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燕很溫和的笑瞇瞇的問:“最近這些日子是不是什么地方都沒有去?中秋節(jié)要在什么地方過?娘娘是怎么說的?”
初晴笑道:“我原本以為會到宮里去過,不過昨天娘娘說了,不必去了,那個老六會過來送節(jié),姐姐可知一般這邊送節(jié)送的是什么東西?”
陳曉燕稍稍有點兒不自然,但是很快就原模原樣了,聲音十分溫和,端莊可親:“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些,因為我沒有定過婚,大姐訂婚的時候我不在,不清楚他們是怎么送節(jié)的。在我想來大概就是月餅豬后腿,這是民間的送法,也不知道皇子送的是什么,想來也就是珠寶首飾吧,總不會也送幾盒月餅過來,再提上一串豬肉,那樣才搞笑呢?!?p> 初晴想像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她邊笑邊去拈起銀霜剛剛進來奉上的紅茶,淺酌一口,笑著對表姐說:“就是拿條豬腿來也是好的。我們那邊也是這樣,小伙子自己背個籃子,放上一顆白菜,一把青蒜苗,九個大月餅,一斤核桃,一斤板栗,一個十全十美梨子……還別說這么數(shù)起來挺多的,一個人背起來很吃力呢。”
陳曉燕笑言:“就怕你在這里白等了,他肯定不會自己來的,那樣身份的人,怎么肯像平民百姓一樣來送節(jié)?”
初晴嬉笑:“表姐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就是順其自然,就是垂拱而等?!?p> 初晴知道不管他們在這里說了什么,最終這些話很有可能傳到那個六皇子的耳朵里去,所以也不肯說他的壞話,不要叫別人抓住話尾巴把自己給捏死了。
陳曉燕看到初晴的針線蘿里有一雙男式的便鞋,好像剛剛才脫出來,面料是青染麻布,略顯粗糙,卻做工板正,鞋型與京城有別,上面細密納上瑞草紋,圖案頗似云起草,不過不管納的什么草,總是為了讓鞋更加牢實。
她強忍下心中的一絲怪異,仿佛是若無其事的問:“這雙鞋就是給他做的吧?等著來送節(jié)的時候回禮?”
初晴點頭:“是,這是我們那里常做的,叫做平步青云,都喜歡穿,又牢實細密,這鞋料子看起來不好瞧,但是一年半載穿不爛呢?就圖個省事兒?!?p> 陳曉燕不由在心里嘲笑,真不愧是鄉(xiāng)下來的,就這么難看的鞋面子,自己倒為自己找理由了,人家一個堂堂皇子,還擔心把一雙鞋穿壞了,偏要和著麻絲放進去,怎不把牛肋放進去?那樣才是真的牢實穿不爛呢?
初晴從她那一瞬間驕傲的小表情里,看出了這個表姐在嘲笑自己。
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鞋那個人肯定是不會穿的,多半是放在那里落灰,當然如果是個好性子的話。
若是脾氣不好一點兒的,直接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自己這么巴心巴肝的做出來,到也費了不少的力氣,就是走個過場,也不能太簡慢了,她向來做事就要拿出十分的認真,就算沒有十分的成果,也最少要有八分。
談話如果不被對方接受,說來說去就會越說越不好意思,陳曉燕現(xiàn)在就是這般的苦惱了。
她忍不住問初晴:“你前些日子去大相國寺的時候,一定已經(jīng)見過楊晚牧小姐了吧?”
初晴像是在想自己見過沒有,想了一會兒說:“沒有???我就是去看花墻一會兒,然后那天晚上,放焰口的時候去過大殿,其他所有的時間我都沒有出去?!?p> 陳曉燕詫異:“你怎么這么坐的住呢?你沒有去放生池,沒有去后山嗎?”
初晴不解:“我去放生池干什么?哪一個寺廟的放生池不都是一樣的嗎?一道漂亮的橋,周圍是石雕的欄桿,池子里許多的各色睡蓮,各種顏色的魚游來游去,幾只小烏龜爬到石頭上曬太陽。我去見過的寺廟沒有什么不同,至于后山,多是是非之地,不去也罷。”
陳曉燕驚奇地看著初晴:“這些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家人告訴你的,或者是你去的寺廟很多?!?p> 初晴很是不以為然:“去過三次,不過想來整個華國的寺廟不都是一樣的嗎?就像所有的州府衙門,其實變化不大,每到了一座大城,最好分別的就是衙門和寺院了?!?p> 陳曉燕笑道:“很有道理!你說的全部都對,不過有很不一樣的地方,你知道前幾天楊晚牧住的是曇華苑嗎?”
她也揭蓋吃了口茶,細細在舌尖回味了一番才道:“我本來想去看曇花的,想要來約你,沒想到剛剛決定下來,那楊晚牧就自己把自己給掛起來。
還真是不巧的很,我聽說這兩天曇花都已經(jīng)開過了,實在是好可惜,里面有150多盆曇花,晚上開起來極是燦爛的。她倒好,早早的去霸住了好園子,偏偏怠慢了那些曇花,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初晴看她和顏悅色的,像是小姑娘在發(fā)小脾氣,說著別人不懂事浪費了天時地利,一副好可惜的樣子,實際是在罵自己不知道讓賢,偏要霸住這逍遙王未婚妻的位置,不知進退。
初晴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是這樣的嗎?我還以為曇華苑也就起了那么個名字,不過曇花我是早就見過了,我們家有60多盆,年年開花,晚上開了我們就全家人坐在花下喝酒,不醉不歸,一直等到花謝,摘下來拌上蜜糖,在蒸籠里蒸一下,又甜又香滑,是一道好菜呢,可清心明目。
也不知道曇華苑的曇華是怎么清理的,那些出家?guī)煏粫盟鼈儊碜霾??浪費了就可惜了?!?p> 陳曉燕是真的無語了,不知道這個表妹的腦子里在想什么,自己好好的和她說話,她能想到吃花,難道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挖苦她的嗎?
這小孩年紀太小了,什么也不懂,聽風就是風,聽雨就是雨!
銀霜和月影,以及夏夜都靜靜地立在一邊聽她們姐妹說話,小禾和小苗也立在一邊,丫頭們只覺得兩人的聲音都很好聽,講起故事來抑揚頓挫的,還很有趣味。
五個人都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又正好小姑娘們都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這種聽別人說壞話的感覺特別舒暢。
但是每一次說到別人的壞話的時候,這倆小姐總是能繞開,讓她們幾個想聽都不得聽,自然有些抓心撓肝的難受。
陳曉燕笑嘻嘻的說:“晴寶兒,我以后叫你阿初吧,我原是聽祖母說你的小名叫晴寶兒,可我覺得叫阿初還要方便些,你是出生在雨過天晴之時吧?”
初晴道:“冬天,下過一場大雪,雪后初晴,你沒想到我們那里也會下大雪吧?那年的雪下得六寸,我七歲的時候又下過一次,下到了八寸,那時候真好??!紅艷艷的火塘,等著我們回去,全身都玩的潮潮的!要在三嬸家烘干了才敢回,把繡鞋都燒掉了一只……”
初晴一行說一行紅了眼眶,想起了昭華之年,父母準備打她的模樣,滿目的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