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兩個同伴,很是生氣地對著少年說:“巴圖蒙克,你……這些中原人的破事兒,本就不該我們來管的!我們原本就已經(jīng)是多管閑事了!你還要把這個非親非故的女的帶走?現(xiàn)在還要再多帶上一個拖油瓶?你就不怕她們……”
少年攤了攤手:“你也看到啦!我們?nèi)绻话阉龓ё叩脑?,她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條的!救人救到底嘛!”
那個穿玄衣的同伴壓低了聲音說:“她是中原人!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關(guān)我們的事情!你……”他看了看少年的表情,又搖了搖頭,一臉的恨其不爭的表情。
鄭蘋萍快速地跑到了海棠的房間,一沖進去,就去拉海棠的手:“海棠!你快點收拾點兒細軟跟我們走吧!他們?nèi)齻€還在樓下等著呢!不能讓人家等我們太久!”
但是拉了拉,身后好像沒有動靜,鄭蘋萍又再使勁兒地拉了拉,感覺海棠還是紋絲不動,鄭蘋萍便回過頭來看著她:“海棠!你倒是快點兒啊!再不走,真的要來不及啦!”
海棠卻依舊是巋然不動。
鄭蘋萍這時候才察覺到了異樣,她駐足停了下來:“海棠!你……”
海棠慢慢地從鄭蘋萍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是的!我不走!”
鄭蘋萍滿臉的疑惑:“你不是一直都是想要離開這里的嗎?”
海棠面無表情:“一直想走的,那是以前的海棠!不是現(xiàn)在的牡丹!你想一下,若是我今日跟著你走了,那日后我要以何為生?況且我與媽媽簽下契約,今后這醉仙樓里的盈利,我可以分到三成!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辛勞了那么許久,為的不就是這些嗎?我若是今日跟著你走了,那這些自然也就都沒有了。這些都且不論,就單單是我現(xiàn)在的身價,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我現(xiàn)在去到哪里還能有如今的身價呢?我在這里,我就是花魁,我為什么還要走呢?”
鄭蘋萍突然就恍了神,她以為海棠一直都是跟她一樣的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要從這里逃離的。但是眼前的這個海棠卻讓鄭蘋萍感覺到了陌生,似乎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她:“你……”
海棠依舊是面無表情,聲音冷冷冰冰:“剛才樓下發(fā)生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你是得罪了崇簡王才要逃的!得罪了那樣的人物,你從這里走了以后,少不得要四海為家的,那樣的日子,我卻是過不得的!再說了,我又沒有得罪什么人,為什么要陪著你四處漂泊?你要走的話就快走罷!至此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認識我,免得連累了我。我以后對著誰,也都是會說我并不認識你的!你我的情誼也就到今日為止了!”
鄭蘋萍聽著海棠的話,心里雖然有一剎那的震驚,但是很快的就又釋懷了。對于海棠的這種做法,鄭蘋萍雖然不敢茍同,但是卻也是能理解。若是換了自己是海棠,自己是斷然不會像海棠這樣做的,但是海棠的選擇,她卻也是可以理解的。趨利避害,原本就是人的的本能。
況且當初她也是真的救下了自己。自己總歸還是欠了她一個人情的!
鄭蘋萍就蹲下身向著海棠緩緩地施了一個禮:“那你我就此別過了!你說你我的情誼就到今日為止,讓我以后不要再說與你是相識。我便不與旁人提起罷!但是你卻是真的救過我的,當初若不是你站出來贖下了我,我不是被那個老鴇當場打死,便是也已經(jīng)自盡了!無論如何我都是要感謝你的!我與老鴇簽下的那份三成的分成,若是你可以要得到,便是歸你的。若是他日再遇見,你若是還肯相認,你我便還是姐妹,若是你還是想讓我裝作與你不相識,我也是依你。今后,我沒有再身邊照顧你,希望你自己保重!”
行過了禮,鄭蘋萍起身就要出門去。已經(jīng)走了一半,海棠卻突然在她的身后開口:“你不怨我?你不怪我無情?你此時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罵我,果真是‘戲子無情,婊子無義’了吧?”
鄭蘋萍回過頭笑了笑:“我為什么要罵你?我又怪你什么?又你怨什么呢?你的選擇,我可以理解的!我真的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鄭蘋萍說完回過頭,就加快了腳步從海棠的房間里出來了。出了門的時候又順道去了自己的小房間把自己藏在床頭的那點兒東西都用一件大的衣裳打包了,就背上它們出了門,直奔少年他們?nèi)齻€而來。
到了少年的身邊,就對他們說:“我們走吧!”
少年沖著她點了點頭,一行人就大踏步地離開了醉仙樓。
這一行人快速趕路,走了許久,直到離醉仙樓已經(jīng)很遠了。那個少年看著就算是醉仙樓里要派人再來追,也已經(jīng)追不上了,才對鄭蘋萍說:“姑娘!你現(xiàn)在安全了!我們?nèi)齻€身上還有要事要辦。況且我們是韃靼人,姑娘你是中原人,再過去就是鬧市了,實在是不方便再帶著姑娘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鄭蘋萍看著他們?nèi)齻€,想了想就沖著他們抱拳跪下了:“三位的大恩大德,容鄭蘋萍改日再報!我鄭蘋萍今日落難至此,身無長物,無以報各位恩公救命大恩!但是今日我卻是可以在這里立下誓言:他日若是得再遇恩公,若是恩公有需要我鄭蘋萍的地方,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會報各位恩公的大恩的!”
鄭蘋萍來到這里這么久了,幾乎是天天都可以見到這里的人們相互行禮,要么跪,要么拜的,極為繁瑣,鄭蘋萍的心里其實極為抵觸。雖然之前在紫禁城里的時候,自己也是經(jīng)常要行跪拜禮的。對著太皇太后、對著皇太后、甚至是對著皇上與皇后。但是卻唯有這次才是她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的想向少年他們行這樣的禮,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救命之恩的感謝!
那個少年笑著把鄭蘋萍拉了起來:“好了!可以了!我們蒙古人不像你們中原人的!我們不興這個的!”
少年又向著自己的同伴笑著搖了搖頭,估計是認為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亡命丫頭,也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才會敢立這樣的誓言吧?如果她知道自己其實就是當今的蒙古可汗——達延汗,也就是讓中原人聞之喪膽的蒙古小王子!她估計就不會敢立下這樣的誓言了吧?自己一個蒙古的王怎么可能會有需要這樣一個落魄的丫頭來幫忙的時候呢?
那個少年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想了想又從自己兜里掏了一片,做工非常精致的煥發(fā)著銀色金屬光澤的樹葉出來。這片樹葉做得極其精妙,那樹葉子的形狀和樹葉上面的每一條脈絡(luò)都是清清楚楚的。
少年把那片葉子放到了鄭蘋萍的手中:“你以后還是不要這樣輕易地相信別人了。其實也不是所有的韃靼人,都能對中原人這般寬容的!”
鄭蘋萍有些疑惑:這個少年為何要送自己這樣一個小玩件呢?
但是當她接過這片做工非常精致的葉子,再仔細一看,就立馬發(fā)現(xiàn)了那里面的玄機。原來這是一把做成樹葉形狀的折疊小刀!
鄭蘋萍在身后的樹干上輕輕地試了試,想不到,整把刀,除了刀柄,全部都沒入到樹干里去了。這把刀,看著是只有小小的一把,竟然是十分鋒利,殺傷力自是不用多說的,甚至可以用削鐵如泥來形容了!
少年又對鄭蘋萍笑了笑:“防身!”
鄭蘋萍也趕緊在自己的身上四處找了找,卻實在是囊中羞澀,找不到有什么可以回禮的東西。自己的背囊里,只有那一只玉佩比較值錢,但是玉佩還是泰安郡王的,自己并不能私自將它送人。還有一只自己出宮的時候找朱佑樘要到的腰牌,但是那只腰牌除了出宮的時候,可以用到,在其他的地方估計也就只等同于一塊廢鐵。
鄭蘋萍掏了又掏,只找出了自己的一塊絲綢的帕巾。也就只有這塊帕巾是絲綢的,還能值一點點錢了。鄭蘋萍便紅了臉,把那塊帕巾遞給了那個少年:“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先把這個收著吧,如果改日我們還能再遇見的話,我一定會用比這個貴重百倍、千倍的東西換回來的!”
那個少年笑著搖了搖頭,卻還是收下了鄭蘋萍的手帕,隨手揣進了兜里,然后就跟他的兩個同伴大踏步地走掉了。
鄭蘋萍也走了回去打算拿起包裹趕路,才發(fā)現(xiàn)卻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少年竟然還在自己的包裹旁邊放上了幾錠銀子。鄭蘋萍看著他們?nèi)说谋秤?,突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呢,于是趕緊追了上去,沖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地喊:“恩公!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啊?還有這些銀子……”
“巴圖蒙克!”少年瀟灑地揚了揚手,帶了些鼻音地朗聲回復(fù),“那點兒銀子給你當盤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