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夜市的客棧,小白從最開始的大哭,變成了低聲的啜泣,鳳彌想了一路都沒明白,她到底在難過什么?
不過看著小白這幅可憐的模樣,鳳彌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發(fā)生過的一件事。
他七歲的時候,很喜歡一個姑娘,可那姑娘太好,旁人也很喜歡,他知道了,就去問她,明明是害怕那姑娘不要自己了,結果她卻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認為他在污蔑她的名聲,哭了好幾日,怎么都不理他。
當時鳳彌也沒搞清楚那姑娘是為什么會哭,他覺得最該哭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就像現(xiàn)在一樣,小白有什么好難過的,他才該難過吧,明明幫她出了氣,還落了一身不是。
小白哭夠了,覺得腦袋昏沉沉的,累的不行,她擦干了眼淚,倒了杯水喝下,才回頭看向了鳳彌,她覺得自己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在鳳彌跟前嚎啕大哭實在是丟臉,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又不敢攆他回去,心里想不通,她哭她的,他老跟著自己干什么!怕她想不開???
“沒事了?”鳳彌開口問道。
小白吸了吸鼻子,覺得又是這一股酸楚涌了上來,癟著嘴說道:“我能有什么事兒。”
“既然沒事你哭什么?當著他的面哭成這樣,也不嫌丟人,是不是想告訴他,你很委屈很難過,還是放不下?”
“我哭是因為我覺得不值得!”小白現(xiàn)在真的聽不得“放不下”這三個字,如果林文娟沒有一直誤會她是放不下,她們之間根本不會變成這樣,“雖然人會變,可我沒想到他們會變成這樣!”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委屈我知道,我?guī)湍愠鰵饬搜?。?p> “我們很熟嗎?你為什么要覺得我委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覺得我委屈!我不委屈!”她不是果昭陽,也沒有刻意的去避開那些傷痛,她接受了并且消化了,她可以面對這些的。
鳳彌又變得冰冷起來,他腦海里反復的重復著小白剛才的話:我們很熟嗎?這句話讓他很難過。
他的愣神,讓小白一下子認定鳳彌是可憐她,可憐她孤苦的處境,可憐她總是故作堅強,她一下子爆發(fā)了,喊道:“你憑什么覺得我可憐!誰要你多管閑事!如果陳珩當了官走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你身份高貴!就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命運嗎!你憑什么要替我出氣!你以為你是誰呀!”
鳳彌漸漸變得悲傷,難道剛才小白跟陳珩說的話都是假的?
“我不要你管我!讓我一個人待著行不行!你非要我無家可歸才行嗎!”
“可那里不是你的家。。?!?p> “不是又怎么樣?你也有家,還不是逃出來了?我只是希望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可以接納我,如今因為你,連那個唯一的地方,我都回不去了?!毙“锥自诘厣蠁柩实目奁饋?,是誰都無法體會的悲痛。
看著她瘦弱的肩膀不斷顫抖著,鳳彌伸手想平復她的難過,卻一動也動不了。如果自己能早一點認識她多好,可就算這樣又能改變什么?當時的自己,不也正備受煎熬嗎?
鳳彌輕輕的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沒有離開,而是靠在了二樓的圍欄上,空中霧蒙蒙的瞧不見月亮在哪兒,卻又有冷凝的月色穿過云層和迷霧灑向了大地,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的燭火滅了,他聽到了小白平穩(wěn)的呼吸聲,確定了她已經睡著了,才悄然離開。
.........
四月底,惠城發(fā)生了兩件不大不小的事。
頭一件是慧縣縣長林東越,和林家的女婿陳珩要先后前往屬地赴任,第二件便是城里偌大的夜市要全部關張,聽說有位極富貴的富商要在惠城興建一座別院,看中了夜市這塊風水寶地,可這都是傳言,因為半數(shù)的房屋被推倒,也沒見什么富貴之人蒞臨惠城。
今兒個是陳珩一家出發(fā)的日子,林張氏有些不高興,陳珩既然不體諒林文娟剛剛生產還在月子里,出爾反爾執(zhí)意要走,那么林文娟何苦跟著去赴任?
旁人家的媳婦兒哪個不該好生養(yǎng)著?林文娟就該在林府養(yǎng)上半年再去同他們會合,照著林張氏的意思,陳珩前途渺茫,林文娟跟他和離都是應該的。
可林文娟不肯,她是陳珩的妻子,不說生死與共吧,共患難也是應該的,反正東西也準備好了,臨時要走也不麻煩。
林張氏苦勸無果,只得含著眼淚將府里最寬敞最穩(wěn)當?shù)鸟R車單另安排了出來,鋪上了十幾床的被褥,準備了足夠的炭火和暖爐,還生怕阿純和阿和伺候不好,細微末節(jié)又想了半日,才哭著把這對母女送上了馬車。
還在做月子呢,就要長途跋涉,萬一落下病怎么辦?孩子又剛剛生下來,要是路上林文娟有個什么不好,這孩子連奶都吃不上,想著這些,林張氏的眼淚濕了一塊兒又一塊兒的帕子,怎么都止不住。
林文海好歹是哥哥,他想了想,攔住了剛剛啟程的馬車,對林文娟說道:“還是別走了,要是你在路上生了病,可憐的還是我外甥女,就在家里住著吧,等你養(yǎng)好了身子,我讓人送你過去。”
林張氏一聽便也忍不住拉住了林文娟的手,哭道:“你哥哥說的對,文娟啊,要替孩子想想?!?p> 可林文娟搖了搖頭,若是此刻她不跟著去,半年之后,陳珩的身邊再也不會有她的位子,何況這剛生下的孩子,陳珩都還沒取名字呢,她不想她們母女被陳珩徹底忘了。
況且林家如今已經不能算是陳珩的靠山,她的父親幫不上忙,而她的哥哥。。。她和商婷已經鬧翻了,她也不能給哥哥惹麻煩。
這些話,她偏偏不能說,“親生的父女兩個,怎么能離開這么久呢?娘,我沒事的,只是此后不能在你身邊盡孝,女兒心里有愧,還有哥哥,你大婚之日,我。。。我趕不上了,你和嫂子要好好的,她那么喜歡你,一定會幫你的?!?p> 林文海不免有些心酸,似乎前一刻還鬧著不滿的妹妹,瞬間就長大了,“爹和娘明天也會離開,你們都不在,我又在孝期,成什么親!只是雙方換了庚帖罷了,還早著呢!”
“不是說趁著熱孝。。。”林張氏有些害怕林文海要反悔,如果他反悔了,可是連商家的支撐都要錯過了。
林文海沒有接話,轉身讓吉利牽了匹馬來,翻身而上,說道:“我把文娟送出五蓮山再回來。”
既然林文海要送,林張氏自然也要跟著,便急忙讓果兒另外準備了回程的馬車,拽著林文娟的手就坐到了她的身邊,抱起了一旁的孩子,萬分不舍。
林東越見事情突然變成了這樣,也只能跟了上去,這和離的主意他是萬分愿意的,可自己女兒不同意,他也沒辦法。
一行人在城門口與陳家的馬車會合,這才出發(fā)上路,直到了傍晚的時候,才抵達了五蓮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