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橋后,破廟前。夢殤之欒,傾城之戀。古道旁,竹叢里??谑瞿剜?,碑刻細語凝噎。曾經(jīng)劍刻,似與木紋深深融為一體。王芷若仔細觀瞧,往事如里歷歷在目。
恍惚出神間她覺有人前來,回過頭便見羽凡緩緩走近。身后跟著約二十余人。
樹上刻字已被風雨侵蝕的不成樣子,依稀難認。羽凡跪在碑前,光影錯落打在他的臉上?!暗铮矁夯貋砹?。”羽凡心里難過,可沒有哭出聲來。
他覺得自己會再崩潰,會嚎啕大哭,可是他沒有。羽凡望向周靈墓碑刻字,他覺無顏再見她?!拔蚁肽懔?。”
縱使心有千言萬語,此話一出,羽凡再不能吐出一字。從前往事一股腦全涌現(xiàn)在他的腦海,無法逃避,更沒有理由抗拒?;貞浭撬挠?。
淚終舍得從眼眶剝離,滑落于臉頰,沾在唇間。
“他這是?”趙新堂一眾趕至,見羽凡跪立三座幕前。四周寂靜無音,難免有人感到一絲陰森。
“等他悼唁完他的父母親吧。”趙新堂多少打聽到了些羽凡的曾經(jīng),對于他心里多少有些憐憫。
羽凡擦干眼淚,擤著鼻涕,抽出水寒來。
“走吧,我可不想讓我爹娘看見。”羽凡說完,起身便走。趙新堂所見,連忙跟上。
羽凡止步,來到了破廟前。刀劍痕跡明顯,破廟比那一日更蕭條些,不知何處的破布隨風飄搖,掛上了屋檐。
“你還挺會找地方,這廟雖是破敗了些,好在風景不錯。等你死后就能一直看著了?!壁w新堂說完,把出劍來。
他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低頭定眼一看,是一具哎哎白骨,清晰可見野獸啃食的痕跡。不過他死已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白骨大部已被風化。
羽凡平靜瞧著他腳底白骨,橫劍對準哪一眾人。
“若我身死,愿有人能受累將我與我妻子合葬?!庇鸱泊舐暫堑?,像是不只是對哪一種人說的。
“好。我答應你?!壁w新堂說道。趙新堂誓要他身死以告慰父母親,他雖殺人無數(shù),可他覺得他不像一個壞人。于是才答應羽凡請求。
羽凡聽到他的話覺有詫異,見他勢在必得,不自然輕笑起來。“開始吧?!?p> 趙新堂聽言,指揮那一眾人齊上。
長劍臨近,羽凡卻棄劍運掌,與眾人拼死廝殺。羽凡不愿用劍是不想再能活著離開,殊死拼搏是卻為林辰。
他矛盾,時常覺無顏再見周靈,更怎再見林辰。他無比要堅定自己的心,可那顆心卻早不知丟到了何處。像觸及不到風一樣,像萬丈寒冰下的苔蘚一樣。
到最后風停意止,心死大于哀莫。到最后萬丈寒冰下是荒蕪石巖,心死亦身死。
刀劍往來,群起而攻。羽凡招使無影越發(fā)緩慢,氣力不及。
趙新堂一劍刺來,羽凡已是避無可避。欲以出掌阻攔,卻沒想有人擋在了羽凡身前。
劍深深刺進她的身體,趙新堂避無可避,只得抽劍后退?!澳阏f你來從湊什么熱鬧?!彼娔侨酥咨挂?,想是為女子。出手誤傷,使他心里多少愧疚。
鮮血噴涌而出,那白色裙衣染的通紅。面前的女人,是他死也不會忘的人。羽凡抱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詫異地望著她。鼻間清晰聞得到她身上淡淡體香,她的血一滴滴沾在羽凡臉上。
“王……”羽凡抱著她,緩緩落地,坐于地上。他沒想到他感到的人經(jīng)會是她。他沒想過她會如此舍身相助,他沒想到……
“王芷若?”趙新堂只是見到她的側臉便已認出。在燕京時,她的名字如雷貫耳,在燕京時便已見過幾面。他怎識得羽凡?他不禁自問。
一眾人等不及,以免出了變故,夜長夢多。
趙新堂做到了地上,罷了罷手,以示意他們住手?!安患??!?p> 趙新堂放下了掌中劍,若有所思看著他們二人。
“你怎么來了?”羽凡問道。
“我想來就來了?!蓖踯迫粜Φ?,雙唇失了血色。她雙目不離羽凡雙眉,她好久都沒有再這樣看著他?!昂镁貌灰?,甚是思念?!?p> 羽凡當知她是何意,對她沉默不語。抬頭看向趙新堂,紅眼狠瞪。羽凡是真心將她當作紅顏知己。無論是在華山時,還是現(xiàn)在。從不愿她死在自己面前。
“羽凡,你能不能留我哥哥一命?”王芷若第一次躺在他的懷里,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預期比往日更輕,比往日更溫柔。
“什么?”羽凡聽見了王芷若的話,不過他還在遲疑,并沒有急于應答。
“當日,我夜闖皇宮。卻意外聽見了劉遠的話。你相信我,你全家一口確實是我哥哥所為,卻是劉遠主謀?!?p> “你當日夜闖皇宮?”羽凡想起來了,那日林辰興致勃勃說她與王芷若一起離開?!澳惴判牟幌挛遥谑且龟J皇宮?”
“我想求你,放過他吧。我爹也是他所為,才有了這么多的事情?!?p> “我知道了,我會做到的?!庇鸱惨娝絹碓教撊?,急于應答,更是想讓她心安。
“望你說道做到?!蓖踯迫粜Φ馈J执钤谟鸱驳氖稚?,雙眸終舍得離開羽凡?!斑@里好美?!?p> 王芷若隨風望去,一眼無際。片片叢迎風而動,光撒草上映著星星點點的光。
“是啊,我和靈兒小時候經(jīng)常偷偷跑到這來,又是放風箏,又是教她詩詞,有時靜靜聽她吹簫?!庇鸱蚕蛲踯迫糁v述著,眼含淚光。
“羽凡,倘若沒有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我們還會相遇嗎?”王芷若突然問道。
“清虛師叔說,有些東西是注定的?!庇鸱苍缫延洸磺迩逄摰脑挘荒苻D(zhuǎn)述其含義。
“若真是如此,我們是不是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或許是吧?!?p> 二人相視一笑,王芷若忘記了身上痛楚,眼含淚光看他看的著迷。她好想就這樣能一直躺在他的懷里。
“與你華山一行,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回憶。遇見你,是我此生最最大的幸運。與你的一件件事,那些經(jīng)歷是那樣的美好,但那成了我日夜難逃的夢魘……”
“這么著急出城,是準備去哪呀?”
“姑娘,我有要事再身,不得不忙,不知姑娘從哪來,要到哪去呀?”
“我姓王,名芷若,你不用姑娘長姑娘短的,我這人出來慣了,居無定所。羽凡,你這是要去哪呀?”
“去華山?!?p> “早就聽聞華山暖風可破寒夢,險絕可驚身離。我能和你同行游玩嗎?”
“芷若小姐,我去華山有要事再身,怕耽誤了?!?p> “一路衣食住行我來?!?p> “芷若小姐說的哪里話,有美同行,小生怎能拒絕,這一路上,小生愿效犬馬之勞?!?p> “我想同你再去華山一趟,記得告訴哥哥一聲?!蓖踯迫粽f完,沒一會兒搭在羽凡手上的手緩緩垂下,她眼睛微閉,眼角滑下一滴淚來。
“好,我答應你?!庇鸱泊饝?,感她已無呼吸。
四周寂靜無聲,他就這樣抱著她,王芷若像是熟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