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客房中,女子臉色潮紅,不停的念叨著“罪孽”兩個字,男子蒼老有勁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眼中全是不舍和擔憂。
“大爺大娘?我來送早飯!”小白在外頭輕聲打著招呼。
男子起身,恢復(fù)了老態(tài),打開了房門,說道:“這么早?”
“不早了,昨夜就該給你們送姜湯來的,看你們實在是勞累才沒上來的?!毙“自竭^大爺,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當看到床上正喘著粗氣的大娘,急忙跑了過去,右手探上了額頭,這個舉動,讓門口的男子心中一驚,“大爺,大娘發(fā)燒了!你怎么早不和我說呢!”
男子放松下來,說道:“年紀大了,就容易生病,沒事的,姑娘,休息一天就好?!?p> “大爺,你這么想可不對啊,上了歲數(shù),再小的病都是大病。”小白想了想,說道:“正好我一個朋友剛來,他有馬車,大爺,咱們帶大娘去惠城吧,不能這么等著。”
小白剛要站起來,突然感覺床上的人拉住了她,大娘沙啞著聲音,非常慈愛的說道:“姑娘,你的好心,我領(lǐng)了,但這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麻煩你那位朋友了?!?p> 小白握住她的手,說道:“這怎么能是麻煩呢?要是我昨夜就熬些姜湯來,興許今天你就不會發(fā)燒了,都怪我?!?p> “這怎么能怪你呢?”大爺上前說道:“這樣吧,且過了今天,要是明天老婆子的熱度還沒退,咱們就聽你的,現(xiàn)在她乏的厲害,就讓她先休息吧。”
小白本來是不想同意的,奈何床上的大娘昏昏欲睡,這樣子再加上馬車顛簸,也許去了惠城半條命都沒了,想起自己還有些風寒的藥,便說道:“行吧,正好店里有些風寒的藥,我先去熬一點兒?!?p> “多謝姑娘了?!贝竽镙p輕說道。
不知怎的,看到這對老夫妻,小白很本能的想到了很久之前與自己有過幾面之緣的婆婆,生活艱苦,無能為力,卻還是傾其所有的幫助他人。
余珂看小白下來的時候沒了精神,隨口問道:“樓上住的什么人?怎么你上去一趟連魂兒都沒了?”
“你準備什么時候走?”
余珂有些愣神,“剛才你不是還不讓我走呢嗎?”
“樓上有對老夫妻,大娘病了,要是今天燒還沒退,明天想借用你的馬車去惠城。”
“行,沒問題?!彼緛泶蛩阍谟蛠泶奶斓?,順便和小白探討一下余氏的醬料還有沒有別的可烹調(diào)的食譜。
不過,小白只聽到了那個“行”字,“大爺大娘住在靠樓梯那間房,你就去最里頭那間吧,被褥都在柜子里,想吃飯了就來喊我,白天我可能沒空理你,你也睡個好覺,晚上我做大餐,就用你給我的那些醬料如何?上次只做了一道羊肉,今天保準讓你大開眼界?!?p> 這可是正中余珂下懷,“行啊,反正我也困了。吃飯了就叫我?!庇噻嫘πΓ@時剛好第一個客人上門,他便去了樓上,但是,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他要找的人,會距離他這般近。
崖仙郡郡王府
文卿坐在屋中假裝鎮(zhèn)定,但是她蒼白的臉色根本就沒辦法掩飾她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這么多天過去了,從計劃實行的第一天起,她就說服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在替自己的孩子拿回本該屬于他的東西,可是,從那之后,她的內(nèi)心沒有一刻是平靜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信神佛,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佛祖,那么她的孩子不會受這樣的苦。
老巫奉了找尋金丸蜜的命令從伏蠃地匆匆趕回,如今正跪在寢殿冰涼的石板地上。
文卿陰沉沉的看著他,似乎要把他從頭到尾看穿無數(shù)個洞,金丸蜜,百枯口中唯一一味可以研制對癥藥丸的東西,一個半大的孩子可以輕松獲得,為什么郡王府的精銳卻連地方都找不到?“伏蠃地有幾處懸崖?”
老巫挺直的脊背晃動了一下,說道:“一處?!钡菂s圍繞著半個伏蠃地,“屬下已經(jīng)讓府中精銳仔細搜找,絕對不會漏過任何一個角落。”
“沒有找到,你回來做什么?”文卿的語氣已經(jīng)忍耐到了極致,“誰讓你回來的!誰允許你回來的!給我滾到伏蠃地去!滾!不然我一定要郡王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王妃!息怒!”奶娘走過來把文卿按了回去,小聲說道:“小主子睡下了。”
“他還好嗎?還有沒有。。??妊??”文卿開始哽咽。
“沒有了,百枯大人的藥效果很好呢,就是。。。?!蹦棠铼q豫要不要說。
文卿冷笑一聲,說道:“就是不夠了是嗎?”
“是。百枯大人說,除非癥狀加重,這藥得仔細用了?!?p> “朝暉。。。”提起果朝暉,文卿的眼神才會有片刻溫暖,可看到依舊跪在地上的老巫,她又暴怒起來,順手就把旁邊的杯盞扔了出去,隨后發(fā)出了一聲怒吼:“還不快滾!”
杯盞破碎的聲音傳出,內(nèi)室隨即響起了一個男童的哭聲,可是聲音非常小,似乎是喘不上氣來,奶娘嚇得慌了,用很輕的聲音,卻又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驚擾了小主子!還不退下!”
“屬下告退!”老巫頭也不會,轉(zhuǎn)身即刻離開。心里卻因為伏蠃地的那個懸崖冷汗津津,他不敢如實回報,府中的精銳在懸崖找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人手折損了一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他從來沒有這么懼怕過,懼怕郡王妃降罪,害怕他會和那些部下一樣,死在伏蠃地。
文卿抓住奶娘的手,淚水像傾瀉的堤壩:“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奶娘!”
奶娘的聲音安靜又溫暖,安撫著文卿無處發(fā)泄的不安,“別怕,有百枯大人在呢。小主子沒事的。”
可是當真會沒事嗎?果朝暉一歲的時候得了小小的風寒,但卻一直沒有好,為此,文卿一度認為是果昭陽下的毒手,她有恨意,但是身為郡王妃,決不能比上頭一位表現(xiàn)的有一絲不妥,所以她明面上對果昭陽百依百順,暗地里卻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世上所有陰損的辦法都用在他身上。
如今,果朝暉長大成人,世子之位也許不是只有果昭陽才能繼承了。這是郡王府欠她的,這是果志峰欠她的,既然果志峰再不肯主動提出來,那么她必定不會再有一副慈母之樣,果昭陽,根本不配。
“把那個丫頭抓回來!”奶娘的手被文卿攥的有些發(fā)白,“本王妃一刻都不想再等了!老巫那個廢物根本就找不到!快!去抓她!她要不答應(yīng)!就折磨到她答應(yīng)為止!”
百枯手上的金丸蜜只有最后一點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兒蜜用盡,而百枯的新藥還沒有做出來,果朝暉可能就沒救了,可是金丸蜜這樣容易找到嗎?
“奴婢知道了。”奶奶收斂了雙眼里的精光,又說道:“王彥昌又來了,王妃見還是不見?!?p> “趕出去!趕出去!什么狗東西!還敢再來王府!”
…..
“百枯!”老巫因為著急,根本就沒走正門,而是直接從屋頂飛跳而下,他氣勢沖沖的指著百枯問道:“那東西到底是什么!你沒有說實話是不是?”這只是猜測,但是直到百枯的眼神因為不敢面對或者有意退避還證實了老巫的想法?!澳阏f謊?那根本就不是救命的藥是不是?”
“。。?!?p> 百枯的沉默,讓老巫急躁起來,其實他這些天越找越害怕,他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有金丸蜜的懸崖,多么詭異?所以他懷疑迎客來的小白根本就是在騙人,如果小白沒有騙人,那就是百枯在說謊。因為世人都知道,金丸這種植物,是根本不會開花的。
老巫身手了得,但當他要出手挾持百枯的時候,這個百歲老人竟然靈活的避開了。
空氣中,陷入了一陣沉寂。
“把你的人都撤回來,你們找不到的,只有那位小白姑娘才可以?!卑倏萁K于還是說話了。
“為什么?”
“老朽,也想知道為什么?!卑倏萆n老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種情緒,叫認命。
但是老巫是不認命的,他也想弄清楚,一個孩子能找到,他們沒道理找不到的。趁著夜色,老巫匆匆離去,夜幕下的郡王府,泛著青白的詭異氣氛。
夜色中,又見幾個人影離開了郡王府,百枯眉頭緊蹙追了上去,若是再找不到,他就當真攔不住文卿的人了。
“小丫頭呀,小丫頭,老朽也算救了你幾次,下一次見面就乖乖的說出金丸蜜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