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器是一枚光滑圓潤的枇杷核,此刻正在兩人眼皮子底下兀自平靜的躺著,上頭隱隱有一道裂痕,彰顯著肇事者下手的狠勁。
柳析摸著腦門上碩大的腫包,扭曲著俊臉定睛一找。
只一眼,他就輕松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蹤跡。
當然,從種種跡象看,對方原本也沒藏著掖著的意思。
璃瓔也隨著望去,此時恰巧拂過一陣風,將彌漫的霧氣吹得稀薄了些。
離地面挺遠的地方,一片似夢似幻的霧氣迷障里,有一點濃艷的紅色突顯出來。
隔著遠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憑著他的目力,能確定是有個人坐在輕飄飄的云上,正優(yōu)哉游哉的晃悠著兩條腿。
此人也不知在云端上觀望了多久,璃瓔二人竟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大意了。
那一身紅色艷極亮極,日頭下似是將周邊的云霧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起清晨朝露里,初綻了一枝芬芳馥郁的素合。
四周索然無味的色調(diào),一剎那間都成了襯托這一點艷麗所設的背景。
璃瓔盯了片刻,頭一回覺得這種俗艷的紅色也未必那么難看。
嗯?
他剛剛被自己生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自省,半空中那片紅云就趕在這時被攪動開來。
璃瓔和柳析眼珠子都沒敢轉動半分的凝神戒備著。
只見那紅衣人先是活動了一番肩肘,又扭了扭腰身,等閑一番和諧的老年人強身健體的活絡后,突然無縫對接的一轉畫風,快準狠的便朝下方的表兄弟二人一掄胳膊。
戾氣,兇悍氣還有一股說不明的什么氣撲面襲來!不得不說氣勢上瞧著還是怪狠的,只不過這次失了偷襲的先機。
況且,對于額頭還痛得要死的柳析來說,要是能被同樣的招數(shù)砸中兩次,他自覺那就不必再活了。
就見他不過信手一接,手腕輕輕一繞,輕輕松松便化掉了“暗器”上的力道。
隨即攤開手一看,驚了!
這回扔下來的是個桃核......沒瞧錯的話,還黏糊糊的沾著不少口水,新鮮著呢!
柳析差點再次爆了粗口!心里罵道:敢情這貨是紅猴子變的?隨身帶那么多果子吃!
璃瓔一直抱著胳膊在一旁當看戲,連頭發(fā)絲都沒動一下。
柳析見同伴如此大氣淡定,只能啞然的扔掉了令他惡心的暗器,順便將手在璃瓔袍子上蹭了干凈,正要挖苦幾句,就聽見那紅衣人遠遠拋來的一句話。
“喂,你們兩個在那商量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吵死人啦。”
沒成想聲音竟是說不出的靈動好聽。
只不過雙方隔著丈把遠都不止,說話也能吵到她?這一聽就是要找茬的開場白。
柳析幾乎是跟她一起出聲的,只可惜一句話里醞釀好的氣勢,只有“給老子滾下來”這前半句派上了用場......
后半句在聽見那姑娘的聲音之后,便毫無磕絆的春風化雨般酥成了:“小妹妹,你爬那么高做什么???當心別摔著自己......怎么那么調(diào)皮?”
不用說,這活寶是不分老幼美丑也不分場合,見到女人都想撩一撩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著他笑得一臉奴才賤樣,與方才齜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迥然,璃瓔翻了個大白眼,將臉轉到一邊,不忍直視。
只沒想到,那姑娘倒是挺配合,聽到柳析的話之后竟突兀的答了聲:“好!那我下來了?!?p> 接著便當真一團火似的直楞楞從高處墜了下來,看上去竟連術法也沒催動。
這一來一往的,璃瓔都沒反應過來,再偏頭看柳析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滿臉春。情蕩漾,跟老母雞護崽子似的張開了膀子去接了。
有這樣的親戚,丟人丟姥姥家了!
眼看著那紅衣姑娘就快要落在柳析的懷里,卻不知怎么的在最后關頭,不曉得是使了個什么巧勁,她整個人就像一片被疾風卷起的霜葉,流風回雪般旋了起來。
那身法快得晃眼,柳析眼花繚亂之下,直接抱了個空。
璃瓔則繼續(xù)抱臂立在一旁看著,這次他細細品了一回這女娃的招式。
不得不說,她的動作雖然簡單粗暴,但卻是俊極了。
要知道,這種扎實的身法功夫在生個火都要動用術法的神族當中,是很難見到的。
心中偷偷地贊了一聲“漂亮!”等再次看清的時候,一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頭已經(jīng)站在了他們跟前,隔著三尺的距離。
紅衣紅靴,墨黑的發(fā)編成了一根長長的辮子擱在胸前,與那一身紅色映襯著,紅的極紅黑的極黑,在霧氣繚繞的氛圍里十分扎眼,也十分妖異。
除此之外,她全身上下的銀飾極多,光箍在頭上的那個銀圈,上頭就不知鑲了多少不同形狀墜子,還有脖子上的,腕子上腰上的,璃瓔估摸著加起來怕是得有七八斤,也不曉得她見天的這么帶著累不累。
她的身量瞧著不高,至于樣貌么,除了能瞧見面具遮擋下僅露出的一點精巧下巴,膚色十分白皙,就再也瞧不見什么了。
哦豁!居然是妖族人。
這三個字甫一閃過腦子,璃瓔直覺頭皮一麻,一些不大愿意回想的事便出現(xiàn)在記憶里。
璃瓔從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生平吃的虧和讓旁人吃的虧都不在少數(shù),可就是在幾百年前,他在一個妖族人跟前差點吹燈拔蠟這件事,卻成了他心底的一片陰影,導致后來他瞧見戴面具的就想繞著走。
此時璃瓔盯著她臉上那刻著繁復花紋的銀色面具,只能盡量用冷臉掩飾著內(nèi)心的波動,可眉頭還是不自禁的皺了起來。
而他身旁方才還在十分浪/蕩的柳析,此時已經(jīng)擺出了一副清風朗月的笑意,可惜慣常用來裝腔作勢的扇子不在手上,弄得他發(fā)揮的不太好。
那女娃子比他倆矮了一個頭不止,叉著腰用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仰著頭,一雙靈動的眼睛里水汪汪的瀲著光,嘴巴像是十分不滿意又像是有些氣惱的撅著,大約是個凡人十三四歲的模樣。
她問:“你們兩個,神族的?巫族的?”語氣倨傲的不行。
璃瓔只懶洋洋瞇著眼,根本不打算和她有任何交流,心里盤算著一些事,神色冷淡至極。
柳析截然相反,他閱女無數(shù),可還真的沒交往過妖族里來的,一時間激動不已,看起來一點也沒介意對方的無禮。
也是,在他的觀念里,女人做任何事,哪怕是錯得離譜,都是情有可原的。
他笑嘻嘻的正要答話,卻被那丫頭一揮手打斷了:“哦,我曉得了。你們是神族的,巫族可沒有你們這樣的丑八怪。我說你們兩個丑八怪鬼鬼祟祟的在這想做什么?!不管想做什么,此處已經(jīng)被我包了,你們快快滾吧,我今日不想殺人?!?p> 小丫頭昂著頭一口氣說完了老大一段話,兇巴巴的一副欠揍的囂張氣勢,可眼神卻告訴旁人她不是在說笑。
璃瓔盯著她:“......”果然是來找茬的。
柳析表情龜裂:“......”
璃瓔驚詫于這小丫頭年紀不大,說起狠話來行云流水不帶磕絆,一看就是平日里就是如此乖戾養(yǎng)成了習慣。想來這要放任自流,長大了豈不是隨意對他人喊打喊殺?
話說妖族治下雖散漫隨性,但好歹也是神族分出去的一支,最起碼的規(guī)矩還是應該有的......看來妖王詢意失蹤之后,這一族越發(fā)不像話了。
柳析倒沒想這些,整個人完全是被“丑八怪”三個字打擊得體無完膚,調(diào)整好的完美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激憤之下他指著自個兒問出了一句屁話:“你說我是丑八怪?”
小女娃連個正眼都沒給他,想也沒想便理所當然的道:“對??!我小叔叔不喜歡神族人,所以我看神族人都是丑八怪。怎么你有異議么?”
問完眼神一冷的接著問了句:“你敢有異議么?”
不得不說,這丫頭找揍的本事絕對一騎絕塵,柳析還沒從這一通歪理里頭緩過來,璃瓔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
他指了指那熱氣滔天的懸崖:“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欠管教么?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p> 本意就是嚇唬嚇唬,他一個大男人當然也沒有真想去跟個丫頭片子過不去。
可聽璃瓔如是說,小女孩卻當真的。當真了也壓根就不害怕,就連腳后跟都沒挪動一寸,鼻子里重重一哼,反倒像是被他的話勾出了火氣。
“就憑你?!不自量力。放馬過來,誰慫蛋誰就是龜孫子!”話落,已經(jīng)是個要拼命的架勢了。
“呵!”璃瓔雙眼一瞪,做出要來拉她的勢頭。
誰成想柳析居然不合時宜的抬手攔了他一下:“阿瓔表弟,要懂得憐香惜玉嘛。對漂亮小妹妹要講道理......”
璃瓔和小丫頭齊聲道:“滾一邊去!”
柳析:“......”
而后訕訕的干笑兩聲,悻悻然滾一邊觀戰(zhàn)去了。
劍膽秦心
請務必關注小叔叔這個人:)謝謝看文的各位,謝謝給我投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