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門柳紈?!?p> “錦樂門月西樓?!?p> “請賜教?!?p> “請賜教?!?p> 論武終試上,月西樓與柳紈二人雙雙向?qū)Ψ叫卸Y。這且是他們第一次略帶正式的自我介紹。而介紹完的下一秒,他們就要拔刀相見,爭奪本次八門論武中的唯一一個第一。
時間撥轉(zhuǎn)到一天前的第二輪復(fù)試,當(dāng)柳紈喚動司雀擊敗秦浪時,月西樓清楚地意識到這位少年身上的不凡。
她不是沒見過玄宗門的人,譬如宋巍之,活脫脫的道人模樣。
可柳紈卻不同,他雖然穿著道袍,拿著拂塵,可也只是看起來像道士罷了,她總覺得柳紈不同。
這樣想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心事重重的龍朔。
他安排了秦浪著手調(diào)查此事,慘遭淘汰的秦浪出局之后,便馬不停蹄地帶著一隊禁軍弟子下山尋找線索。
不到一日,秦浪便派人送回了密函。密函上記載了柳紈時常私會一神秘婦人的動向,消息來自于玄宗門某個心性不定的小弟子,可信度極高。
龍朔小心謹慎地把密函扔進了火盆,看著密函一點一點被燒成灰燼,內(nèi)心的憂慮越發(fā)深沉……
越是這種喘不過氣的時候,龍朔便越是沉浸回多年前那個無人的夜晚。
他孤零零一個人走在廣袤的花海中,四周狼嚎不休,陰風(fēng)陣陣。
而一個少女,莫名朝自己伸出了溫暖的小手,她……
罷了,再想也無用。
龍朔搖了搖頭,裹緊身上的衣服,推門走出了廂房。
雖說禁軍門到了終試,已經(jīng)沒有一個弟子,但礙于盟主身份,龍朔依舊還是要裝裝樣子出席終試。
何況這關(guān)系到今年八門論武第一的誕生,一個是一路平步青云的玄宗門翹楚柳紈,一個是幾經(jīng)曲折依舊不折不撓的錦樂門弟子月西樓。兩個都是今年論武的新面孔,實在是后生可畏。
玉女峰又生起了之前那樣的茫茫大霧,霧色濃郁得讓人睜不開眼雙眼。眾掌門已經(jīng)齊齊抵達終試的地點——巨石臺,兩位終試弟子將在這里比武論劍,決出最后的第一。
“我押柳紈?!钡劢T掌門關(guān)山夜看著冷傲霜,輕笑道:“冷掌門,你覺得誰能贏?”
冷傲霜一語不發(fā),轉(zhuǎn)頭將目光投給琴瀾。琴瀾識趣地笑了一笑,頷首柔聲道,“我和冷掌門押月西樓?!?p> “龍盟主,你呢?”一側(cè)的暮沉舟忽然開口,神色沉靜,不帶一絲波瀾。
龍朔見自己被點了名,壓起嗓子,眉頭緊鎖:“單論武力,柳紈確實在那女孩之上?!?p> “你們看你們看,”唐淵撐開手中的紫粉色流蘇花傘,拈花帶笑:“我就說那丫頭不容小覷來著,宋掌門,你可要小心你的小徒弟,別被一個女孩子搶去了第一?!?p> 眾掌門紛紛將目光轉(zhuǎn)向巨石臺的方向,而早早抵達石臺之上的月西樓與柳紈二人也各自摩拳擦掌,準備銅鑼敲響的一刻。
末幾,眾掌門弟子漸漸安靜下來,自發(fā)地盯著石臺上靜靜對峙的二人,山雨欲來。
“在下玄宗門柳紈。”
“在下錦樂門月西樓?!?p> “請賜教。”
“請賜教?!?p> “咣當(dāng)”一聲,正式開賽的銅鑼被打響。月西樓單手拔出碧水劍,換上一臉警覺,欲正面迎敵。
而不遠處的柳紈一臉平靜,任由司雀揮動翅膀徘徊于肩側(cè),手中拂塵一動也不動,清風(fēng)微拂,云霧漫漫,倒還真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月西樓倒吸一口涼氣,硬著頭皮上前一揮。只見柳紈緩緩后蕩半步,卷動拂塵一頭的白絲,牢牢咬住碧水劍的劍身不放。
這時候,便更彰顯出月西樓琴劍雙修的天賦本色來。她不疾不徐,由著碧水劍被柳紈的拂塵所牽制。順帶著騰出右手,飛速釋下背在身后的一宗梨木七弦琴。
“宮商”彈指間,一記紅纓飛刀伴著柔潤琴弦一同飛射而出,那刀尖意不在殺人,反而朝柳紈肩頭的司雀飛去。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柳紈面不改色,在飛刀臨身一刻迅速將司雀收回袖中。轉(zhuǎn)身時引動心訣,一拂塵帶著一渦砂石阻下了飛刀。
月西樓怎甘示弱?見柳紈的拂塵松動了些,便又下意識揚起碧水劍一記反打。
柳紈斜身一閃,未料又有兩記飛刀伴著急音狂曲呼嘯而來,無奈連退幾步,方才緩住了重心。
“怎么,玄宗門就這點本事?”
月西樓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帶著乘勝追擊的決心果斷向柳紈刺去。
沖刺間,月西樓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從初試就難掩高強武藝的柳紈,怎么可能在這緊要關(guān)頭如此輕易地被擊???這里頭,似乎不止看上去那樣簡單。
正想著,月西樓下意識回了回頭。
不好!原來柳紈趁著自己埋頭刺殺時,不知什么時候放了那司雀繞到了身后!
此時那鳥兒正氣勢洶洶地撲動著翅膀,朝自己飛來。
簡單幾下,月西樓就被啄得迫不得已丟下碧水劍。抬手再想起撫琴時,柳紈早就用拂塵招架住了自己懸空中的半只手。
柳紈還是那個柳紈,永遠那么出人意料的柳紈。
他只用了一個小小的調(diào)虎離山,就讓月西樓的琴、劍、人三體相繼崩離。
柳紈抬手一掌,輕輕將月西樓推出五丈開外。若是他用盡全力,這丫頭只怕早就沒了性命。
一切只因剛才,他又在月西樓身上看到了那種熟悉的倔強。竹林一見時滿臉的清苦剛毅,巨石臺上又得以重現(xiàn)。
月西樓當(dāng)然察覺到了柳紈刻意的用心,但這并不能沖淡她奪勝的欲望。
她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讓月西樓這個名字記在玉女峰石壁上。
她是為了報仇,十年前那場橫尸遍地的殺戮。
尚只有五歲的自己躲在米柜里,一點一點看著家人慘死在刀下。從那時候起,月西樓就咬緊牙關(guān),在腦海中深深刻下復(fù)仇這兩個字。
碧水劍重新回到手中,月西樓眼底噙著熱淚,一臉的殺意決絕。
冷風(fēng)如刀鋒一般吹打在她的臉上,發(fā)帶被無端撣開,一頭散發(fā)就這樣傾意拋灑在空中。
即便是素日里冷靜慣了的柳紈,見到月西樓這副仿佛入了魔的樣子,都不忍有些犯怵。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帶著仇恨的底色,就像……就像母親生氣時的表情一樣。
柳紈遠遠望著碧水劍泛血的劍刃,不知不覺地被逼出一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