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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春風(fēng)輕輕吹

第15章 吃火鍋

又是春風(fēng)輕輕吹 山東永清 4117 2019-10-06 20:15:51

  范云收拾好床鋪,把自己撂在了軟綿綿的枕頭與被褥里。

  一躺下,就不想起來了。

  人??!

  真是一種享樂容易吃苦難的動物。

  從未有人說:“我就是喜歡吃苦,一天不吃苦,就不舒服?!?p>  那叫受虐狂。

  人格分裂。

  范云感覺自己不能這樣躺著,應(yīng)該一鼓作氣,將那間洗澡間也給打掃一下。

  他一手拎著掃把水桶,一手拎著裝棉被的那只大塑料袋去了洗澡間。

  所有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掃光。

  除了唐彬口中的:“窗臺上那瓶洗發(fā)水和沐浴露是我的?!?p>  滾蛋。

  該找媽的找媽。

  該找爸的找爸。

  所有讓范云覺得不順眼的東西,都被范云塞進了那只大塑料袋。

  他提起滿滿一桶水,往外就傾。

  “嘩!”

  “嘩嘩嘩嘩……”

  干凈。洗澡間里所有的污泥、灰塵,統(tǒng)統(tǒng)被沖進了下水道。

  …………………………

  還是說范云。

  第二天上班,楊宗瑋楊大隊安排范云跟隊,就跟老魏的隊,跟他出勤,去熟悉業(yè)務(wù)。

  其實,昨天晚上,胖子唐彬已經(jīng)提前幫范云熟悉了一些了。

  “范云,咱們這個工作,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關(guān)鍵就是一點,靈活。切記,靈活?!?p>  范云點點頭。

  “咱們這活,都是在縣城打轉(zhuǎn)轉(zhuǎn),什么亂擺亂放的啊,什么無牌無證的流動小販啊,什么亂張貼亂懸掛的啊……等等等等,都歸咱們管?!?p>  這些范云知道。

  “咱們這活,權(quán)力不大,管得不少,管重了,那些老百姓們罵娘;管輕了,又會挨領(lǐng)導(dǎo)批……兄弟,咱這活可不好干?!?p>  看來,唐彬這些天的班沒有白上,不但深有感觸,還頗有心得。

  但是,范云堅信一點:車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為。

  麻臉老魏喊道:“來來來,咱們今天安排一下。那個……趙艷玲,你今天繼續(xù)跟唐彬一組,你們這組負責(zé)老廣場和老菜市場那個十字路口,那四條路。

  那個何蘭芬,你和梁蓉負責(zé)從老菜市場到教育路口這一截的兩邊馬路,以及老菜市場另一條順著城臺路到師范學(xué)校門口的那條路……

  范云跟我,負責(zé)縣政府一帶。”

  他這個安排,大家倒是都無話可說。

  老城管都知道,縣政府門口不但交通隊工作壓力大,城管工作壓力也大。

  大家的工作時刻都在那些領(lǐng)導(dǎo)們的監(jiān)督之下,做得好,得不到什么表揚,做得不好,說不定隨時就會有政府里的某一間辦公室里的電話,打到楊宗瑋那兒去。

  范云就跟在老魏身后,亦步亦趨,踏上了工作崗位。

  原來,各行各業(yè)都有小門道啊!

  范云感慨著。

  平時里,只看著那些城管隊員們在馬路兩廂走來走去,似乎什么事情也沒有的模樣,可是,真要輪到自己干了,才發(fā)現(xiàn)——累!

  真累人!

  不光腿累。

  嘴巴也累。

  范云有點穿不慣皮鞋,可是,又不得不穿,他跟在老魏的旁邊,溜達來溜達去,不到兩個小時,就感覺小腿發(fā)酸,腳背發(fā)漲,繼而,右邊的小腳趾頭被皮鞋擠得開始隱隱疼痛。

  城管隊發(fā)的這種三接頭皮鞋,太硬了,范云應(yīng)該領(lǐng)大一號的,他太低估這種皮鞋的老流氓,與自己雙腳的抵抗力了。

  嘴巴累,就更不用說了,他在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規(guī)勸一個小五金店的老板娘,將按規(guī)定不準擺在門口的桌子搬進鋪子的時候,初步見識了這些生意人的伶牙俐齒以及利害。

  “擺個桌子怎么了??。窟@么一張小小的桌子,怎么就影響市容了?

  要說影響市容,那馬路邊上那些摩托車、單車,是不是更影響市容,更不應(yīng)該停?

  我看,干脆,連人也別讓在路上走了……影響市容!”

  扎著高高馬尾辮的小五金店老板娘,“通通通”一陣機關(guān)槍似的話,差點沒把范云噎死。

  他看看不遠處的老魏,目光中滿是求助的意思。

  老魏似笑非笑瞟了一眼范云,他站在一個賣散酒的鋪子前,正跟那個鋪子的老板說著什么,根本沒有過來的意思。

  范云覺得,自己不能來硬的。

  只能賣慘。

  他把前二十年積攢的所有笑容都拿了出來:“姐姐,我這也是沒辦法,因為這幾天有領(lǐng)導(dǎo)來檢查,所以外面不讓擺東西……”

  “你看那個人……”范云用手一指老魏:“那是我們隊長,連他也親自出馬了,麻煩姐姐你幫個忙,這幾天配合一下,把桌子搬進去吧,姐,現(xiàn)在這條街我負責(zé)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找我……”

  呵呵。

  范云替老魏升了官。

  同時,組織了一套聽上去似乎十分真誠的說辭,游說馬尾辮子。

  馬尾辮子黑著的臉漸漸緩和了下來,她站在門口,看了看兩邊的店鋪。

  兩邊的店鋪門口干凈得很。

  她朝范云擺了擺手:“行,我知道了,等下我就把桌子搬進去?!边呎f,還是邊將桌子,搬進了店里。

  “謝謝!謝謝姐!要不要幫忙?”

  “不用!”

  范云看看老魏,老魏給他亮了一個大拇指,點了個贊給他。

  這一點點小小的勝利又算什么呢?

  不過是這座幾十萬人口的縣城奏響的交響樂中,兩枚小小的音符碰撞到了一起,然后,發(fā)出的一陣悅耳旋律。瞬間,又融入萬人大合唱里了。

  這樣的事,以后有的是。

  到了中午,老魏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這樣,范云,現(xiàn)在是吃飯、午休時間,你先去找地方吃飯,吃完了飯找地方休息一會,下午一點五十,咱們在縣政府門口集合?!?p>  “那你呢?師傅。”

  “我回家吃?!?p>  第一天跟著老魏師傅上班,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

  范云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師傅,今天中午不要回去吃了,我請客,咱們就在外面吃吧。”

  老魏看看范云:“那多不好意思,我還是回去吃吧,家里給我留著飯的?!?p>  “不不不,師傅,我一個人吃也是吃,咱兩個人吃也是吃,再說了,咱正好可以邊吃邊聊,我還有好多東西要向你學(xué)習(xí)請教呢?”

  范云的話讓老魏不好再推辭。

  他點頭同意。

  此時,他與范云已經(jīng)走到了老廣場,恰巧遇上了唐彬與趙艷玲,唐彬喊道:“魏班長,吃飯去?中午到哪里吃?”

  老魏點點頭。

  范云招呼道:“中午我請客,大家一起吃吧,吃什么好?”

  鵝蛋臉上紋著青青的眉毛的趙艷玲笑道:“去吃牛八寶吶!”

  行,那就牛八寶。

  范云對老魏著:“還有兩個大姐呢?叫上她們一起來?!?p>  “行,唐彬,你去叫何蘭芬和梁蓉,叫上她倆,到上次咱們吃的那家來,我們?nèi)齻€先去點菜?!崩衔旱馈?p>  “得嘞!”

  趙艷玲道:“快點,走快點,要不等下她們都回家了,你快去老菜市場那兒等她們,她們的單車都停在那兒的?!?p>  “知道!知道!”唐彬頭也不回,匆匆而去。

  范云跟著老魏和趙艷玲,從老廣場可以直通萬里橋、百街里、直抵湘漓停車場的一座古戲臺旁邊穿過去,然后到了渠水邊往右一拐。

  第二家店:老地方牛八寶。

  吃飯的人挺多。

  趙艷玲指了指靠墻的一張矮矮的方桌:“坐那兒?!?p>  圍著圍裙的服務(wù)員兼老板娘送上茶水與一盤瓜子:“幾位?”

  “六個?!狈对频馈?p>  碗筷送上。

  茶斟上。

  趙艷玲抓了幾粒瓜子,邊磕邊吐皮,“噗,噗!”

  瓜子始沾美人唾,飛入尋常酒宴中。

  范云也磕。他打量了一下這家小店,不大,擺了四張桌,其中,有兩張桌已經(jīng)吃上了。

  這家店的牛八寶,很有特色。

  連器皿也極有本地特色。

  三十公分高的方桌,被木匠在中間掏了一個圓圓的洞,一個如同特大號草帽的鐵炭盆,架在桌子中間的洞里,炭盆里是一堆正燃得“噼里啪啦”的木炭,時不時,有火星“啪”的一聲,迸出老遠。

  另一枚火星也“啪”的一聲迸出來,不知道它是要與敵人同歸于盡,還是:千萬里,我追尋著你……

  木炭上,架著火撐子,夾炭的鐵夾子斜插桌子與炭盆的空隙里。

  不一會兒,一大鍋熱氣騰騰的底鍋端了上來,放在了火撐子上。

  然后,切成一碟碟的牛百葉、牛腸、牛肉片、牛心牛肺也端上來,圍放桌邊。

  另外,還有一盤子切片的芋頭,一碗嫩水豆腐,外加一筐青菜金針菇。

  趙艷玲用火夾子將炭火攏了攏,本來就是開鍋湯的底鍋,不一小會,就咕嘟咕嘟開始冒泡了。

  正好。

  此時唐彬也帶著何蘭芬與梁蓉過來了。

  范云問老魏:“師傅,喝什么酒?”

  “酒就不喝了,下午都還要上班,吃點飯就可以了?!?p>  老魏邊回答范云邊招呼后來的兩位女將:“芬芬,梁蓉,坐,快坐?!?p>  唐彬道:“酒不能喝,那大家就喝點飲料吧!”

  他轉(zhuǎn)身喊道:“老板,老板,來一瓶大瓶的可口可樂,再來一瓶雪碧?!?p>  范云點點頭:“一樣來一瓶?!?p>  眼睛細細小小的梁蓉一邊給何蘭芬倒了杯熱茶,一邊笑道:“哎喲,今天中午,唐彬請客?。俊?p>  長得肉肉的何蘭芬也道:“唐彬,你請客???”

  唐彬摸摸臉,摳了摳上面一顆紅得發(fā)黑的痘:“對!我請客,你們千萬別客氣,今天中午,一定要吃飽吃好?!?p>  老板娘送來可樂與雪碧。

  范云擰開可樂,先給老魏倒上,然后趙艷玲、梁蓉……依次倒去。

  唐彬擰開了雪碧:“我喝這個?!?p>  何蘭芬道:“唐彬給我倒一杯,我也喝雪碧?!?p>  菜已齊。

  酒已滿。

  老魏舉起杯子:“今天,咱們這個隊伍又來了一個新同事,范云,以后,在工作中,咱們這些老大哥老大姐們,都要熱情地給他幫助,多說,多教?!?p>  范云趕緊也舉起了杯:“哥哥姐姐們,我剛來,什么都不懂,以后,上班的時候,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大家一定要幫我指出來?!?p>  趙艷玲笑道:“不著急,慢慢來,泰山不是一天堆的,火車不是一天推的,干著干著,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會了?!?p>  梁蓉道:“就是,就像唐彬一樣,對不對?哎!唐彬,你現(xiàn)在業(yè)務(wù)都熟悉了沒有?”

  唐彬舉著倒?jié)M了雪碧的杯子:“差不多了吧!我感覺差不多了?!?p>  趙艷玲道:“差不多?差多了,今天中午,你連一個踩三輪車的小販都搞不定……”

  唐彬趕緊將杯子跟她一碰:“喝你的可樂,什么搞不定,我是看他上了歲數(shù)了,可憐他,懂嗎?”

  老魏道:“原則要堅持,方式方法也很重要,干我們這個工作,處理問題的時候,頭腦一定要靈活?!?p>  其余五個人齊聲附合老魏,大家一飲而盡。

  范云從老魏開始,打著圈,每個人都敬了兩杯飲料,他自己喝的最多,幸好不是酒,如果今天中午喝的是酒的話,他早就醉了。

  初入社會的他,還沒有學(xué)會油腔滑調(diào),推諉搪塞著去擋掉自己不想將就的東西。

  但是,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今天,他接觸的,都是一些與他一樣出身平凡的人,這些人,每一個都能配得上他口中喊出的哥哥,或姐姐。

  牛八寶的味道很不錯。

  唐彬吃得額頭見汗,他已經(jīng)解開了衣襟:“哈……啊……辣得真過癮。”

  鍋里本來已經(jīng)放了辣椒的,他還嫌不夠味,還把老板送來的小碟中的辣椒醬撥了半碟到自己的碗中,然后,去蘸那些熱氣騰騰的牛肉牛肝牛百葉。

  三位女將吃得斯文多了,夾點,吹一下,然后慢慢嚼著吃。

  范云以前沒吃過這個,今天第一次吃,覺得味道挺好。

  關(guān)鍵是底鍋好。

  據(jù)說好吃的都有大煙殼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實,火鍋他沒少吃,也類似于這種吃法,若說與這牛八寶有什么不同,也就僅僅叫法不同而已。

  在本地農(nóng)村,冬天的時候,通常也是將所有的配菜煮在一個鍋里,煮好了,端出來,同樣這樣架在炭火上邊熱邊吃。

  這個,其實就是桂北一帶的一種土火鍋罷了。

  與大城市中,那些酒精爐,煤氣灶的火鍋,大同小異,若說有什么區(qū)別,無非就是那些干凈,而這種土鍋底下“啪啪”的火星亂飛。

  有些飛到鍋中。

  有些飛到碗中。

  甚至,還有一顆飛進了唐彬敞開的懷里。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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