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秋高氣爽。從同順齋的屋頂上看過去,天空變得高而且遠了,四周很是靜謐,各種小蟲子的鳴叫聲甚至是小昆蟲們撲棱著翅膀的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月光皎潔又明亮,星星很多很多??上о嵦O萍對星座沒什么研究,不然在這個沒有光源污染的世界里,晴天的夜晚,只要一抬頭就可以集齊許多星座呢!
這里的夜景真的是很好看很漂亮呢!怎么看就是都看不膩!鄭蘋萍很喜歡每晚的這段自己與自己獨處的時光,在這里自己的思緒想飛到哪里便飛到哪里,遠離所有的紛紛擾擾,也沒有人可以干涉。這段時間是真正地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
鄭蘋萍正雙手墊著腦袋,嘴里叼著一根剛才從墻角摘下來的狗尾巴草。用下巴把那根狗尾巴草搖得一晃一晃的。
突然就感覺到旁邊多了一個人,她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見到原來是朱佑樘也上來了,就回過頭去,繼續(xù)玩兒她嘴里叼著的狗尾巴草。
朱佑樘爬上來以后,四周看了看,便也挨著她并排躺在屋頂上看星星。兩個人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夜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也并不覺得尷尬。就一直這樣子躺了許久。
朱佑樘突然開口,像是對鄭蘋萍說,又像是在自說自話:
“人心真的是一個奇怪而又復(fù)雜的東西!想當(dāng)初我和你一起在農(nóng)舍的時候,我心里、眼里心心念念都只是要回京,一刻都不想耽擱,可現(xiàn)如今人回到了京城,而且在這里呆了這么久了。我獨自一人的時候卻又常常想起那段時光了,我有時候會特別地懷念我和你一起在農(nóng)舍的那段日子。那段時間,我和你都只有彼此,我們無條件地相依為命,無條件地互相信任,我們大部分的時間幾乎都是在一起的,我們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是在同一個屋里的?!?p> 朱佑樘停了一會兒,又似自說自話,就算鄭蘋萍沒有回應(yīng)他也可以,只要她聽著就行了。
“在孫老伯家的那時候,我們與外面的消息完全不通,我們被困在山里,卻也因此沒有了這么多的紛紛擾擾!沒有了各地方的大小事務(wù),也沒有倭寇在東南沿海作亂,更沒有韃靼進犯我朝北部的邊疆!
我現(xiàn)在想想那段日子應(yīng)該是我這輩子過得最無憂無慮最快樂最天真的時光了吧。好懷念我們那時候都只有彼此的那段時光,哪怕我們什么都沒有,哪怕我們只是在家徒四壁的農(nóng)舍里搶一顆雞蛋呢?,F(xiàn)在想想都是那么地快樂?!?p> 鄭蘋萍側(cè)過頭去看了看朱佑樘。她無法知道最近的朱佑樘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因為在這大明朝里,后宮要遠離朝堂,鄭蘋萍也無心去打聽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能讓朱佑樘說出這樣的話來,應(yīng)該是真的被累著了,很疲憊了吧!
這古代的皇帝,集九五至尊于一身,若是要當(dāng)一個壞皇帝,不管不顧天下的黎民和蒼生,就可以活得為所欲為,可以集全天下的財富來為自己所享用。
但是如果要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卻是千難萬難的!
鄭蘋萍心里也知道行不通,但還是試著說:“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念也那么喜歡在農(nóng)舍里的那段時日,那就走吧!我陪你再回農(nóng)舍里去過段時日,再回來呀?”
朱佑樘苦笑:“怎么行呢!我這身上的擔(dān)子一旦挑了起來,就沒有辦法放下了!”
而后,兩個人就都長久地沒有話了,只是安靜地看著眼前的星空。如果這樣可以讓朱佑樘暫時忘了所有的煩惱和壓力,就只是享受眼前的這一刻,也未嘗不可呢?
又過了許久,鄭蘋萍側(cè)過頭去問朱佑樘:“喂!橙柚!你為什么幾乎沒有在我面前自稱過‘朕’呢?你們當(dāng)皇帝的,不都是要用聛睨天下的態(tài)度慢悠悠地說一句‘朕’的嗎?”
朱佑樘卻似被逗笑了:“你都膽敢叫我‘橙柚’了,我還怎么在你面前自稱‘朕’了呢?你想想在孫老伯家里的時候,你是怎么欺負我的?有皇帝是會被那樣欺負的嗎?”
朱佑樘一笑起來,就像是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煩惱:“當(dāng)初剛在山里遇見你的時候,我可是每次說話都要刻意地先想好久,才學(xué)會了把‘朕’說成‘我’的,一直對著你說了那么久,都習(xí)慣啦!現(xiàn)在回了宮,何苦為難自己再刻意地把‘我’換回‘朕’呢?”
“那要是被旁人聽見了,會不會攻擊我搞特殊化呢?總與旁人不同?畢竟沒有人敢說當(dāng)今的皇帝呀?!?p> “嗯!那就不要讓旁人聽到,就我與你獨處的時候,我還是我!有旁人在的時候,我才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