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劍法!比起呂府當(dāng)日,你的進(jìn)步還真是驚人?。 ?p> 那刀客輕撩發(fā)髻,將剛才被削去一綹斷發(fā)處略作遮掩,順手拭去前額的血跡。
那人斗笠和蓑衣都已經(jīng)被那一劍劈散,露出了一身夜行勁裝,
“你叫慶云吧?是小龍王的義弟?”
“你是誰?”
慶云確定沒有聽過對方的聲音,但是對方卻好像深知自己的底細(xì)。
只憑這樣一個照面就能判斷出自己的身份,除了身邊幾個有數(shù)的至交好友,他還真想不出有誰。
“??!你應(yīng)該不會認(rèn)識我。
我叫元悲,是一名保義軍游擊?!?p> 元悲的目光一直在往慶云身后瞄,這讓慶云頗為反感,但他依然自顧?quán)┼┎恍莸溃?p> “那日我也在呂府。后來也曾讀過你們幾人的情報。
你和小龍王的關(guān)系,我們都知道。本事不錯!
小子,我們不是敵人,大可不必那么緊張?!?p> 慶云緊張的,是那小子望向自己背后的目光,他警惕地警告對方,
“后面的是我的義姐,小龍王結(jié)拜四妹?!?p> “哦!噢。”
那人尷尬地笑了笑,將半截斷刀插入刀鞘,
“我奉命追蹤行刺高貴人的通緝犯,跟到此處。
你們今晨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吧。
刺客是個女子,五尺高低,兩位可見過什么可疑人物?”
“我們并沒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不過這條山路附近,應(yīng)該有一個隱秘?fù)?jù)點?!?p> “嗯,我也是根據(jù)蛛絲馬跡摸到這里的。
我是保義軍里的叢林地形隱藏專家,山林,灌木的異樣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啊,既然是誤會,就不耽誤二位了,我們分頭再找找。”
慶云并不太喜歡面前這位猥瑣男,于是很愉快的與他告辭,這才將身后的瓠采亭讓了出來。
等到那人走遠(yuǎn),慶云二人才沿著小徑再次仔細(xì)搜尋起來。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林深處忽然傳出一聲慘呼,聲音不大,似乎那人在發(fā)聲的瞬間被割裂了聲帶,但是在靜夜中依然非常有辨識度,足以指明方向。
“去那里看看!”慶云招呼道。
二人匿跡循聲向林中探去,忽然聽見一陣枯枝爆裂聲,原來林中還有旁人在往事發(fā)處趕去。
那腳步聲依稀離自己還有幾百步距離,慶云忽然心念一動,問了一句:
“病由哀怖思,加疾納埃垢,干此酒?”
那人竟然停下身來,咕嚕咕嚕的回答了一堆,竟然也懂得韓言。
月光撒入林間,只余下淡淡的光暈,依稀照出一襲紫衣。
慶云覺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
那人又嘟囔了幾句,見慶云久久不吭,想來也覺得有些不對頭,飛快遁走。
“姐,那人是誰?說了些什么?看上去不像是個比丘?!?p> “奇怪,好像是……”
大概采亭對自己的猜測也不太確定,忽然搖了搖頭,
“哎,看不清。反正他在問你是誰。
說明他約的人不講韓言,所以他也有些吃驚。
后來叫你出來答話,你不回應(yīng),反把他嚇跑了。”
“這地方還真瘆人,走!
我們先去看看剛才的叫聲是怎么回事?!?p> 此時山霧漸濃,視線越來越不清晰。
慶云本來以為這深更半夜的荒涼古道,應(yīng)該十分清凈,能碰到的人多半便是自己的目標(biāo)。
結(jié)果眼下發(fā)覺到處都能遇到不速之客,這片山林里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他牽著采亭的手,繼續(xù)向幽深處探去,仿佛步入了無盡夢魘。
樹冠遮天,恰好留出了一片空洞。
這里原本或許也有一支參天巨木,秀于叢林,所以已遭雷殛,只留下一截參差的焦黑斷木。
銀色的月光如柱般灑落,大概是由于對比的關(guān)系,這道光柱顯得格外明亮,正罩住那截斷樁。
一名黑衣大漢癱臥在殘樁下,掙扎著用背靠緊樹干,保持上身豎直,雙手緊扼咽喉,象似在努力阻止血液的涌出。
但是十指縫隙間不斷滋出的血線,宣告著他的生機(jī)正在不可逆地快速流失,飄散在這夜霧中。
夜霧也被血腥浸染,銀光紅霧,焦黑的木樁,畫面詭異恐怖。
慶云能夠感覺到采亭的手腕正在不住的顫抖,脈搏拼命跳動。
慶云低聲安撫道,“我去看看!”
可是采亭死死拽著他的小臂,相似不敢一個人留在遠(yuǎn)處。
慶云想了想,
“那你就閉上眼睛,抓緊我。
我走慢些,一起過去。”
采亭手上的力道攥得更緊了些,但腳步終于開始移動,顯然是接受了慶云的建議。
那名垂死的人,竟是方才與慶云有一劍之交的元悲。
他見到慶云到來,眼中似乎流露出些許欣慰的神色,想要開口,黑色的血漿卻先于聲音汩汩涌出,除了嗬嗬的送氣聲,他已經(jīng)無法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終于,他放棄了生的希望,嘴角輕輕咧起,面容凝成一抹詭異微笑,右手離開頸間,顫抖的指向遠(yuǎn)處。
他的手臂并沒有完全抬起,人便如爛泥般癱倒。
慶云嘆了口氣,幫他合攏雙眼,拖著采亭向元悲臨死所示的方向走去。
元悲的功夫并不差,他和慶云對劍的時候,如果不是有意收手,結(jié)果也在五五之間。
然而慶云用盡全力發(fā)出完美一擊,他投鼠忌器中途收力。
兩強(qiáng)相遇執(zhí)者勝,他便因此斷刃負(fù)傷。
如果不是被慶云劍創(chuàng)在前,還破去了隱匿形跡的迷蓑,也許他也不會輕易喪命于斯。
也許這個詞毫無意義,元悲此時已是死人。
雖然慶云對元悲的第一感覺談不上有多好,但對他的死卻難免帶有歉疚,只有尋出真相,找到真兇,才不辜負(fù)那一劍之交。
殺死元悲的人,似乎也負(fù)了傷,沿著所示的方向,地上依稀可以辨出星點血跡,延伸到光柱范圍的邊緣。
“兇手負(fù)傷了,應(yīng)該走不遠(yuǎn)。
姐,沒事了,睜眼,跟在我后面,我們一定要追上他們。”
采亭的腳步似乎快了幾分,兩人趕了一段路,隱約間聽到前方似有二人低語。
看來狙殺元悲的人,不止一人。
慶云示意采亭噤聲,兩個人伏在暗處,遠(yuǎn)遠(yuǎn)瞄著清泉畔的兩道人影。
“確定得手了?”
清泉畔并無遮擋,月光照在那人身上,一襲紫衣,似乎就是剛才被慶云驚走的人。
雖然相聚較遠(yuǎn),相貌看不真切,但是慶云越瞧越覺得這是一個自己認(rèn)識的人。
“哈依,她,掉崖,河里,死了死了地?!?p> 這個人辨識度很高,慶云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不知火麻衣!
她身上仍是一襲紅衣,但多出已被撕裂,露出的肌膚也是紅白相間,想來是負(fù)了傷。
她的個子不高,身材卻格外火爆。
她一邊說話,一邊走近溪水,竟然開始蛻落衣衫。
“你,你做什么!”
紫衣人顯然很是吃驚。
“麻衣,累。都是,血。麻衣,泡澡?!?p> “等等,我,我還有話要問呢。”
“哎?一起,泡。一起,聊??梢?,幫麻衣搓背。”
“在這里?你不怕有人過來?”
“有人來,也可以,一起。”
“不是,我是說,你殺了高貴人,還這么淡定?”
不知火麻衣此時已經(jīng)是一片赤誠,銀色的月光灑在她身上,看得慶云的心如鹿撞。
一旁的采亭似是聽到了小鼓咚咚的聲音,一聲輕哼,鄙夷地望了慶云一眼。
麻衣緩緩步入泉水,轉(zhuǎn)過身來,大好風(fēng)光正好面向慶云藏身處。
慶云這一天實在是補(bǔ)藥磕了太多,一日看盡春夏秋冬,差點沒把鼻血給憋出來。
那麻衣浸了泉水,想來是非常開心,笑得如銀鈴一般,
“嘿嘿~打嘜。有一個壞人,一直跟著麻衣。
他,藏進(jìn)草叢,看不見。
麻衣,被追一路,害怕。
但是他剛才,受傷。
麻衣,殺了他。麻衣,安全了?!?p> 原來她就是殺死高貴人的兇手,也是她殺了元悲!
慶云聽到這里,肌肉一緊,啪的一聲,壓碎了腳胖一根枯枝。
“誰!”,紫衣人轉(zhuǎn)過頭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赫然便是高飛雀。
“果然是他,我早該想到的。
渤海高家的人,會說韓言并不奇怪?!?p> 采亭嘀咕了一句,便大聲用韓言向高飛雀喊話,讓他小心身邊的女人,她很危險。
高飛雀面上露出恐懼的神情,
“到底是誰!為什么裝神弄鬼!麻衣,走!”
說完這句話,高飛雀飛快地奔入林中,那輕身燕步,還真如投林飛雀一般。
“哎?”
采亭隱然感覺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就在他猶豫之間,慶云已經(jīng)沖了出去,原來是那不知火麻衣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從水里跳出來,拾了衣服就跑。
這名倭女是刺殺高貴人的兇手,大哥正是因此事離山,而且她還是殺死元悲的真兇,慶云怎能容她逃走?
眼見她沒入林中,慶云想也沒想,就先追了上去。
采亭雖然只慢了片刻,只是此刻麻衣和慶云雙雙入林,便也只能跟著闖了進(jìn)去。
霎時間濃郁的陰寒氣息從四面壓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戰(zhàn),腳步不由得放緩了幾分。
如此沒走多遠(yuǎn),她便迷了方向,哪里還望得到慶云和麻衣的影子。
慶云緊緊追著一團(tuán)白影,雖然林中光線稀薄,目標(biāo)依然很明顯。
也不知追了多久,那團(tuán)白影啊呦一聲,像似撞到了什么。
只聽一聲佛號,一襲玄衣的雄起大師,捂著小腹,叫苦不迭。
慶云匆忙追了上來,見是雄起,心下大喜,喚了聲大師,伸手便向不知火麻衣身上抓去。
雄起大師一聲怪叫,自己這是看到了什么?
暗夜幽林,花季少女坦誠狂奔,不良少年緊追不舍,趁銜踵之際,探出咸豬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雄起護(hù)花心切,雙手平伸,擋在不知火的面前。
“親,怎能如此傷及風(fēng)化!”
“你,閃開,我現(xiàn)在就要……”
慶云來不及向他多解釋,粗魯?shù)叵胍_眼前礙事的僧伽。
雄起雖然武功平平,可是一身肌肉也算敦實。
慶云無意傷他,可是他對慶云的抱腰殺可著實沒客氣,將慶云擠得一口氣沒喘上來,下半句話都沒接上。
“無量壽佛!色字當(dāng)頭一把刀,施主醒醒!”
慶云拼命掙扎,
“放開我!她是刺殺貴妃的兇手!”
雄起剛要松手,忽然覺得不對,
“親,急色也不能如此滿口誑語!
貴妃昨夜在共縣遇刺,親一直在嵩山。
官爺都沒破案,親如何破得?”
“哎,你!”
慶云可是動了真怒,雙臂一振,將雄起和尚雙臂掙開,后者踉蹌退出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慶云拔足又要追時,那雄起大師忽然指著他身后喊道,
“空首座來的正好,快幫忙制住慶小親。
親這是邪血上涌,發(fā)了癔癥??!”
慶云一聽是空空空空,忙回頭看,果然見是皆空堂首座在身后陰惻惻地盯著自己。
他想要證明自己的猜想,可是采亭尚未跟來,于是只有硬著頭皮問道,
“病由哀怖思,加疾納埃垢,干此酒?”
空空空空似是被他問得愣住,一時未能搭話。
雄起卻非常驚奇,
“慶小親居然懂韓言?”
雄起大師俗家巨勢氏,乃是從三韓地歸返的倭人,自然聽得懂一些韓言,至少這些日常禮節(jié)用語,多少還是能明白的。
空空空空這才仿佛恍然大悟,
“哈,慶小親,這是怎么了?
今夜劍斬王子,窮追夜奔女,又忽然對貧道說起了韓言。
這,這是出了什么變故不成?”
“劍斬王子?你說今夜?”
雄起心下大驚啊。
他今夜當(dāng)值,聽到寺后山徑隱隱有打斗和慘呼聲,這才前來探看。
雖然他已經(jīng)察覺此地必然有些變故,可是此刻他已然感覺事態(tài)遠(yuǎn)超預(yù)先想象,心底暗寒。
那個人是王族公子嗎?慶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空空空空刻意用詞非常含糊,他用“劍斬王子”這四字描述,如果指得是慶云破元悲的那一劍,確實沒有半分毛病。
可是等會兒若是讓雄起大師看到了元悲的尸體,又當(dāng)作如何理解?
慶云想要聲辯,苦無說辭。
可空空空空卻沒有給他留半分機(jī)會,
“不錯!任城王嗣子元悲方才遇襲,大師可先去接應(yīng),這里有我。”
這時候慶云已覺出空空空空乃是刻意針對于他。
說他襲擊元悲,當(dāng)然也無可反駁。
可是元悲今日不止一次遇襲,如果雄起大師此時去查看,只能看到慘案現(xiàn)場,而根據(jù)空空空空的說辭,那個兇手只可能是自己啊。
于是慶云伸手就要去擋雄起,可是背后勁風(fēng)大作,想來空空空空已出手發(fā)難。
慶云見過空空空空大師的身手,此時哪里敢怠慢?
連忙舍了雄起,連頭都不敢轉(zhuǎn),一個前滾翻先避過這一擊,這才敢擰身面向?qū)κ帧?p> 空空空空似乎也不想真的傷了慶云。
他手中揮舞著一截枯枝,在山林中舞得嘩嘩作響顯得聲勢格外駭人。
此舉壓制作用雖然明顯,但顯然很難造成真正的傷害。
以樹枝做武器,那可真是占足了天時地利。
四周本就是一片曖昧不明,樹枝的形狀還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一體,難以辨別。
慶云只覺得四周不是樹木便是風(fēng)影,一時間被逼得連連后退。
眼見不知火舞和雄起都已逃得不見,慶云心中暗自焦急,他想冒險近身與空空空空相搏,卻又忌憚他那對百毒不侵的肉掌。
又斗了片刻,慶云察覺到對方招數(shù)雖然聲勢凌厲,但換招間的微微阻滯并不像是頂尖高手的風(fēng)范,難道是臨時抓了根樹枝不太順手?
如若果真如此,那還是有可能尋到空隙反擊的。
既然空空空空以掌見長,不如嘗試攻擊下盤如何?
主意既定,慶云便無猶豫,他不再躲閃,手中寒芒暴漲,在空中隨意劈砍。
那樹枝雖然也如有靈性,巧妙躲過所有劍芒,但氣勢卻也是一偃。
這樣沒有招式的亂劈其實毫無意義,若不反擊,慶云還是只能后退,
但是這一次,慶云顯然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忽然俯身臥倒,一劍遞出。
風(fēng)水渙,四陰,匪夷所思。
風(fēng)水渙本為逆勢之劍,外力過剛,以此求變。
一旦出現(xiàn)破綻,便以四陰爻變變招進(jìn)攻,任四周洪水泛濫,我竟尋到一方孤島,匪夷所思。
慶云方才一陣亂披風(fēng),就是為了撥出破綻,此時回?fù)舾菓?yīng)了匪夷所思的精義,
直接臥倒,避開漫天樹影,劍光貼地撩起,直掃空空空空雙足。
對方顯然是沒有料到這番變化,空空空空被這一劍竟然逼得身形倒退,步伐散亂,噗得一聲,左腳竟然沒有完全避開慶云的劍鋒。
而慶云此時更覺詭異,這一劍雖然命中,卻似乎并非刺中血肉。
大師腳下這是墊了多厚的鞋墊啊?
空空空空被一劍刺中,驚呼一聲,狼狽倒躥,趁慶云背水一擊,伏地未起之際,拔足狂奔,溜之大吉。
慶云站起身來也是滿頭黑線?
怎么回事兒?
這就是空空空空大師的膽量和實力?
怎么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啊。
眼見一干牛鬼蛇神都已不見,慶云只能回頭去尋采亭。
可是他一路回走,浴女溪畔空無一人,銀月樁前元悲的尸首也已經(jīng)不見。
不單單采亭,高飛雀,不知火麻衣,雄起,空空空空,剛才見過的活人,此時也都不知去了那里。
天色將明將昧,正是霧氣最濃時,
慶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有遠(yuǎn)處的晨鐘聲依然那么真切。
他忽然仰天大吼,大聲呼喊著四姐。
只有驚起的笨鳥怕打著樹梢,算是對他的回應(yīng)。
他見丟了四姐,自然急著喊幫手尋回,一口氣便奔出了叢林。
就在他喘聲未定,準(zhǔn)備向寺中繼續(xù)疾奔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自他身后響起,
“病由哀怖思,加疾納埃垢,干此酒?”
慶云面色大變,騰然轉(zhuǎn)身,只見空空空空依舊掛著一張笑臉,淡然地望著自己。
“慶小親是否已經(jīng)對貧道生了成見?”
“你,你!你刻意構(gòu)陷我!”
慶云伸手指著空空空空碩大的鼻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四姐是不是被你擒了?”
慶云揉身亮劍,就要出手,方才在林中的一戰(zhàn),給了他莫大信心,所謂首座,不過爾爾。
空空空空伸出右掌,向下一壓,這個動作并不如何快,慶云看得真真切切,可是偏偏是避不開。
掌中劍被對方一把按住,絲毫動彈不得分毫。
“干嘗斷”是何等利劍?
就算空空空空的手掌已經(jīng)練得堅如鐵石,也無法抵擋劍刃的鋒芒。
但是對方手法巧妙,按住劍身,曲指一扣,恰好避過劍鋒,那手便如鐵鉗般將長劍咬住,不得掙脫。
“慶小親,你太累了。
你既然能從種種蛛絲馬跡,判斷出貧道懂得韓言,身負(fù)不可傳之秘,
相必親也是思慮縝密之人,卻為何看不破眼前的煙瘴?
貧道與親并無惡意,只是親現(xiàn)在不是回寺的時候。
雄起大師已經(jīng)將你擊殺元悲的事情傳開。
元悲的父親元澄,乃是眼下紅極一時的帝王肱骨,
他若聽得消息,自然會馬上趕來。
貧道也愿意為慶小親證明清白,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貧道也有自己的難處。
親也無需擔(dān)心你的四姐,恐怕現(xiàn)下需要擔(dān)心的,只有你一人而已?!?p> 慶云聽得十分仔細(xì),其實他并沒有失去理智,對于一些事情早就存有懷疑,但是許多關(guān)鍵的地方他想不通。
他緩緩地將劍抽了回來,冷聲問道,
“不知道可否借大師足底一觀?!?p> 空空空空大師哈哈大笑,聲如鐘鳴佛響,
“何必還要看呢?親既然已經(jīng)如此問了,相必已然有了答案?!?p> “怎么可能?我分明沒有看錯的。那個人和大師一模一樣?!?p> “馮亮帶過來的人里,有一位‘百變拔拔’,乃是保義三忍之首。
他的易容術(shù),千變?nèi)f化,擬音術(shù),天衣無縫。
我想我們看到的,應(yīng)該就是此人?!?p> “保義三忍?聽上去象似了不得的人物。
既然他也是馮亮下屬,那馮亮在保義軍的地位也應(yīng)該不低吧?”
“不錯,道人統(tǒng)驗過文書。馮亮的級別,恐怕還在元悲之上,至少也是個隼目?!?p> “百變拔拔既然是他帶來,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刺殺高貴妃的元兇溜走?”
“這是個好問題,天下有秘密的人,想來不只有貧道。
百變拔拔,難免不會有自己的算盤。
就算是一個大魏,操盤的人,究竟是今上,平城舊族,馮氏,高氏,諸王子身后的實力,還是,后山的那位?
胡世玉,馮亮,拔拔,元悲,都是保義軍,可是他們各保各的義。
元氏這江山啊,怕是要有大麻煩咯?!?p> 》》》》》敲黑板時間《《《《《
前文我們談到了語言學(xué),這一回我們就接著再說一些,因為在本作當(dāng)中,語言梗的出現(xiàn)頻率還是比較高的。
我們之前批判了西方關(guān)于語言的分類方法體系,但這套體系也并非一無是處。比如說,這套分類方法的假象是所有語言都是由一種原始母語發(fā)展出來的,派生出語系語族語種方言。這種說法有沒有道理呢?也許還真有那么一些。在世界范圍內(nèi),有許多詞,尤其是一些代表神性的詞,在絕大多數(shù)的語言里都通用。
比如說叫庫什(Kush/姑師),這個詞用來指代具有神性的山脈。古埃及起源地,也是人類走出非洲假說所設(shè)定的人類起源地努比亞地區(qū),就是Kush的一個部分。在雅利安文化盛行地區(qū),Kush指神山,如今興都庫什山脈。以及中國上古的姑師,姑射等傳說(雖然隨中古上古口音發(fā)音有變化,但其理同源)。
再比如Mani/Moni/Meryen/Maya。Maya在遠(yuǎn)古非洲和美洲的根本詞義都是起源。Mani是埃及法老常用名。牟尼是從伊朗到印度大雅利安地區(qū)智者之名。以至于有人說墨翟的語源也相同。女性化詞Maryan(Mary)是摩西的姐姐,是圣母,也是默娘林氏(媽祖)。
還有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是Holy(賀蘭/賀魯/赫連),神圣,神性的代稱。
如果存在原始語言,這種語言的誕生年代一定非常久遠(yuǎn),那時的社會結(jié)構(gòu)也非常簡單,人類充滿對神性的崇拜,所以最初的這些詞語,都被派生出的語言傳承了下來。
比較語言學(xué)在尋找語言親緣性方面是一種有效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是不是準(zhǔn)確,如何有效的排除巧合,這恐怕無人能給出答案。但是文字出現(xiàn)后,被文字記載下的同源詞,相對來說就更能說明語言的親緣性。為什么筆者說漢藏語系和阿爾泰語系的親緣其實非常近,應(yīng)該同時并為東亞語言大范疇來研究呢?就是因為這兩種語言存在大量文獻(xiàn)記載的契合,不但存在于天,地,山這類神性詞,而是真正觸及到了人,君王這個層次。
有一些在前文已經(jīng)提到,諸如撐黎,祁連以及派生詞成吉斯(本作引撐吉斯)。還有單于/閼氏與地支的關(guān)聯(lián)(卯,陽氣推萬物而起,故曰單閼)。
歷史上在文字記載種最早出現(xiàn)的單于——頭曼單于,曰攣鞮氏。而在中原之地,春秋諸侯,故商人遺族,宋國有一個君主宋景公,他的名字就叫宋公頭曼,又名兜欒,宋公欒。說明頭曼這個詞,是古代漢語的常用詞匯,在中原,關(guān)外都是相通的。頭曼是表音(反映中古漢語發(fā)音),兜欒,攣鞮則應(yīng)該是出自表意,指的都是馬鐙出現(xiàn)前的皮兜足。
我們古代神山名多出西部,諸如昆侖,祁連,賀蘭,崆峒,大隗,姑射,焉耆,崦嵫,成都載天……這些山名都是在文字出現(xiàn)前就已經(jīng)定名,在上古殘籍便已有記載,是大東亞區(qū)語言的活化石。這些山名出現(xiàn)的時候,漢語都出于雛形期,更遑論什么匈奴,鮮卑,突厥,有些還沒有成族呢。說這些西部神山的命名來自匈奴于或者鮮卑語?那都是不正確的。這些山的命名都來自一種原始東亞古語言,與古漢語親緣非常接近。
所以利用比較語言學(xué)來分析,大東亞地區(qū)的語言也是同源體。殷商母族出不周之北,黃帝部族昆侖西來,這一路走來,本來就是語言流通,誕生,繁衍的過程。阿爾泰山麓,只是古華夏族遷徙路上的風(fēng)景。既然在語言誕生時就糾纏在了一起,為何割裂成兩個語系研究?這兩支語系之后漸行漸遠(yuǎn),關(guān)鍵在于華夏族文字出現(xiàn)明顯早于大東亞范圍內(nèi)其他地區(qū),而漢語別字割音的規(guī)則在其后徹底改變了語言氣質(zhì),形成了今日與阿爾泰諸語完全不同的一個龐大語言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