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答,大片雪花逐漸消融。白馬大聲喘息,錦瑟看著逐漸走來的羽凡,李健仁二人。她韁繩半握,眼中像是有了光亮一般。
“怎么樣?昨晚雪大,受冷了嗎?”李健仁牽著馬車韁繩,馬車上圍著后后一程稻草,在稻草上,工整的放著兩具棺材。
“你們這是……”錦瑟后話未言出口,心想不妥?!白蛱爝€好,城外客?;馃耐?,雪下的時候我己經(jīng)睡了,未感到寒?!?p> 李健仁點了點頭,看她話說一半應是好奇,回頭看向羽凡,不知如何去講。
“這個呀,一個是錦瑟的尸首,一個是穆心的。別忘了,錦瑟已是一個死人,你不僅僅是要改個名字那么簡單。要是有人懷疑你的身份,盡可以找我二人,我們替你擺平?!?p> ,瞧見錦瑟眼神規(guī)避,羽凡笑道。他在馬車上撿起稻草,蓋上棺材。李健仁卻是走到錦瑟身旁,牽起韁繩,拂著馬須。
“接下來準備去哪?”李健仁問她道,不知他愿不愿意在一方等著自己,與自己一起去桃花島。
“不清不楚,自小長在戲園,現(xiàn)在出來眼看著天地茫茫,卻沒了歸處?!睆堟米诎遵R上,眼望著遠處阡陌小道,心里想著幼時有著梔子花香的府院。
“后悔了?”羽凡坐在馬車上,笑問道。
“那倒沒有。”錦瑟回答道,眼神中卻有一絲神傷,羽凡這一問,卻是勾起了她度日如年的紅塵往事。
“天下之大卻無半塊片瓦避身,這種感覺我也算是深有體會。若無歸處,我能帶你去桃花島?!崩罱∪蕟柍隹趤?,心里忐忑的把嗎字生生卡在舌邊,吐不出,咽不下。
“你且多等我一段時日,這段時間我不能把你帶在身邊,我做的事情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事情,太危險。你此行先行燕京,哪里是去桃花島的必經(jīng)之路?!崩罱∪士紤]到,心里忐忑依舊,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此行路途遙遠,隨我們一起去吧,到汴京后我再送你上燕京?!?p> “到燕京后等你,之后去往桃花島?!卞\瑟考慮著,小聲自言?!叭缓竽兀俊卞\瑟當知李健仁是什么心思,只不過她覺得他的柔情給錯了人。
“然后?”李健仁有些無措。“然后就在那住著,還有若華陪著你,若是覺得苦悶想出來就做就走,然后什么?”李健仁不知她問這有何深意,不知她憂慮的是什么。
“你愛我嗎?”錦瑟問道,面不改色,雙眼直盯著面前這個救自己幾面的男人,暗自神傷。貧賤戲子,哪敢奢求。
“我……我……”李健仁像是入山的狼,心情愉悅,減價泛紅,可就是奔不及,道不明心中意。
“我愛你,你信嗎?”錦瑟笑問道,心情復雜。
“信。”李健仁吐字清明,韁繩緊握。
羽凡躺在馬車上,手捧暖爐,笑看著此情此景。
“李大哥,戲子輕薄,我們的愛是能裝出來的。您吃穿不愁,高高在上,我絕不是君之良配。倍感致謝,我們僅能以如此而已。”錦瑟難掩涕零,回首看向遠山。
半真半假的話最是情種,半真半假的情最是感傷。羽凡心想,嘴角苦笑。向后稻草深處摸去,奪下穆心手上濁酒。
“那你想去何處?”話已至此,李健仁怎會不知她是何意。只能再問問她,再看看她。
“這世上那有什么門當戶對,亦不過是愛恨纏綿過往。世間情種,多為離殤。人間萬盞燈火,多是離愁思鄉(xiāng)?!崩罱∪什恢谡f些什么,只是小時候師父挽留師娘是便是這么說的。
二人無話,各有所思。錦瑟下馬,微風輕拂著她的青絲。李健仁轉身,輕咬牙關,拴上馬兒韁繩。
此時無聲,羽凡卻像是挺聽見了他們互訴深情呢喃,相道千言萬語。
酒入微醺時,黑云遮住了暖陽,遠處農(nóng)戶熙攘,草屋炊煙寥寥。
“我們得快些將錦瑟還有穆心葬了,天完全變了,雨雪可就又來了?!庇鸱蚕蚨苏f道,他不情愿打破此時氛圍,羽凡心里知道兩人情根深種,只不過顧忌太多。
錦瑟抬頭望著黑壓壓的烏云,一滴冰花打在臉上,融成一滴冰淚。
“我來幫你?!崩罱∪书L嘆一口氣,慢步走到羽凡身旁?;仡^看她,暗想是當做最后一眼。
穆心被羽凡混綁在樹下,與李健仁一起小心取下逍客遺首。“孩子,你是最愛臭美的。萬沒想到最后成了這般模樣?!崩罱∪事暵晣@息,從包袱里取出一件藍色裙衣。
“你妹妹的東西,到地下你們就團聚了。我就給你放到身旁,可不要弄壞了?!?p> 錦瑟站在李健仁的身后,無奈嘆息,若不是自己,他也不至于被聶風刺死,不至于被烈火焚身。
雪落下粘在身衣,貼在發(fā)絲。清風拂起衣帶,卷起腰佩。
黃土變了顏色,泥濘的粘在棺槨,黃草夾雜,枯葉橫飛。墓碑立在身前,濁跡刻著錦瑟,逍客卻是未有提及。
“小弟弟,我欠你條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卞\瑟跪在碑前,雙手觸及碑文,看著錦瑟二字。
“逍客,委屈你了,這位就是錦瑟。你的墓碑不能寫你的名字,實在良心不安,可是她若是想過上平常人的生活便只能如此。對你不住?!?p> 嘆息無聲,“逍客,對你不住,臨走時你口口稱我嫂子,但我不是,我也實在不是君之良配。萬般深意不得重塑完身,情根深種惋嘆無緣亦無分。”錦瑟心里有言,卻只因李健仁在此,道不出口。
穆心呆呆地看著穆風的棺材,眼淚遮在眼眶,望向羽凡的樣子像是在祈求。
羽凡知他想說什么,只是嘴角咧笑,從身后取出墓碑,碑上篆刻著穆心之墓。穆心欣慰著流著淚,笑的口水四溢。
“幫我?!庇鸱捕紫拢忾_了穆心身上束縛?!斑@位是穆雨,穆風還在城里,它的瘋病只能任天由命,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林穆心拍了拍羽凡肩頭,無言以對,獨自走到穆雨焦尸一處,還想看他最后一眼。
“穆前輩,得下葬了,雪越下越大了?!庇鸱膊蝗绦拇驍嗨垡娨股桨l(fā)昏暗,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住的地方。
“我明白?!蹦滦娜套∵煅?,親手合上了穆雨的棺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