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紗,李知憐怔怔的望著眼前的火光,一雙白凈的手握枝材,輕輕拍打著搖晃的火舌
對面那個靠在樹下的黑臉少年,因為今天的勞頓遷徙,額頭上的黑粉已被汗水沖到了臉頰處,留下一條一條白色的印跡,下顎角處的假胡子倒也半拖拉在臉上
范大娘端著兩碗米粥走過來道:“姑娘~來喝點米粥吧!”
李知憐回頭望著身后的火堆,幾位婦女正在火光下怒罵著
“這參堂谷真不是人??!居然要把我們燒死”
“想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聽他們的”
“也不知道我男人怎么樣了?這一去就是兩年,連個消息都沒有”
“誰還不是呢?你還好有個小兒子,我連我兒子都被他們帶走了”
李知憐苦笑一聲接過米粥問道:“大娘~此地是?”
范大娘回道:“我們西沙縣多山,百姓大多都是靠山吃飯的,山里就存有很多這種獵戶建的木屋,此處就是我男人和他幾個兄弟一起建的,他們習(xí)慣在里面還存一些干糧,以防遇上什么事無法下山”
山中還有余糧,還要跑去遠(yuǎn)處西林城外尋求幫助,此為何意?
李知憐頓時感到這一切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著一切
“姑娘~怎么了嗎?”
“無事~對了大娘”笑著指著蘇允道:“大娘可認(rèn)識此人”
范大娘望了一眼,臉上略過一絲奇怪的神情,很快的搖頭道:“不認(rèn)識”
看到蘇允眼皮底下轉(zhuǎn)動的眼珠,李知憐笑著繼續(xù)道:“孩子們都睡了嗎?”
范大娘回道:“都睡了!姑娘你也回屋里睡吧!外面蚊蟲多”
李知憐搖頭道:“大娘你們早點休息吧!這里我們守著,放心”
范大娘走后蘇允才慢慢睜開眼睛冷聲道:“你最好別動什么歪腦筋,不然我殺你一個小女孩,還是綽綽有余的”
李知憐不為所動的用樹枝指著蘇允受傷的地方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傷口已經(jīng)感染了,在不救治,恐怕也活不了幾天了”
蘇允捂著傷口,想起老師在臨行前的囑托,呢喃道:“我還不能死”
還不能死?哪有人是還不能死的?冷笑一聲,望著火光下蘇允那張求生欲滿滿又無比戒備的臉,心一軟
在這里生命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一場探知,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反正她也沒有什么要去了解真相的執(zhí)念,死了或許還能回去,回到那個國泰民安,法律健全的二十一世紀(jì)
只是眼前的人,李知憐唉聲嘆了一口氣后,起身走向木屋的方向,眾人看著她走過來,都紛紛的閉上了嘴
看來這里還是有著她們害怕的人,是躺在樹下的蘇允,還是那個可以號令眾人的老奶奶
李知憐掃視一圈,沒有看到那個老奶奶,笑著俯身對著范大娘問道:“大娘~這里可有酒?”指著蘇允的方向繼續(xù)道:“那位老先生想喝”
范大娘怔了一會,才回道:“你等等~”
不一會范大娘就從屋里端出一壇酒來道:“我家男人愛喝酒,這些都是他以前留下的”
李知憐接過酒,放到蘇允身前道:“你如果信我,我這就去給你找草藥,治愈的話我不敢打包票,但至少能留你多些時日”
蘇允看著眼前的女子,年紀(jì)不大,一雙極淺的瞳眸卻異常的明亮,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李知憐眼里的東西,待他想再細(xì)看時,眼前的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
夜間尋藥本就不易,再加上山間易起霧,如今已是一片黑蒙,而火堆的火光所到之處不足五米,又沒有火把之類的東西,看來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紫花地丁,李知憐轉(zhuǎn)頭看向蘇允,看來他還真是命不該絕
醫(yī)術(shù)上記載,紫花地丁,葉片下部呈三角狀卵形或狹卵形,花中等大,紫堇色或淡紫色,稀呈白色,喉部色較淡并帶有紫色條紋
紫花地丁味苦、辛、寒,無毒可入藥,其性寒味微苦,清熱解毒,涼血消腫,可外敷治跌打損傷、癰腫、毒蛇咬傷等
尤其可治傷口膿性感染
李知憐拾起地上的粥一干而盡,打開酒壇,用清酒清洗了一下碗面
回頭看了一眼另一處火堆,眾人都已回到木屋里,一會只要蘇允不叫出聲,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將紫花地丁搗爛,對著蘇允挑眉道:“脫衣服~”
蘇允怔住了,如此輕薄的話語,竟從一個小女孩嘴里說出來,怒道:“不知羞恥”
李知憐笑了笑道:“江湖中人不是一向不拘小節(jié)的嗎?少俠~”
蘇允苦笑了一下,他竟被一個小女孩給套路了
手緩緩的解開腰間的綁帶,傷口的聯(lián)動性痛得他無法繼續(xù)下面的動作道:“你自己來吧!我……”
李知憐輕輕地翻開蘇允的外衣,里襯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泛黑,腰間上纏著一條滿是血跡的布條,近聞還能聞到一絲腐肉的惡臭,皺起眉頭問道:“多久了?”
“大概有十余天了”
“你還活著真是命大”抬頭繼續(xù)道:“你短刀給我”
蘇允將放在腳上的短刀拔出遞給了李知憐
李知憐將綁帶割開,傷口處一片花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用刀輕輕地刮開傷口處的膿水
“嘔~”
即使她見慣了生死,但這種傷口她還真是無法忍受
閉著眼睛緩和了一下才說道:“烈酒~可能會有些痛”
蘇允咬著牙道:“無事,你繼續(xù)~”
腰間傷口處一陣?yán)蓖?,蘇允強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李知憐邊用酒清洗著傷口邊道:“還有痛感,恭喜你~你的肉還沒有完全爛透”
蘇允的下嘴唇已被他咬出血來,但他毫不在意的微微垂下眼,望著眼前人那長長睫毛下那極淺的瞳眸和被火光映著泛紅的臉頰
長得倒是有幾分清麗,就是心狠了點
李知憐從包裹中拿出一件衣服,剪開對著蘇允筆畫道:“可以嗎?”
蘇允的臉微微泛紅,他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和一陌生女子有如此親密的舉動……
干脆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李知憐小心翼翼地將布塊纏在蘇允的腰間,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異常發(fā)熱的身子時,她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復(fù)如常
雖然她未經(jīng)人事,但好歹也是兩世加起來超過三十幾歲的人
“天太黑了,傷口里面膿水無法處理,紫花地丁雖說是吸膿的奇藥,但我也不敢保證你是否能痊愈”李知憐繼續(xù)搗碎著碗里的紫花地丁道:“紫花地丁搗碎加酒可治癰疽惡瘡,你喝嗎?”
從他受傷以來,幾乎就沒怎么睡過覺,今天的遷徙勞頓加上剛剛清洗傷口已經(jīng)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現(xiàn)在只能憑著本能點了點頭
“我也沒喝過,可能有點苦~”
怕藥太濃稠,蘇允喝不下,她還特意多倒了一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