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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中她總想去賣棺材

第十章 錦生遂之

小郎中她總想去賣棺材 展997 1985 2019-10-04 13:03:18

  “錦生”這個名字他喜歡極了。

  但是他的出身和這個名字一點(diǎn)也不相配,他出身在一個貧窮荒僻的小村落中,這個名字,大約只是他爹娘的一點(diǎn)美好的期待與幻想。

  忘記是幾歲的時候了。

  村子里鬧了饑荒,他看著那群面黃肌瘦的同齡孩子幸災(zāi)樂禍,那時的他天真的以為,只有他們家,他們讀書家,才配有資格吃上一口飽飯。

  簡陋的木頭與茅草搭好的房屋中,一家三口就著尚未落山的夕陽吃著稀薄的粥湯,只有他那一碗的米粥很是濃稠,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每都是娘親先下了用餐的桌子,離開前看著父子二人,笑著道:“多吃些,不夠鍋里還有?!?p>   他確然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在長身體的他常常用了一碗飯之后又要了第二碗,盡管第二碗會比第一碗稀薄很多。

  而他也未曾留意要了第二碗飯后,爹爹就會放下手中的碗筷,去了廚房。

  直到看著日漸消瘦的爹爹與娘親,他才恍然意識到什么。

  他們讀書家,與這村里的其他人家,并沒有什么不同啊。

  ……

  遂之這個名字是村里的教書先生取的。

  先生問他名姓,他如實(shí)相告,而特意著重念了“錦生”二字,他們讀書人,該天生富貴的……但此時此刻的他經(jīng)過了那些事情,卻對自己這個想法有些猶疑了。

  對上先生那一雙含笑的眼睛,似乎印證了他的想法,先生留著長須,目光溫和,但是他總感覺在那溫和的目光中看到了嘲諷,尤其是在他說完自己的名字之后。

  先生捋著胡須,片刻開口:“那你可有表字?”

  他搖頭道:“未曾有表字。”

  “那……”先生只想了一瞬,“便叫‘遂之’罷?!?p>  先生聽到“錦生”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孩子的爹娘對他的期望,遂之,也是愿他終能得償所愿,衣錦一生。

  他卻不這樣覺得。

  “遂之”這個表字他不喜歡,就好像先生聽了他的名字,面帶嘲諷地對他說:行吧行吧。

  這般隨意,這般羞辱。

  他默默攥緊了拳頭,卻應(yīng)了下來。

  不過幾年的光景,他的爹娘相繼離世,先生看了他許久,問道:“你可愿與我離開這里,嘗試去入仕為官?”

  遂之這個孩子老先生很滿意,讀書刻苦用功,心氣又遠(yuǎn)比鄉(xiāng)下村野的孩子高出許多,讓他留在這荒僻的小村莊也是埋沒了他的才華。

  果然,他想也不想,便應(yīng)了下來。

  但入仕為官遠(yuǎn)沒有他想的這般簡單,他是寒門子弟,出身貧困,無人保舉沒有門路,想要進(jìn)階仕途貴族,遠(yuǎn)比登天要難。

  最后,先生把他留在了一大戶人家給小公子做教書先生,便轉(zhuǎn)身離去。

  他看著老師離開的背影,只覺得“遂之”這個名字更加諷刺了。

  ……

  富家的公子比他小了七歲,他仰著粉嘟嘟的小臉喊他:遂之。

  “公子,”他恭謹(jǐn)?shù)厥┝艘欢Y,“在下名喚錦生?!?p>  “遂之,”小公子不肯改口,攀上他的衣襟,“我分明聽到那老頭喊你‘遂之’?!?p>  此后無論他如何教導(dǎo),小公子就是不愿改口,他無奈認(rèn)命:

  罷了,誰讓他是主子他是仆呢。

  時間漸漸地流逝著,周遭的人也都習(xí)慣跟著小公子喊他“遂之”,慢慢的,連他自己都快忘記了,他還有個名字,叫“錦生”。

  小公子聰慧靈秀,書本上的知識過目不忘,家里有意愿安排小公子入仕為官,卻被小公子死活拒絕掉了,小公子說:自己就喜歡閑在家里有人伺候。

  他入耳聽過,也只有一聲冷笑。

  許多年過去,他的年紀(jì)也大了,不斷有人拿著姑娘的畫像給他說親,他看著那些姑娘的畫像,聽著媒人給他介紹的姑娘的出身,心底劃過一絲自己都全然未能意識到的悲涼,到底,他一樁親事也沒有應(yīng)下來。周遭的人開始議論他眼高命賤,暗地里地嘲諷他,他卻好似全然不在意,但到底,他是悲哀地認(rèn)同這個事實(shí)的。

  那年和風(fēng)煦日,枝頭上花繁葉茂,他捧著書卷坐在花園的石凳上讀書。斜眼間,是一笑顏明媚,俏麗若三春之桃的女子,她衣錦繁華,自那門廊處款步而來,經(jīng)過他時,微微點(diǎn)頭含笑,稱了聲“先生”。

  那“先生”二字,入了他的耳,入了他的心。

  后來他才知曉,那位姑娘是公子已經(jīng)定了婚事的未婚妻子,兩個人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

  “遂之。”

  他念著自己的名字,砸爛了一架子的書。

  “遂之?!?p>  他喃喃著,掩著面又哭又笑。

  “遂之啊……”

  公子成親的前三日,他對公子說想去那郊外的院子中,最后一次教公子念書。

  公子應(yīng)了他,確切來說,只要他開口的事,公子沒有不答應(yīng)的,除了“遂之”這個名字,公子偏偏執(zhí)著地念了十五年。

  他領(lǐng)著已經(jīng)及冠的小公子,在桌案上面對面坐了下來,他不曾拿任何書卷,忽視小公子疑惑的目光,他只拿出了一壇清酒,笑了笑,對公子說道:“公子要成家了,該是要學(xué)著些大人的東西了,”他為公子斟了一杯酒,“請公子用了這杯薄酒罷,也算不枉費(fèi)在下這幾年的教導(dǎo)?!?p>  小公子看著相伴十五年的老師,展露一個微笑,毫不遲疑地飲下了那杯酒。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小公子喝光了那杯酒水,手指藏在袖中微微顫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小公子痛苦地栽倒在地,嘴角溢出鮮血,一雙玉目滿是悲戚與不可置信。

  他顫抖著雙手捂上自己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天驕貴胄,”他指著地上的人,“天驕貴胄也不過就是凡人而已!”

  他欣賞著小公子痛苦的姿態(tài),嘲笑著他,就仿若當(dāng)初他以為他的老師嘲笑自己的名字一般。

  屋外風(fēng)雨交加,他大笑著踉蹌跑出門去。

  一道驚雷劈下,巨樹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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