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城,麗水夏商館
下人送了茶點,輕輕的關(guān)了門,在充斥著歡聲笑語的夏商館中,長魚佑樂居住的梧竹幽居顯得格外幽靜,前天夜里,除了長魚身邊兩個心腹之外,院子里里外外的丫鬟下人都被遣去了各處干活兒,院門緊閉,實在讓人不知所以然。鋪子的各大掌柜瞧著梧竹幽居的下人頭疼不已,都猜著是不是自家少主又犯了病,不要人伺候了。
鳳彌從隔間里出來,休息過后,雙眼中的疲憊依舊沒有緩解,天知道回來的路上他有多緊張,小白昏迷著,他片刻不敢松懈,親自喂藥照顧,直到過了五蓮山小白蘇醒了才安心。
一路上直到回來,長魚佑樂都沒有問過鳳彌這些天的遭遇,他悉心的安排了所有的一切,也將鳳彌的行蹤小心隱藏,即便是前幾天鳳舞和桑家的小女兒桑佳柔大婚,西越城中遍布了鳳舞的人,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鳳彌就藏身在夏商館里,“老爺子讓我把麗水以外的鋪子都收回來,你覺得如何?”
“給桑家騰地方嗎?”鳳彌坐到了桌子旁,慢慢的喝著眼前的參雞湯?!斑@不像老爺子的作風(fēng),看來鳳舞張狂的有些過分了?!?p> “還說什么以退為進(jìn)。”長魚佑樂嘆氣道,“要真是都收回來,損失了銀子是小事,要是帝王一直不松口,夏商館很難再恢復(fù)與中書監(jiān)的合作?!?p> “中書監(jiān)當(dāng)真毀了和夏商館的合約,去和桑家合作?”鳳彌有些訝異,夏商館能做了慶國的帝商,當(dāng)初帝王欽點的,為了給長魚家一個定心丸,還破了先例讓中書監(jiān)統(tǒng)管這一切,沒想到鳳舞一來,帝王竟決定換人了。
“中書令也不在,里頭的官衣都和鳳舞打哈哈呢,可這是帝王說的話,總不會不算數(shù)吧?反正桑家已經(jīng)這么做了,老爺子也讓我退。”
鳳彌笑道:“那你就該叫我一聲八王爺,畢竟這也是帝王說的話?!?p> 長魚佑樂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說道:“殿下,你讓人怎么跟你聊天?跟你說正經(jīng)事呢!我到底退不退?”
“老爺子都發(fā)話了,你怎么還問我?”
“你的意思,也同意我退了?你可真奇怪,之前還不讓我聽我爹的話呢,現(xiàn)在怎么又讓我聽了?”
鳳彌走到了他身邊,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一直在想你說的話,當(dāng)初在沙羅港,你問我,若是桑家并不甘愿只做一個錢莊怎么辦?當(dāng)時咱們誰也沒料到桑家是因為老五才冒頭的,也沒料到帝王竟真的一概不管,他們要是收斂些,我也不會想什么,可他們的吃相太難看了,真的放任他們繼續(xù)囂張下去的話,夏商館會遭遇什么我相信我爹有辦法應(yīng)對,可你呢?鳳舞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和你站在一起去接受他人的評判,我不想退,我得讓鳳舞知道,殿下才是帝位唯一的繼承人?!?p> 瞧著長魚佑樂眼中的堅定,鳳彌在瞬間明白了小白說的話,這世上總有那么幾個人值得去赴湯蹈火,為了好友,當(dāng)真什么都值得,他和長魚佑樂相識,久到在彼此的生活里沒有旁人的影子,“別妄動,對于鳳舞,其實我們一無所知?!?p> “啊?還一無所知?真等一切都搞清楚了就晚了!”
“那我讓你查的事呢?”鳳彌笑了,“別因為有星辰在,你就真的不去查了,兩個人的消息總要多過一個人的。鳳舞絕不是因為有桑家這張牌,才讓帝王看重的,帝王對他很容忍,這很奇怪。”
“更奇怪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說呢?!遍L魚佑樂嘆氣道,“你見過教坊司在普通百姓家中演奏嗎?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而且兩次,都是在桑家,慶賀阮翱星升任滿星館館主,我以為星辰是看在言院長的份兒才答應(yīng)的,可前幾天桑家嫁女,那些樂者竟然一路吹奏著跟去了東來閣!這難道是星辰為了給老五面子?大家伙兒心里都清楚,這是老五給桑家壯聲勢呢。”
“星辰也是個俗人啊。”鳳彌淺笑道。
“最近城中被攪得亂七八糟的,一點兒規(guī)矩都沒有,有個好玩兒的事兒,華木先生把帝國學(xué)院的大門給鎖了,言院長不在,他有點兒管不住那些孩子,前不久桑家的宴席上,好多姑娘為了引起那位阮館主的注意,不是崴了腳,就是落了水,帝國學(xué)院顏面無存啊?!?p> 鳳彌微微蹙眉,之前他并沒有在意,什么時候帝王身邊的人,好比中書令孟平心、帝國學(xué)院院長言恒都不在帝王跟前伺候著,反而不知去向了,“馮貴在嗎?”
長魚佑樂冷笑道:“馮貴要在,致仕院也不會被老五罵了,他調(diào)動了好幾個官員,就因為沒有蓋印,不上不下的,可我真佩服老五這一點,沒有任何書文下發(fā),就憑著帝王的縱容,讓那些人去上任了?!?p> “那原來那些官員呢?”
長魚佑樂聳了聳肩,“被張遠(yuǎn)安排到各地學(xué)府中任職了,除了一個人?!?p> “誰?”
“惠縣縣長林東越?!遍L魚佑樂的神情有了些戲謔。“他這個人無才無德,要不是正趕上那一年學(xué)院里的學(xué)子青黃不接,致仕院無人可用,也輪不到他。但這或許就是天意,要是林東越?jīng)]成縣長,咱們也就遇不到小白了。”
鳳彌卻有些憂心忡忡,如果林東越要離開,小白的處境會如何?
“星辰說的太對了!”長魚佑樂猛拍了一下窗戶,“老五真的太貪婪!你都不知道!他給帝王送去了幾個絕世美人!這是不是跟瘋了一樣!太可笑了!兒子給老子送女人,這不是變相的給自己找娘嗎?”
鳳彌忍住了笑意,絕世美人?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了小白的臉。
“你在笑什么?”長魚佑樂問道,瞧著鳳彌一臉不在意的表情,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帝王的心很難猜的,雖然老五的法子有點兒可笑,可帝王沒拒絕啊,在外人眼里,這就等同于認(rèn)可了,咱們必須做點兒什么才行?!?p> “少主!”一張人臉突然出現(xiàn)在窗口,將兩人的對話暫時打斷了。
長魚佑樂敲了那人的腦袋一下,扶著胸口說道:“你倒是有點動靜呀!嚇我一跳!沒規(guī)矩,誰讓你在窗戶這兒回話的?”
下人摸了摸后腦勺,笑道:“星辰大人遞了消息來,小的這不是著急嘛?!?p> 既然是星辰的消息,長魚佑樂便不計較了,那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楚采苓入夜拜訪藍(lán)家老太君,但被拒絕。”他將紙條遞給了鳳彌,笑道:“原來那位夫人是楚采苓,神神秘秘的,既然已經(jīng)拒絕了,還讓人進(jìn)去干什么?”
下人插話道:“聽說前不久仁信坊開了一家采靈果,是不是就是這位夫人?”
長魚佑樂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仁信坊多是藍(lán)家的親族,藍(lán)家的老太君不是不喜歡這位前王妃嗎?要不是十幾年前藍(lán)家將她狀告果志峰的狀子壓了下去,興許還沒有現(xiàn)在的文卿呢,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時候的事兒?”鳳彌微微蹙眉。
“八月初,你去惠城的時候我才聽到這個消息,但其實楚采苓在五月底的時候就已經(jīng)來西越城了,咱們不是在迎客來的時候遇到過一回嗎?當(dāng)時我還以為她們?nèi)ノ迳徤搅?。?p> “恐怕藍(lán)家的老太君不是不見她,而是早就知道她想求什么?!标P(guān)于藍(lán)家的事,鳳彌總想深挖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來,“五蓮山什么時候可以出售了?”
長魚佑樂愣了愣,為什么鳳彌要這么問?“你是說采苓館占的那幾個山頭,是楚采苓的私產(chǎn)?不可能吧?十方南華寺可在那兒呢!”
“小的這就去查!”下人轉(zhuǎn)身就跑了。
如果楚采苓沒有去過藍(lán)家,兩人誰都不會對一個小小的采苓館這樣在意的,不過是文卿對付楚采苓的小把戲而已,可如果楚采苓和藍(lán)家有不為人知的交情,他們就不得不在意,藍(lán)家是銅墻鐵壁,任何細(xì)小的裂縫都值得他們注意。
“郡王府的世子失蹤了!你知道嗎?”長魚佑樂突然說道,“他都失蹤了,楚采苓居然還能這么坦然的在西越城做自己的事兒?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