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被扇了一巴掌的事兒,誰也不再提。
閆肅不敢告訴老哥,燕然也不敢告訴喬席浙。
至于燕然自己,這是她平生頭一次被人掄了耳光,但沒有那么矯情的哭啊,委屈啊。
因為她是為了鄭稀奇擋在前面的,所以比起臉疼,爆棚的責任心讓她無比自豪。
當晚,閆肅在動筷子之前默默把碗里的米飯偷偷撥回到電飯煲中,胡亂吃了兩口就獨自溜達到了教學樓后面的操場。
對于白天發(fā)生的事兒,他實在太自責。
燕然打著手機燈光尋來:“弟弟,你怎么了?”
“?。繘]怎么啊。”
閆肅明明還想再說些什么,偏偏欲言又止。
“這一年下來,子筱在BJ過得好不好?。俊毖嗳皇呛竽_跟著閆肅到操場來的。
“嗯,”為了配合燕然的小短腿,閆肅放慢了腳步,“壓力挺大的?!?p> 燕然“啊”地叫起來,黑暗中的情緒有些夸張:“她從來都不告訴我這些?!?p> “是嗎?”閆肅局促地把手垂在褲縫兩邊。
“嗯啊,”燕然渴望能跟閆肅多說幾句話,“我們子筱是那種韌性特別好的姑娘,從來都只是報喜不報憂。她在BJ一邊求學一邊開公司,一定不容易,還好有你在,能幫襯著她。”
“是嗎?”閆肅的步子更慢了。
燕然被閆肅逼得抓耳撓腮:“弟弟,真金口玉言之一字千金?!?p> 閆肅這回總算笑了,隨后說了一句“對不起”。
“?。俊毖嗳荒涿?。
“就今天……”
“哦,我還沒謝謝你,多謝閆肅大俠出手相救!”燕然雖不介意,可一旦拿出來正經(jīng)談,就覺得心中發(fā)慌,害怕別人誤解。
“客氣?!?p> 一陣陰風襲來,燕然突然有些泛寒,這就是閆肅的冷場特效。
“你們在聊什么呢?”隊友們?nèi)齼蓛傻乜拷?p> “一起散步狼人殺,來不來?”鄭歡是個游戲迷,每日必殺。
燕然和閆肅神同步:“不!”
“好吧,算了,來聊孩子吧,”鄭歡說,“我今天家訪去了你們班的鄭勝男家里,廚房是土屋子,里面放著干柴,鍋碗瓢盆擺在地上,最內(nèi)里只有一臺土灶?!?p> “你是本地人,你跟她爸媽熟不熟?”從勝男每天的穿著看,燕然知道她家的家庭狀況并不是很理想。
鄭歡連著嗯了兩下:“據(jù)我媽說,鄭勝男的媽媽吸過毒?!?p> “什么?”燕然聽到“吸毒”二字的時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媽媽也很可憐啦,我們村里有一個祠堂,就是那種老式的,在我小的時候還有女人被綁起來送進去罰跪,挨打。勝男媽媽就是其中一個。我們這里普遍都有點重男輕女以及那個什么……扭曲的妻為夫綱吧……在我記憶里,我爺爺奶奶也很苛刻地對待我媽?!编崥g的爸媽都是高中文憑,故而家庭觀念是很正常的,也正是有感于家鄉(xiāng)的落后,他才會選擇連續(xù)兩次為自己的鄉(xiāng)村報名支教的目的地。
“哎……”閆肅突然發(fā)出感慨。
燕然想起鄭稀奇:“我們班班長也……雖然是個男孩子……”
“被迫繼承家產(chǎn)的富二代?!毙熋醚a充議論。
“星星好看?!遍Z肅指著夜空,激動得如此淡定。
燕然忍不住蹲坐在原地:“真好看?!?p> 閆肅也跟著蹲下,一言不發(fā)。
“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喬席浙。”燕然小聲囑咐。
閆肅:“好?!?p> 雖是異地,大家看到的一定是同一片天空吧,燕然想起喬老頭的樣子,想到想哭:“想他了?!?p> “好?!遍Z肅轉(zhuǎn)頭看向燕然:“你確實很好?!?p> 閆肅一直是不情愿接受燕然的,無論是從她的顏值、才華、人品還是成績上,閆肅總覺得老哥的眼光被蒙了豬油。
燕然就像草間的螢火蟲,微弱卻有光亮,及至今日,閆肅才從她身上看到了力量和單純。
燕然把眼淚灌回眼眶內(nèi):“哈,我就說嘛,你一直對我有意見!”
“一點點?!?p> “不,是偏見。”
“一……點點。”
“我人很好的?!毖嗳唤z毫不謙虛。
“發(fā)現(xiàn)了?!遍Z肅點了點頭。
“……”
雖然閆肅還是兩個字三個字地往外冒字,但好在他能順著燕然的話說下去,不冷場,不沉默。
“其實我說多了話,會累。”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閆肅開朗了不少,但大半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他說,他話少的時候未必就是高冷。
“明天繼續(xù)家訪,你還去嗎?”燕然知道閆肅有提前離開的打算。
“去。我去。還是跟你一組?!遍Z肅想好了,這次就寸步不離地跟在燕然身后,暫時替老哥好好保護她。
“好的哦,記得幫我擋刀,哈哈哈哈?!毖嗳婚_著玩笑。
第二天,鄭稀奇早早就到了學校,在支教老師住宿的樓下叫喊:“老師,起床啦,我們該走了!”
燕然剛刷完牙:“你怎么光著腳?”
“不穿鞋舒服?。 ?p> 燕然琢磨著,貴州小孩兒是不是從小就養(yǎng)成了穿拖鞋和光腳的打算,且?guī)缀鯖]有任何一個同學會因為沒有鞋穿而表現(xiàn)得慘兮兮的。
“燕老師,陸老師,你們倆快點?。 编嵪∑姘炎约旱淖孕熊囨i在乒乓臺旁邊后,迫不及待又來催促。
閆肅和燕然立馬整裝待發(fā)。
鄭萍萍家的爺爺奶奶世世代代沿居在此處。
鄭晶晶每天六點多起床給姐姐和妹妹們做早飯。
……鄭紅雨家里種了很多火龍果,給鄭稀奇、閆肅、燕然各三個。
……
閆肅準備了一個更大塑料袋,把各個家長送的水果,山竹啦、火龍果啦、木菠蘿啦放入了“囊中”,滿載而歸。
燕然覺得閆肅蠢萌蠢萌的:“你站著別動,鄭稀奇你快過去,我給你們倆拍張照片?!?p> 閆肅乖乖聽從安排:“好。”
鄭稀奇很好奇:“燕老師,您不覺得陸老師很奇怪嗎?”
“藝術(shù)家都是孤獨的……”燕然剛替閆肅辯解完,轉(zhuǎn)頭又問:“你專門拿了袋子來搜刮水果是不是不好?”
“我本來是要自己爬樹上去摘的……”閆肅盯著路邊一棵高大的菠蘿蜜樹,枝丫上正掛著一顆檸檬黃的大球體。
“走走走,這可是別人的院子,你拎了那么多東西,很容易被人認為是賊。”燕然拉著閆肅就往大路上走去。
鄭稀奇緊跟在閆肅身后:“陸老師,你要是喜歡,我去我奶奶家摘了送你。”
“不,是我老板喜歡!”閆肅把水果掄到肩膀上。
看來,家訪是小,為了子筱老板夾帶私貨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