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總是充滿了意外和驚喜,老人常說,過日子不能去計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天掙多少錢,明天花多少錢,不能想,該花的花,該省的省,不必要的東西不買,不該省的錢不省,閉著眼往前過。
其實這都是六七十年代,沒有上過學的老人教給子女的生活之道,用在現(xiàn)在,就是難得糊涂,沒有文化的人要用樸實、直白的話講出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道理,這道理一代代傳承下來,只有被苦難的熔爐淬煉過的人,才明白難得糊涂幾個字的真意。
文靜記起來有一年在大二的時候,她跟幾個同學去南京雞鳴寺,幾個人看到寺里有看手相的,文靜就讓人給卜了一卦,其實現(xiàn)在想想還是被騙的成分居多,算卦人說她是個命里有難的人,但她能自己化解,意思是說她最后還是會化解苦難,晚年生活平安喜樂。
后來她把這事告訴母親,母親把她說了一頓,并定下規(guī)矩,家里以后誰都不允許去算卦、看相之類的,其實母親要傳導的就是難得糊涂的道理,命運怎么可能被計劃呢,人生本是一個體驗、思考、實踐、糊涂的過程,也許有些人一輩子只走了一個體驗的過程,少數(shù)的人可以把全部的步驟走完,當然這樣的人必然是智慧的、成熟的、更是內(nèi)心強大的。
她離婚后,母親同樣就把這些話講了一遍,她覺得,這次和上次講的,雖然話是一樣的,但她的體會不同了,她的人生現(xiàn)在走到了思考的階段,她必須用自己的思考來打破自己的迷茫,她相信終有一天,她能擁有一把利斧,劈開這混沌不堪的局面。
她時常在用一種客觀的局外人的眼光,審視著自己的過去和現(xiàn)在,她也借鑒身邊人的真實案例來分析婚姻的因果關系,她只有想明白了,看懂了,她才能從自己構筑的痛苦的泥潭中解脫出來,她才能擺脫抑郁的折磨,開始新的生活。
但她經(jīng)常想著想著就被悲傷所綁架,現(xiàn)在的她內(nèi)心還不夠強大,她的智慧還不足以識破生活的騙局,她需要積累經(jīng)驗和能量,她不能對任何事存在偏見的認識,不能以點概面,更不能用極端的方式判斷任何事情的合理性。
她在生活中,工作中刻意要求自己必須改變非黑即白的觀念,任何的事物都不是只有黑和白,還有灰、棕、橙,還有更多五彩繽紛的顏色,所以處理事情的方式不會只有一種,但她現(xiàn)在對任何事的處理方式都是用唯一的方法去解決,她認識到了自己的缺陷,這不是缺點,兩者的區(qū)別在于,缺陷要完善,缺點要改變。
她把自己的思想,在痛苦中打磨了又打磨,像鐵匠鑄劍一樣,敲打完一次,再去水火中淬煉一次,在這一次次鍛打中,她的精神世界越來越飽滿,她的內(nèi)心越來越充盈,她的意志越來越堅定,她變得越來越堅強。
雖然她仍然被抑郁所折磨,她仍然對世界不報希望,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在痛苦中、病痛中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任何來自外在的力量,在抑郁導致的情緒崩潰中,都不能阻止它對精神的侵蝕和身體的折磨,她要自救,她必須自救,也只能自救。
她的身體在這種積極意識的暗示下,開始有著積極的反應,她強迫自己精神放松,她用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方式,去開導自己,她也給自己制定小的生活目標和工作目標,她積極的配合醫(yī)生治療,雖然這積極經(jīng)常被抑郁打敗,但她每次都能幾經(jīng)搏斗,讓自己的意識控制自己。
往事不堪回首,那就不去想,就像歌里唱的一樣,跟往事干杯,就讓那一切成流水,就把往事當做一場宿醉吧。
文靜平的出國讓父母也有了些想法,他們也認為兩個人真的是沒有任何轉(zhuǎn)機了,生病的女兒加上幼小的孩子,兩個暮年的老人本應該享受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了,沒想到,經(jīng)歷了一輩子風風雨雨,到了晚年為了女兒的生活和健康操碎了心,這也許就是中國式父母的悲劇,他們把兒女視為中心,圍繞著轉(zhuǎn)了一輩子,最后怎么能撒手不管呢,他們的苦悶又向誰去訴說呢,只能自己扛。
母親想還是要趕緊張羅一下女兒的個人問題,女兒還年輕,又有個這么小的孩子,不再婚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想到了朱文濤,但是人家條件那么好,又沒有結過婚,文靜再怎樣也是二婚,還帶個孩子,她自己從內(nèi)心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想托人看看,有沒有離異過的合適的對象,給文靜介紹一下,哪怕暫時不結婚,她覺得如果能有人關系她,陪伴她,和她一起分擔壓力,也許她的病能有所轉(zhuǎn)機。
母親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文靜,遭到她強烈的反對,她哪有心思再去談情說愛,組建家庭,現(xiàn)在孩子加上自己,她都難以應付和招架,更不要說二婚家庭復雜繁多的矛盾點,再說她對男人也沒有了信任,與其找那樣的麻煩,不如自己帶著孩子來的輕松,這些只是她自己心里想的,她當然不能告訴父母,這些告訴他們的話,估計父母每天覺都睡不著,她只說自己身體好點再說,這在情理之中的理由,父母還是能接受的。
第二天上班,他把這個事告訴了朱文濤,朱文濤開著車沒說話,然后很平靜的說,你要找還不如找我呢,她知道他在開玩笑,嘆了一口氣說,你呀,我不敢高攀啊,再說我也不想找,哪有心思,我一個對生活都絕望的人,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就不要讓我去禍害別人了,我現(xiàn)在這個身體狀態(tài),誰能要我,加上樂樂,都是累贅,我媽想的太簡單了。
這個事情對朱文濤來說是一個重要的信息,從這件事中,他知道文靜平他倆不可能了,原來他一直心有余悸,就是怕他會破壞文靜和前夫之間的關系,現(xiàn)在看來不用有這個顧慮了,再者文靜的母親開始張羅著給文靜找對象了,他有些著急了,如果他這時候表明心跡,文靜的父母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他對文靜沒有底,這么多年在一起,她也沒有發(fā)現(xiàn)文靜對他有一丁點的非分之想,他怕說出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按照文靜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他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更不希望讓自己和她的關系對她造成困擾,他只能暗地里使勁兒了。
文靜平?jīng)]有出國之前,他幾乎不會去文靜家,有事也是在樓下等,自從聽了文靜父母要張羅她對象的事情以后,朱文濤三天兩頭往文靜家里跑,文靜父母有些看不懂了,他們覺得女兒現(xiàn)在正在找對象的空檔,朱文濤一個單身大男人天天往家里跑,怕鄰居說三道四,基于這個原因,文靜父親找他進行了一次長談。
其實朱文濤想達到的就是這個目的,他對文靜的父親坦白了心跡,希望能和文靜把關系更進一步,老人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他們認為朱文濤的條件和文靜不般配,怕他的家庭不能接受,讓文靜再次受傷害,但朱文濤竭力否認家庭對他個人生活的支配權,他說他是一個有自主權的成年人了,他會說服自己的父母,尊重自己的意愿,他也列舉了自己的種種缺點來極力說服文靜的父親,他自負、叛逆等等,而且他談了幾次戀愛,做過痔瘡手術,文靜沒結婚時就對她有好感之類等等,他毫無保留的坦誠,只希望文靜的父母能同意他追究文靜。
最終,文靜的父親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他只是說一切看文靜的意思吧,他們尊重文靜的意見,其實就是默認了,老父親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偏心的,他也想女兒不陷入二婚的復雜環(huán)境中,朱文濤配文靜那是綽綽有余,只因他沒結婚,沒有孩子,就是最優(yōu)于文靜的地方,雖然女兒自身條件不比朱文濤差,但帶上孩子,又是個兒子,有人敢要就不錯了,更何況像朱文濤這樣的青年才俊,他們沒有想過攀高枝,只要女兒能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比現(xiàn)在過得好,有人陪伴她的下半生,他們就知足了,其他一切條件都可以忽略不計。
朱文濤向文靜的父親請求,暫時不要告訴文靜,他知道文靜現(xiàn)在的身體不能承受任何的刺激,情緒上需要安靜愜意的環(huán)境,老人看的出,他對女兒是用心了,所以從心里也認可了兩人以后的關系,當然他知道,以后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但他還是從心里高興,多少還是存在很大的僥幸心理,不,應該說是對朱文濤的信任,他希望兩個人能沖破家庭和社會的世俗觀念,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