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冪冪？”北齋撐著油紙傘，一臉疑惑的看著張偉?！熬褪谴竺琅囊馑?，我們家鄉(xiāng)的方言，”張偉從竹椅上站起來，輕搖折扇做憂思狀，“想一想，我已經(jīng)離開家鄉(xiāng)好久好久了……”
北齋，電影“繡春刀2”官方指定女主角，長得和年輕時的大冪冪極為相似，幾乎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北齋：“張公子若是想家，為何不回？”
“回不去了，”張偉搖頭嘆息一聲，“家在關(guān)外被建奴所占，家人也都死于非命，如今就剩這一身孑然了……”
北齋默然，似乎感同身受。
“哎，不說了不說了，”張偉擺擺手，“還沒問過姑娘芳名？”
“你可以叫我北齋?！?p> “北齋，”張偉點點頭，“看來姑娘是個才女。”
沒有哪個人，尤其是沒有哪個姑娘會叫“北齋”這種名字的，這一聽就是字號，而一般只有文人才有字號。
北齋：“偶爾做些畫?！?p> 張偉：“畫師！”
北齋微微一笑，攏了攏耳畔的發(fā)髻，換了個話題：“之前北齋還對張公子有所疑慮，如今知道張公子身世才知道，原來張公子建這養(yǎng)濟院，是為了接濟同鄉(xiāng)孤寡——請受北齋一拜?！?p> 北齋鄭重行了一禮，張偉一臉懵逼——接濟同鄉(xiāng)孤寡，我做過這事嗎？
張偉不知道的是，這京城內(nèi)外的小乞丐，多是無父無母的關(guān)外流民，包括他收留的那近百丐兒，也多是如此。
當(dāng)然，張偉知不知道不重要，北齋知道就行。
“北齋不如張公子高風(fēng)亮節(jié)，但亦想一盡綿薄之力，”北齋從荷包里拿出幾塊碎散銀子，又將自己所戴首飾取下，交到張偉手上，“望張公子萬勿推辭！”
張偉想了想，真就沒有推辭——不過他倒是有了別的想法。
“實不相瞞，我突然想到一事想拜托北齋姑娘，只是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張偉故作為難。
北齋：“張公子但講無妨，若能為孩子們做些事情，北齋心甘情愿?！?p> 北齋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如果是為了小乞兒們，她很樂意幫忙；另一層隱含的意思，如果是你張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必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以北齋這般相貌，估計平時沒少被些浪蕩子糾纏，是以才有此警惕——但他張偉會是這種沒品的人嗎？
“不瞞姑娘，除了給這些孤兒一口飯吃、讓他們活下來，我張閑魚也有自己的一份野心，那就是希望把他們都培養(yǎng)成有用之才，將來為收服關(guān)外貢獻區(qū)區(qū)之力，是以我讓院中的這些孤兒，每日都跟隨我的家將學(xué)些武藝，”張偉背著手四十五度角望天，憂國憂民，“只可惜我找不到合適的先生，能讓孩子們在舞槍弄棒之余，還能舞文弄墨?！?p> “畢竟我大明朝歷來文貴武賤，只會舞槍弄棒而不會舞文弄墨，將來終究還是低人一等......”
這個逼裝得夠狠，狠到北齋明知道這話里有水分，也愿意擰干了水分相信一二：“張公子若不以北齋粗陋，北齋愿教孩子們識文斷字。”
張偉：“不粗陋不粗陋，我們這慈濟院里，以后就數(shù)北齋姑娘最精致了！”
這句話，說的倒是挺客觀......
......
今天是上元節(jié)，這本是個闔家歡樂的好日子，但殷澄卻怎么也歡樂不起來——因為，他被人欺負了。
雖然欺負他的那人給了他兩千兩銀子，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被欺負了，而且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還會繼續(xù)被那人欺負——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話。
所以，他真的很想做點什么，但一時卻又想不到該怎么做。
就像小時候在私塾里，他被隔壁桌的大個子揍了，心里總卯著勁兒的想揍回去，卻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敢下手——那大個子現(xiàn)在也在錦衣衛(wèi)衙門，還是個總旗官。
“殷澄......殷澄！”
“啪！”
一個巴掌呼在殷澄后腦勺，被打回了神的殷澄轉(zhuǎn)身就要呼回去，卻在巴掌揚過頭頂之后，又弱弱的放了回去：
“百戶大人......”
“發(fā)癔癥??？”沈煉歪了歪腦袋，“走了，有活兒！”
“活兒”在明時坊，春風(fēng)酒樓。
“馬的，柜上的銀子都沒了！”殷澄灌了一口酒，踢開腳邊的尸體，走到沈煉身邊。
沈煉沒回頭，從一個尸體身上摸出一個腰牌：“東廠郭公公，難怪這么眼熟?！?p> “東廠的人？”殷澄接過腰牌看了看。
“大人！”
這時，一個聲音從酒樓外跑進來，急匆匆的——是殷澄手下的一名校尉。
沈煉轉(zhuǎn)身看向校尉：“不是讓你回鎮(zhèn)撫司衙門請仵作來驗尸嗎，人呢？”
校尉訥訥不敢言，殷澄一腳踢過去：“大人問你話吶！”
校尉支支吾吾的：“回大人的話，恕小的沒用，回去的時候叫衙門里值夜的總旗撞見了，他帶了很多人過來，就在后面......”
“讓他們看見了，這事還能到咱們大人手里嗎？”殷澄給了校尉一巴掌，“這都半年了才趕上這么一個大案子，弄丟了你讓兄弟們喝西北風(fēng)啊......嗝......”
“喝多了就閉嘴！”沈煉瞪了殷澄一眼。
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聲：
“大人，你不能進去，大人、大人......”
“滾開！”
搶“活兒”的人，來了。
在老百姓看來，但凡是個錦衣衛(wèi)就能管天管地，甚至能拉屎放屁都能管，但其實錦衣衛(wèi)也分很多種，比如給皇帝牽馬打傘甩皮鞭、吹拉彈唱充依仗的，也都是錦衣衛(wèi)，但這些人就既不能管天又不能管地，就是拉屎放屁這種事，他們也只能管自個兒的。
所謂“緹騎一出天下震”，有這種本事或者說職權(quán)的，只有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衙門。
而即使是北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他們也是有分工和分片的，比如沈煉這一百戶今天的分工便是巡街，而這起滅門大案，按理說就該由值守北鎮(zhèn)撫司衙門的人來管。
但在大明朝，很多事都是不能以“本來”計的。
比起巡街來，當(dāng)然是查案子、尤其是查大案子的油水比較多了，因為但凡牽扯一個抓緊錦衣衛(wèi)詔獄，不把骨頭渣都榨干凈了，那是絕對不可能放出去的——當(dāng)然，就算是連骨頭渣都榨干凈了，大概率也是放不出去的。
在大明朝，辦案有可能是為了正義，但在更多時候，卻是為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