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斯忒北境,集中營。
夜已過半,受苦了一整天的病人們與醫(yī)護人員大多已經(jīng)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擁入了夢神的懷抱。
徹夜難眠的齊序平躺在一人高的草垛上,睜大著眼睛,漫無目的地注視著夜空。
北境的夜晚十分空洞。
天空中永遠飄蕩著厚厚的積云,如海上常年不散的濃稠霧靄,拜其所賜,北境的夜晚往往是看不到星星的,大部分時間甚至連月亮的清輝都會被遮蔽。
今夜也是如此。
廣闊的夜空像一塊無邊無際的黑布,浩瀚無垠,卻又一無所有。
齊序靜靜地看著,漆黑的眸子反射不出一絲異樣的光彩。
“跟流放地的天空真像呢……”齊序喃喃自語道。
“你剛才說了什么嗎?”
一聲輕柔的問候打破了齊序放空的大腦,不知何時現(xiàn)身的來客在地面上邁著輕盈的步伐,如野貓般靈敏地移動,兩三步間便踩著腳下的干草跳躍到了齊序身邊,輕巧地坐了下來。
“啊,安森小姐?!饼R序被小小地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坐了起來,羞赧道,“沒什么,晚上睡不著覺而已。安森小姐這么晚還不休息可以嗎?”
安森充滿神秘感地一笑,輕聲道,“沒關(guān)系的,我本來就是晝伏夜出的動物哦,而且不像這么忙碌的大家,我只是每天做著自己最喜歡的事情而已,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在干活呢?!?p> “安森小姐真厲害啊,能唱出這么動聽的歌聲?!饼R序由衷地稱贊著,隨即又頗為自卑地說道,“不像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沒有的事,”安森擺了擺手,寬大的帽檐隨著微風不斷上下浮動,“齊序白天也為大家做了不少事呢。多虧了你,很多病人的病情都有所好轉(zhuǎn)了。”
“這只是我應該做的?!饼R序靦腆地說道。
“啊~~果然好可愛(????)?——”安森仿佛受到了什么沖擊般,臉龐涌現(xiàn)出一抹潮紅,如白玉般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捏住齊序柔軟的臉蛋,不住地揉搓起來。
“齊序真是大家的小天使呢,真想讓你成為我的妹妹?ヽ(⌒o⌒)ヽ?。”
“我,我還離安森小姐差得遠呢?(????ω????)?——”齊序被安森像揉面團一樣玩弄著,但還是努力地回應。
“真是謙虛,姐姐我的歌喉可是練了很多年才達到了現(xiàn)在的水平( ̄▽ ̄)~*?!?p> “安森小姐很喜歡唱歌嗎?”
“當然了,帕西法爾沒有和你說過嗎?”
這句話讓齊序呆立了好一會兒,不知所措,眼神露出微微迷茫。
自己跟隨著黎澤來到集中營已經(jīng)有一周時間了,因為不懂復雜的藥理,大家也從不要求齊序從事體力工作,齊序便總處于無事可做的狀態(tài)。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用魔法幫助苦痛中的病人們緩解病情,并與他們一同聆聽安森的篝火歌謠。
齊序與安森的第一句交流還是由安森主動打了聲招呼。
“你身上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氣味。”安森如是說道。
就這樣,齊序才知道安森竟然認識帕西法爾。
“安森小姐和帕西,是在羈旅者公會認識的嗎?”
“是哦,當時我還幫他解了圍呢(^_?)☆,他的眼神是我喜歡的類型哦。順便一提,他好像也很喜歡我的歌聲?!卑采{(diào)笑著不知實情的單純的齊序。
“也,也對,帕西他最喜歡美好的東西了?!饼R序被安森揉搓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安森又繼續(xù)蹂躪了齊序的小臉蛋好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雙手,看出了齊序不知所措的窘迫,安森輕笑著改變了話題,問道,“齊序喜歡夜晚的天空嗎?”
“嗯,而且我更喜歡漫天都是星星的夜空?!?p> “齊序是覺得那樣才是最美的晚上嗎?”安森托著精致的下巴,充滿興致地問道。
“是的,我喜歡星星,喜歡高山,喜歡白云,因為它們好高,好遠,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事物?!?p> 齊序不由自主地將目光重新移回了夜幕,但還是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
“原來如此,”安森不住地點點頭,道,“齊序和帕西一樣,喜歡離自己很遠的東西呢。”
“唔,其實我和帕西不太一樣,帕西更喜歡溫暖的事物,不像我,我只是單純地喜歡更高,更遠的地方?!饼R序雙手環(huán)抱住膝蓋,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那樣不對哦~~”安森伸出食指在齊序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手感出奇的好。
“誒?”齊序不明所以地茫然道。
“不要一昧地向往那些你到不了的地方,”安森微笑著,目光漸漸凝聚在了某個未知的地方,柔聲道,“不要光去贊美高聳入云的東西,你要明白,平原和丘陵同樣不朽?!?p> “所以安森小姐才在集中營里待了下來嗎?”
“是的,對追求著世界上所有美麗的我而言,這里也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理由努力著,縱使前進的方向充滿未知與荊棘,也沒有一個人想做逃兵。”
平靜的風聲這時忽然變大,一陣秋夜的冷風吹來,冷不丁地卷走了安森的禮帽。
但安森并沒有試著伸手去抓,而是任由自己的禮帽順著冷風的氣流上下飄蕩,蓬亂的短發(fā)也隨之翩翩搖擺。
齊序剛想起身去拿帽子,卻被安森揪住了衣角,重新坐了下來。
“安森小姐,帽子……”
“不必在意,”安森搖了搖頭笑道,“它并不會消失?!?p> “可是……”
“比起那個,”安森忽然眉頭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高興的事情,饒有興致地問道,“齊序知道帕西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嗎?”
“啊?”齊序被這過于跳躍性的話題沖擊得一臉懵逼,充滿無辜地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
“畢竟我很喜歡他的眼神嘛,”安森解釋道,“所以忍不住就想知道,怎樣的女孩能讓他的眼神更加明亮呢?”
“呃……”這個問題難倒了齊序,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帕西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呢?
等一下,我為什么要知道這種問題的答案???
“安森小姐……”齊序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喜歡帕西嗎?”
“喜歡哦~~”
誒誒誒!!!∑(?Д?ノ)ノ?
“我真的很喜歡他的那種眼神哦?!?p> 哦,原來是指這個喜歡嗎……
“我還特地送給了他我最喜歡的詩哦~~”
嗯?詩?什么詩?難道是……
情詩!!!∑(?Д?ノ)ノ!
“我還親了他一下哦~~”安森乘勝追擊。
誒誒誒誒(?Д?)ノ?!
于是,齊序徹底停止了思考——
他也就再沒有去注意,安森的禮帽,隨著逐漸息止的秋風,緩緩地飄落在了一個幽暗的小角落里。
也沒有看到,一只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悄無聲息地取走了禮帽。
……
漢塞爾城,馬克的領(lǐng)主行宮。
時間已經(jīng)不知不覺流轉(zhuǎn)到了秋末,就連賽斯忒的南境的夜晚都有了幾分寒意。
但維克多卻并沒有待在溫暖的被窩里安睡,而是爬到了自己房間的屋頂上欣賞夜景。
今晚維克多的運氣似乎不太好,夜幕中人丁稀少,只有三三兩兩零散的星辰懸掛在半空,散發(fā)出黯淡而缺少活力的光。
但是今晚的月亮卻格外得明亮,皎潔的月光傾泄而下,讓維克多想起了帕西法爾的目光。
不似太陽般明艷,也不似星光般渺小,堅定而柔和,為每一個需要的人指引前進的方向。
這樣想來,今天正好就是帕西法爾逝去的第七天了。
一不小心就又想起了這件事。
維克多難過地捂住了臉。
“啊,老爸,尤里,我還是……不夠強嗎?”維克多心力憔悴地微閉著雙眼,自責地想到。
“維克多,你又在這里了嗎?”
身后傳來他人的呼喚,夜半三更,不免讓人覺得行跡可疑。但維克多卻連轉(zhuǎn)身都懶得,繼續(xù)盤坐著一動不動。
蕾娜塔從身后走到了維克多身邊,堅硬的金屬戰(zhàn)靴在屋頂上踏出令人心頭狂跳的踩碎某物的聲響。
蕾娜塔款款走到維克多身邊,兩個身著全身鎧的怪人就這樣相鄰而坐。
“有什么事情嗎?”維克多仰頭沐浴著月光,聲音沙啞地問道。
“提爾城的城主有信件交給你?!崩倌人届o地回答。
“我記得我已經(jīng)表示過了,在奧托公爵到來之前,你和威爾遜舅舅才是這里權(quán)力最大的人?!?p> “是的,在你一直消沉,當甩手掌柜的時候?!崩倌人а缽娬{(diào)出“消沉”兩字的分量。
在將漢塞爾城的情況報告給王都之后,這些消息立刻得到了卡德魯斯等人的高度重視。
國王卡德魯斯對此感到大為震驚,神殿的麥西蒙學者則立刻聯(lián)系了遠在教國的十二神宮的各位,而萊恩哈特,據(jù)說他當晚差點就從自己家里直接裸奔到漢塞爾城,被當時還沒回自己領(lǐng)地的威爾遜拼死攔了下來。
血仆之戰(zhàn)的意外結(jié)果讓漢塞爾城在短短的一周之內(nèi)就變得熱鬧非凡了起來。
數(shù)百名羈旅者,數(shù)千名來自各個貴族麾下的騎士,以及眾多城鎮(zhèn)的領(lǐng)主與賽斯忒的軍團幾乎是源源不斷地涌入了漢塞爾城,將這座南境占地面積最大都市圍得水泄不通,身份地位較低的人甚至只能在城外臨時安營扎寨。
突如其來的巨大危險讓賽斯忒與教國的關(guān)系都有所緩和,萊恩哈特以卡德魯斯的名義,允許神殿所屬在賽斯忒境內(nèi)的眾多成員能夠暫時擁有通行文書,在國內(nèi)自由行動。而在麥西蒙的努力下,更多的神殿成員正從教國馬不停蹄地趕向這里。
平原上的那一戰(zhàn)看似沒有太過慘烈的戰(zhàn)損,但那也只是因為維克多與蕾娜塔的戰(zhàn)力過于強大,在整個賽斯忒能與那種程度的血仆交手的強者寥寥無幾,更何況對方目前已知的最強戰(zhàn)力狼人血仆根本就算是自殺的。
為了不讓恐慌波及至全國,必須要在敵人轉(zhuǎn)移之前將其就地擊殺。
按照卡德魯斯的詔令,在西境領(lǐng)主奧托到來統(tǒng)籌全局之前,漢塞爾城所有大小適宜由維克多和蕾娜塔處理。
話雖如此,但蕾娜塔根本就不擅長處理政務,所有的事情基本都是匆忙趕來的麥西蒙在收拾殘局,由此可見這個任命的初衷完全是為了讓維克多一人大權(quán)獨握。
估計又是萊恩哈特的小算盤。
結(jié)果沒想到維克多因為心情不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讓雙方的權(quán)利大小瞬間反轉(zhuǎn)。
直到維克多的親人們趕到,威爾遜直接以其東境領(lǐng)主的身份壓下了所有貴族們的不滿,堵住了維克多的麻煩口。
一些心懷不滿的貴族命令自己手下的騎士尋釁滋事,被維克多的堂兄艾爾伯特一個個指名道姓打到服氣。
紛亂動蕩的局勢這才漸漸趨于穩(wěn)定。
而作為當時血仆戰(zhàn)在場的見證人之一,蕾娜塔自然知道維克多消沉的原因。
“我明白帕西法爾的死對你打擊很大,”良久,蕾娜塔才開口試圖開解道,“但你不能讓這件事拖累你太久。”
“不,你根本不明白,”維克多低著頭,側(cè)視蕾娜塔,面龐抽搐,黯然道,“帕西的死,是這個世界對我的警告?!?p> 自從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親人后,便開始尋求絕對的力量。我理解了,只有擁有最大暴力的人,才能守護所有他深愛的事物。
我受了那么多苦,忍了那么多痛,才讓自己重新為人。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讓任何一個朋友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意外,或者受傷。
我認為我終于有了守護的力量,終于成為了能保護他人的,有存在意義的人。
然后我碰到了帕西法爾,和尤里有著相似感覺的人。
像,太像了,明明樣貌不同,性格不同,氣質(zhì)也不同,但帕西法爾給了維克多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是這樣的一種毫無由來的感覺,才讓維克多對帕西法爾倍加照顧,時常在意。
自己終于脫胎換骨,終于成為了有用的人,終于……
然后,帕西法爾便在自己面前死去了。
這是在告訴我,即使是現(xiàn)在,我也還是沒有幫助尤里的能力嗎?
“毫無意義,真正強大的獅子是不會讓自己的同伴受傷的,”維克多自言自語著,“我所成就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p> “怎么會,”蕾娜塔搭住維克多的肩頭,勸慰道,“你救下了三十多個人的性命,你做到了,沒有你,事情會變得更糟?!?p> “可我沒救下帕西?!?p> “那只是意外?!?p> “不,不是意外,如果我能更快地作出決定,如果我能及時用出那一招的話,也許這一切……”
看著維克多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蕾娜塔啞口無言,矛盾的眼神不斷變化,最后仿佛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咬緊了牙關(guān),突然出拳,狠狠地在維克多的臉頰上來了一擊,直接將毫無防備一臉茫然的維克多打倒在地。
“站起來,維克多!”蕾娜塔怒斥道,“你這個樣子還算是雷歐家族的雄獅嗎?你這樣子還能算是古神遺物獵龍十字的持有者嗎???”
“也許吧,雄獅騎士,或許本就應是另一個人……”維克多倒地不起,他沒有受傷,但也缺少力氣。
“給我住嘴!”蕾娜塔怒喝,提起懈于反抗的維克多,眼中開始有晶瑩的液體閃爍,悲怒交加地說道,“給我記住,維克多,你是雄獅,是雷歐家族的驕傲,是永遠不會被打敗的騎士。我的老師,曾和我說過:你若光明,這世界就不會黑暗;你若心懷希望,這世界就不會徹底絕望;你若不屈服,這世界就無法把你怎樣!給我好好聽人講話?。 ?p> 遠處的樓道上,維克多的堂兄艾爾伯特正拿著一卷新的文書準備找維克多商量。
但他看了看遠處的樓頂上兩個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在干什么反正就是在互相動手動腳的黑影,又瞅了瞅手上快馬加鞭送來的文書后,默默地轉(zhuǎn)了個身,悄無聲息地選擇了離開。
……
將又一波沒有眼色企圖打劫自己的混混們用結(jié)實的藤蔓五花大綁丟在巷子角落里后,帕西法爾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臉坦然地離開了。
“已經(jīng)是今晚第五波了,就算是無政府主義者也該有個限度吧……”帕西法爾心累地吐槽道,并瞟了一眼被剛才的打斗聲引來的正躲在巷子口兩側(cè)準備伏擊的第六波混混們,神態(tài)從容地走去。
離開了亞述的隱秘據(jù)點已經(jīng)兩天,雖然不知道那個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神棍氣息的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帕西法爾現(xiàn)在確實離開了賽斯忒。
“百氏城嗎……”帕西法爾抬頭望天,今夜的天氣不錯,月光如水,繁星滿天,即使沒有燈火,大地上也是一片明亮,滿地銀光,一如帕西法爾現(xiàn)在的心情。
大概在兩百多年前,西方的經(jīng)濟達到了一場前所未有的井噴期,原因帕西法爾沒有興趣,他只知道平民們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提升,希述甚至快達到了遍地黃金的程度,富得流油。
這樣的生活讓許多東方的天賜人趨之若鶩,他們不遠萬里漂洋過海地來到了西方,希望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滿載而歸。
結(jié)果可想而知,沒有公民身份,甚至連人種都與本地人不同的天賜人當然受到了極力的排斥,大量被引渡來的天賜人無家可歸,只能抱團蜷縮在西方大陸最南邊的沿海地區(qū)。僅僅一年,這片史上有名的無人荒原的人口密度就遠超了西方的其他土地。
因為當時來到這里的天賜人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不同地位的人幾乎囊括了天賜所有的姓氏,故取名“百氏城”。雖叫“城”,但土地面積已經(jīng)比整個教國都要大了。
這里過于貧苦的生活讓許多人都失去了人樣,漸漸地也變成了許多別國強盜逃犯藏匿的地點。
格里戈夫雖是海盜之國,但至少還是有最起碼的社會制度存在的,但百氏城——是真正的原始叢林,野獸四伏。
終于走到了巷子口,藏匿多時心癢難耐的強盜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四五道身影從兩側(cè)狂笑著襲來,揮舞著沾滿血跡的刀劍,如饑餓的野獸般向帕西法爾襲來。
“這一次是真的殺人犯了吧……”
帕西法爾一眼掃去,從他們狠戾的目光中得出結(jié)論。
“那就,不用留手了?!?p> 猛吸一口氧氣,將力量灌注于全身,帕西法爾雙手探出,沖在右側(cè)最前面的人首當其沖,被帕西法爾從正面抓住了持斷刃的右手,只聽“咔”的一聲,敵人的整條右臂被兇殘地撕扯了下來,血沫飛濺。
脫手的斷刃被帕西法爾在半空接住,調(diào)整方向再次擲出,精準地刺入了另一個光頭壯漢的眼球中。
一招擊倒兩人,緊隨其后的其他三人也終于來到了帕西法爾面前。
自己的同伙在他們眼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下,強盜們似乎還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身體依舊在前沖,獰笑的表情尚未改變,眼中卻開始有恐懼浮現(xiàn)。
帕西法爾一記掃堂腿絆倒一人,在對方倒下一半時順手拿過對方的彎刀,順便灌力一腳將其踢飛,斷開三四根肋骨。
“唔,彎刀,不會用……”
帕西法爾看了一眼手中的彎刀,無奈地扔掉了它。
最后近身的兩人終于意識到不對,趕忙剎住腳步,想停下前沖的身體,失聲尖叫:“等……”
兩人的體表開始發(fā)出淡淡的熒光,似乎是某種防御型的祝福。
但帕西法爾直接兩記重拳直擊門面,熒光輕易潰散,兩人隨即倒飛而出,兩顆泛黃的門牙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飛了出去,兩人應聲倒地。
直到這時,那第一位被帕西法爾撕手的大哥才開始捂住自己的斷手,驚恐地慘叫起來。
“啊——”
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回音陣陣。
帕西法爾拍了拍手,從容地離開了現(xiàn)場。
這就是百氏城的現(xiàn)狀。
來到了這里兩天,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燒殺擄掠的場景,人們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大街上到處都是橫躺著一動不動的人們,沒有一個人試圖乞討。
建筑物比帕西法爾記憶中流放地的家還要不如,潮濕昏暗。屋外的泥地上人們席地而坐,有些人隨意地鋪上一塊破布,就是意味著要擺攤了。
有本事擺攤的在帕西法爾記憶中都是體格雄壯的猛漢,面目猙獰,身上紋滿了稀奇古怪的刺青,還有的人身上不著片縷,用某些奇怪的顏料涂抹著隱私處,形象看著就讓人倒胃。
他們賣的大多是水產(chǎn),不僅是大魚大蝦,帕西法爾甚至有兩次看見了被關(guān)在籠中的海中魔獸。但他們更準確地說是在強買強賣,不買就搶,帕西法爾到這里的第一天就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盯上了。
不過在帕西法爾胖揍了對方一頓之后,對方就十分爽快地跪下求饒了,順便賠了帕西法爾一張地圖。
“其實不義之財用起來還真的挺爽的(灬°ω°灬)……”
帕西法爾此時正向著地圖上標注的目的地前進,那里是百氏城唯一能讓人睡一個安穩(wěn)覺的地方——學者屋。
帕西法爾原本應該努力在第一時間趕回默默亞特,但在和亞述的套話中得到了某個東西后他便改變了主意。
“親愛的帕西: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說明我已經(jīng)帶著齊序去了北方游歷,并且還沒回來。我在北方有很可靠的朋友,所以請不要擔心我們的安危。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意外,其實我原本也沒有這個打算,是你點醒了我‘如果一個人總是待在同一個地方,那么他也許不會失去什么,但一定會錯過什么’。我和齊序也有著各自的期許,不應該只待在家里。我相信,我們終將會在某一個相同的目的地相遇。當然,如果你還是對我有什么不滿的話,那——當然是怪你自己啊(`?ω?′),誰讓你沒事嘴炮老人家的(*?ω-q),反正你也打不著我?(????)
黎澤”
說實話,當帕西法爾第一眼看到這封信時,他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花了好久才接受現(xiàn)實。不過現(xiàn)在轉(zhuǎn)念一想,其實這樣也不錯。
齊序的夢想,雖然他從未親自說出口,但帕西法爾當然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種適合當老師的人,但如果是黎澤老爺子的話,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果。
至于維克多他們,帕西法爾推測,除了自己未死的消息他們不知情外,亞述應該沒有其他的隱瞞或欺騙,既如此,那這邊也不急了。
“但是話說回來原來黎澤老爺子這么騷的嗎_| ̄|●”
又看了一遍信件,仔細地對折,揣回兜里,走出了臟亂的小鎮(zhèn),此行的目的地便出現(xiàn)在視野中了。
但帕西法爾卻在小鎮(zhèn)外的路口處停下了腳步。
“出來吧?!迸廖鞣柖⒅愤叺臉淞值?。
樹葉隨晚風簌簌作響,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影從中竄出。
“庫庫,”瘦削的老人發(fā)出刺耳的笑聲,令人寒毛直豎,開口道,“先生,你也是打算到學者屋碰碰運氣的人吧?”
“哦,難道你是賣門票的人?”帕西法爾打趣道,這兩天里像老人這樣賊眉鼠眼的家伙他見多了,也習慣了。
“不不不,學者屋怎么會要我這種人呢,”老人的笑容愈發(fā)濃郁,低笑道,“但是先生,看你的裝扮是外鄉(xiāng)人吧,你知道進學者屋的要求嗎?”
“聽人介紹過,學者屋第一代大學者設下三道結(jié)界,過第一重者,可入學者屋休憩;過第二重者,可入藏書樓瀏覽;過第三重者,可入學者殿留名?!?p> 雖然是打了一頓之后對方主動說出的……
“先生是覺得自己能成功嗎?”
“我想住一晚應該不難?!迸廖鞣栃Φ馈?p> “庫庫,”老人又笑了,“先生似乎很自信啊,但學者屋的大門不是那么容易進的,我這里有更好的建議?!?p> “我大概能猜出來,你是‘房東’對吧?”
“先生真是聰明人。”老人從容地承認了。
‘房東’是百氏城特有的一類人的稱呼,他們會向他人索取報酬,同時為對方提供一個能在百氏城安全過夜的地方,一般以天數(shù)結(jié)算,價格昂貴,而且沒什么硬性保障,所謂的安全全憑對方的一張嘴和本身的信譽,稍有不慎被謀財害命的也是大有人在。
但即便如此,‘房東’仍是百氏城最受人歡迎的職業(yè)。
同時,他們也是唯一能直接與黑市商人聯(lián)系的中間人。
“兩個銀加侖一晚,單人間,提供伙食、真正的床和不限量的油燈,您看如何?恕我直言,您看起來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合眼了?!崩戏繓|像是報菜名一樣介紹著自己的“房子”。
兩個銀加侖著實是一筆巨款,已經(jīng)能在默默亞特最貴的旅館消費一筆了,但老人提供的服務在這個流血死亡之地也稱得上是貴賓級待遇,這樣想來老人也不是什么無名小輩,是塊真正的金字招牌。
但帕西法爾沒有絲毫心動。
他確實兩天沒有合眼了,在百氏城這種鬼地方,他本領(lǐng)再大也不敢一個人睡覺,好在自己在流放地的時候也經(jīng)常會為了捕捉稀有的食材潛伏幾天幾夜,這種程度的磨練還不算難以忍受。
“聽起來不錯,”帕西法爾看似無奈地聳聳肩,略帶遺憾地說道,“但我還是對學者屋很向往,能允許我先去看看嗎?”
“當然。”老房東沒有絲毫不悅,如蛇般笑道,“我理解向您這樣了不起的人的想法。請盡管去嘗試吧,今晚夜色很美,我愿意等到您回來的時候?!?p> 看來老房東也不覺得帕西法爾能進入百氏城的圣地。
“您真是善解人意?!?p> “不敢當,畢竟,我們雖然都生活在陰溝里,但仍會有人仰望星空?!?p> 這句話讓帕西法爾心有所動,他禮貌地笑著接受了老房東的好意,邁步走向了學者屋的方向。
老房東則留在原地,沐浴著月與星的光輝,目送著帕西法爾的離去。
在他眼中,帕西法爾和以前從這里出發(fā)的無數(shù)外鄉(xiāng)人沒有太大區(qū)別。
不過說起來,自己還是挺喜歡他的眼睛的。
百氏城的人可不會有這么閃耀的漂亮眼睛。
要是死在這里可真是太遺憾了。
但老房東沒有想到,他一直在這里等到了天亮,都沒有等到那個年輕人折返的身影。
幕后故事:
帕西法爾:“憑什么都是看星星,他們都有妹子陪,只有我在不停地胖揍兄貴(╬ ̄皿 ̄)=○?。?!”
作者:“咳咳(.;?;:益:;?;.),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帕西法爾:“說人話(╯°Д°)╯︵┻━┻!”
作者:“好漢饒命─=≡Σ(((つ??ω??)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