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么多弟弟,而且有很重的主仆觀念,他們的父親一定家世顯赫才對。小白記得十八曾說過,他們的父親將剩下的孩子都賣了,落得妻離子散的結(jié)局,定是家道中落了。
“或者做生意?”小白小心翼翼的問道,可幾個孩子都不說話,小白微微嘆氣道:“先回去吧,是我的錯,我不該問你們,讓你們傷心的,今天晚上我一定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不好?”
十八仰頭說道:“我們不傷心,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跟姐姐說?!彼戳艘谎坌『樱Φ溃骸澳阏f是吧,小河?”小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說話。
既然不想說,小白自然不強(qiáng)求,便帶著他們在這條街上繼續(xù)買東西,每一個攤位少買一些,一趟下來,也買了不少,一大塊豆腐,幾把新鮮的青菜,十幾個咸鴨蛋,一小袋的番薯,還有一些蘿卜和半只臘鴨。
回到了保和堂后,小白便開始動手做晚飯了,買的鯉魚全部收拾干凈之后,一半過油紅燒,一半用干菜醬燉,沒一會兒,整個院子就飄滿了香氣。
那些小鯽魚,小白取了一半下鍋油煎,而后切了豆腐燉了湯,又將剩下一半用佐料腌制了起來,等明天就能掛起來晾干了。
藥童在房梁上晾著一塊臘肉,不過他一般不會親自做,小白取下,切了足足一大盤,和那些青菜炒了,又將剩下的青菜單獨(dú)拌了一盆,怕不夠香,還取了些芝麻花生醬淋了上去。
鴨蛋不用做,直接切開就能上桌,還有那半只臘鴨也是,上鍋蒸熟了就行。
倒是那些番薯用了小白一番功夫、番薯糯米餅、拔絲番薯、烤番薯、番薯饅頭、番薯丸子、番薯發(fā)糕。一道道擺在桌子上時,幾個孩子的眼睛都瞪圓了。
最后小白又用蘿卜做了些糖醋蘿卜丁和蘿卜絲餅,端著米飯出去的時候,院子里,南大夫、藥童,還有幾個孩子早就等著了。
“姐姐做的菜好香呀!”十八咽了咽口水,卻也沒動筷子。
小河看了看十八,又看了看同樣盯著那些菜肴吞口水的十五和十七,神色復(fù)雜,輕輕的說道:“天上酥陀共,懸知未易同?!?p> 小白是沒聽到,可一旁的南大夫聽見了,他微微蹙眉,起身去了藥房?!澳洗蠓?!吃飯了!你去哪兒啊!”
“我聽見前頭有動靜,去瞧瞧?!?p> 這會兒了能有誰來瞧???反正耳聰目明的小白是什么也沒聽見。
“等會吧。”藥童看了小白一眼,像是認(rèn)定了南大夫一定沒聽錯。
小白坐了下來,給幾個碗里添了米飯,笑道:“這珍珠米放了有些日子了吧?你們兩個平常不開火,都吃什么呀?”
“自然有人將飯食放在我們面前?!?p> 小白笑道:“要是沒人找南大夫瞧病呢?”
“不是還有你嗎?”
“得了吧!我又不是天天來。”
“明天南大夫要去北邊的趙家,給他們家老夫人瞧病,大不了回來的時候,他們送的東西我們收下不就得了,那些富戶家最好面子,出診費(fèi)給的高就算了,謝禮也是多的出奇,那些食盒拿回來,夠我們吃上三五天的?!?p> “要是多了他們四個孩子呢?”
藥童蹙眉問道:“你什么意思?”
“白姑娘是想讓四個孩子去太學(xué)吧?”
飯桌旁幾人紛紛回頭,竟是梅夫子來了。
小白急忙起身行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南大夫,對梅夫子說道:“我還沒說呢,梅夫子怎么猜到的?”
“剛剛這糟老頭說的?!泵贩蜃雍敛豢蜌猓搅四洗蠓蛏磉?。
小白又看了看南大夫,感謝之意油然而生,可她又看了看梅夫子,疑惑道:“南大夫知道梅夫子要來?”
梅夫子抬頭看她,“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可你不是說不必了嗎?小白不知道該怎么搭話了,再說南大夫的耳朵也太好了吧。
“動筷吧!”南大夫笑著讓大家吃飯。
飯桌上出奇的安靜,就連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沒有,幾個大人就算了,可十八他們幾個孩子能有這樣的規(guī)矩,倒是真叫人刮目相看。
“你們叫什么?”梅夫子放下了筷子,拿起了一旁的茶杯。
小河規(guī)矩的放好了碗筷,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起身說道:“我叫小河,這是我的三個弟弟,十五、十七、十八?!?p> “我問的是真名,想要去太學(xué)念書,你們的名字和來歷我必須知道?!?p> 小河有些赧然,他輕輕說道:“我們沒有名字?!?p> “休要撒謊。”梅夫子放下了茶杯。
“他沒有撒謊?!笔艘舱玖似饋?,隨后是十五和十七?!拔覀冋娴臎]有名字,父親的孩子那么多,他根本不在乎這個?!?p> 梅夫子將目光從十八身上移開,輕聲問道:“那他在乎什么?他還活著嗎?”
小河說道:“夫子大概聽說過那些故事,先是百年世家、榮華富貴、百里挑一、子孫滿堂,沒有哪個是不爭氣的,可到了后來,人心散了、一盤好棋分崩離析、利益熏心、勾心斗角,視人命如草芥、拿孩子當(dāng)籌碼,沒有一天不在漩渦里掙扎的,結(jié)果有人掙脫了出來,成了新的主人,有人沉到了海底,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可我們幾個是連尸骨都算不上的渣滓,父親活著或者死了,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同樣的,他也會在乎。”
“宅子里的事兒我不感興趣,可你們總該有個姓兒吧?!?p> “我們不想說,也不想用。”
梅夫子冷笑一聲,沒了耐心,冷冰冰的說道:“生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由得你不想或者不用嗎?”
小白急忙接過了話茬,說道:“讓他們跟我姓吧?!?p> 可這句話并沒有讓僵持的氣氛緩和,反而讓幾個孩子更沉默了,梅夫子看了小白一眼,冷笑道:“林?還是白?不知道白姑娘瞧得上哪個?”這句話,讓小白的臉?biāo)查g紅了,這個梅夫子,說話怎么這么刻薄?
“那你看我的姓怎么樣???”南大夫笑了笑,示意藥童給梅夫子斟茶。
梅夫子冷哼道:“你將我硬拉進(jìn)來,就是讓我接受這幾個沒名沒姓,甚至都不肯坦誠直言自己來歷的孩子去太學(xué)?你怕什么?怕這位白姑娘去林會長那兒告你一狀,趕明兒你這保和堂也沒了特別的待遇嗎?”
“什么意思?保和堂怎么了?”小白有些愣了。
即便南大夫想擋也來不及了,梅夫子心里的話脫口而出:“惠城所有的鋪子都加了一成的稅,偏偏保和堂是個例外,我還納悶,是不是南大夫真的替林府隱瞞了些什么,現(xiàn)在我算瞧明白了,居然是因為你?!?p> “我?”小白看向了南大夫,不明所以。
藥童捂著半邊臉,閉上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看這桌上壓抑的氛圍。幾個孩子也是,滿臉的莫名其妙。
“你白長兩只眼睛了?梅知新,我敬重你是個讀書人,你可別信口胡說??!”南大夫白了他一眼,但也沒生氣。
小白不知道惠城那些有心人又編排了她什么,但有一點(diǎn)她很確定,下午梅知新出手解圍,解的不是她的圍,而是那個賣魚的!他是怕賣魚的一旦鬧到了縣府,林文海定會認(rèn)為自己受了欺負(fù),狠狠的責(zé)罰,所以讓賣魚的趕緊收手!
“想讓這幾個孩子進(jìn)太學(xué),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泵分掠峙跗鹆孙埻?,慢慢的吃了起來。
桌上的人紛紛看向了小白,可此刻小白只有一個念頭,誰能告訴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