就沒有標準的答案,她陷入沉思,到底什么是幸福?
她需要快速的去調整自己,讓自己重新回到單身的生活,雖然跟之前的單身生活相比,只不過多了一個孩子,但責任和壓力多了不止千倍萬倍,教育壓力、經濟壓力、社會壓力,雖然當今的社會對離婚是多了些寬容,但寡婦門前是非多,話是難聽,但話糙理不糙。
她覺得在單位,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她,原來自己沒有抑郁的時候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多疑的人,現(xiàn)在別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覺得那齊刷刷投射過來的眼光,像炙熱的爐火,要把她架起來烤。
她哭的眼睛像鈴鐺,一邊流淚,一邊思考,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她終于有點累了,迷迷糊糊的睡去。
文靜平離婚后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從他的日常中根本看不出來他的生活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還是正常上班,正常下班,沒有看到情緒上有任何的起伏,周五回來還是正常帶孩子,看到文靜的父母還是正常喊爸媽,一切如常。
不然能怎么辦呢,難道一個大男人離婚了就要不吃不喝,尋死覓活,他想只要文靜能好起來,離婚也就離婚吧,正好給文靜時間和空間冷靜一下,在他心里,他沒有覺得是離婚,本質說更像是分居,他想也許這也是個以退為進的好辦法,他還對文靜存有幻想,他想也許哪天文靜想明白了,這個風口過去了,文靜還能和他再復婚,畢竟他們之間還有樂樂,還有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但后面發(fā)生的事,讓他覺得,他是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