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返鄉(xiāng)之旅 2
“真像，簡直一模一樣！小穎嫁給了你的兒子？你兒子不是在加拿大留學嗎？”
“早就回來了，四年前在上海認識了也在上海工作的小穎，兩人一見鐘情，現(xiàn)在孩子都快三歲了?！?p> “真巧，恭喜你當奶奶了！”
“是呀，孩子這玩意吧，既希望他快點長大，又希望他慢點長，人就是矛盾的，等他懂事了我們也老了。對了，你的女兒現(xiàn)在怎樣？”
“我女兒去年剛從衛(wèi)校畢業(yè)，現(xiàn)在和她媽在同一個醫(yī)院里工作呢。對了，到我辦公室去坐一會兒，逛了半天也累了吧！”
去辦公室的路上從黃麗華的嘴里順子知道了眼前這整個和平花鳥市場都屬于胡軍，五年前胡軍承包了這片屬于濱江公園一隅的小禮品市場，花錢把這片市場重新裝修以后改建成了花鳥市場，從小就喜歡花鳥蟲魚的胡軍自從二十多年前從公交系統(tǒng)下崗以后就開始混跡于花鳥市場，倒賣了幾年花草盆栽之后有一年和園林局的朋友合伙接下了幾筆政府部門的街道園林改造工程，從此以后生意一發(fā)不可收拾，給合作的婚慶公司提供鮮花，給酒店餐廳提供植物租擺，給主干道，公園提供花壇里的鮮花擺放，所有和鮮花有關的業(yè)務胡軍都有涉及，胡軍一句口頭禪就是熱愛鮮花的人一定也熱愛生活。順子萬萬沒想到日記本里那個在后院里種了一院子花的人真的將自己的生活過的如鮮花一般絢爛，這樣的人是值得欽佩和羨慕的。
來到市場邊上靠著圍墻而建兩層樓的簡易小樓房，這里就是胡軍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擺設很簡單，幾排文件柜依墻而立，書桌，辦公椅都是極其普通的樣式，唯獨客廳里一套黃楊木根雕桌凳，讓順子眼前一亮，經(jīng)過打磨涂漆后的桌面現(xiàn)出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年輪讓人感慨時間在這棵樹上留下的不可磨滅的軌跡，一個里面放有一套紫砂壺茶具的紅木漆托盤，擺在根雕桌面上顯得茶具異?？季浚膫€造型獨特的根雕板凳各據(jù)一方，入門處一個仿古書架上擺著一個鳥籠，鳥籠里一只畫眉見到客人異常興奮地竄上竄下，發(fā)出悅耳的啁啾聲。
胡軍把黃麗華，順子迎進辦公室坐下，連忙燒水沏茶，嘴里不停地念叨，年輕的時候好酒，年老的時候好茶，歲月不饒人呀，這里有上好的湖北名茶，苦甘露，一定要好好嘗嘗，不一會兒整個房間里就飄起了陣陣茶香。
“這里是我花鳥市場的臨時辦公室，我的公司在沿江大道上，晚上我已經(jīng)在沿江大道的楚天閣里訂了包廂，等會兒我把胡波那兩口子叫上，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這有多少年沒見面，我們一起敘敘舊！”
黃麗華看著胡軍嫻熟地燒水，清洗茶具，倒茶葉，洗茶，再倒茶，一系列步驟下來異常嫻熟，不一會兒，黃麗華和順子的手上各端起一杯茶香四溢，茶色誘人的白瓷茶杯，聞了聞茶香后輕輕抿了一口，苦甘露茶如其名，入口時茶水苦的讓人情不自禁眉頭一皺，但回甘也比較快，茶還未入喉，就在舌根處已經(jīng)感受到了絲絲甜意，確實是好茶。黃麗華邊喝茶邊看胡軍，當年那個送自己音樂盒的瘦小男生，如今已是大腹便便，中年謝頂?shù)囊晃怀晒ι倘耍绻斈曜约簺]有執(zhí)意要去上海讀大學，留在老家成了一名紡織女工，會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組建一個家庭，過上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嗎？如果那樣的話，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番人生呢？
喝完茶，逛了一下市場，傍晚時分，黃麗華和順子坐著胡軍的車一起來到位于沿江大道上的楚天閣，沒想到胡波一家三口早早地就在包廂里等著黃麗華的到來，遠遠看著坐在餐桌旁的一位體態(tài)豐腴的中年婦女，黃麗華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想從那滿頭華發(fā)，滿臉皺紋的臉上去尋找往昔依稀猶存的影子，胡波看見走進包間的黃麗華，用著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表情也在觀察這位從小一起長大，卻又分別了三十多年的發(fā)小，時間在兩人的注視中滴答，滴答一秒一秒流逝，站在一邊的順子卻通過兩人的身影看到當年繼紅中學的門口一對每天結伴上學，放學，做作業(yè)，看電影，溜旱冰，談心事的純情小姐妹。
實在無法相信時間給兩人身上留下的種種烙印，飽含熱淚的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麗華，你說你這么多年怎么就不聯(lián)系一下呢？”
“胡波，不是我不想聯(lián)系，實在是身不由己！”
兩人剛一落座，話匣子就一下子打開了，
“胡波，你知道的，我上這個大學多不容易，報到的第二天我就到處找臨時工做，不做的話就沒有生活費，我爸除了學費，一分錢的生活費都沒有給過。大學一畢業(yè)我就和我的第一任老公一起創(chuàng)業(yè)開公司，每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結婚后馬上又有了孩子，為了帶孩子的事情天天和婆婆鬧矛盾，我那個上海婆婆干脆在孩子一斷奶后就給抱走了，說我工作忙，沒精力帶孩子。”
“麗華，聽說你們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那后來為什么離的婚呢？”
“是呀，也怪我，賺錢這件事真的是像吸毒一樣，會上癮的，九十年代你知道正是我們國家經(jīng)濟突飛猛進的時候，我們也算是搭了順風車，生意做的有聲有色，很快從貿易公司擴展到了物流，房地產。人就是這樣，當你的思想素質跟不上你欲望膨脹的速度，你的道德底線已經(jīng)掩埋在了物欲橫流，紙醉金迷的生意場上，賺錢才是最重要的，仿佛這世上唯有錢才是衡量你人生價值的唯一準則。當時的我們都太好強了，都想對對方指手畫腳，讓對方聽命于己，終于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彼此的心思都不在對方身上，名存實亡的婚姻就這樣到頭了?！?p> “麗華，雖然離婚這種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應該為孩子考慮忍一忍算了，孩子最可憐！”
“表里不一的夫妻對孩子的傷害更大，我不后悔離婚，我只是后悔我為了去美國放棄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離婚那會兒心灰意冷，幸虧我的小姑子跟我關系挺好的，她在美國留學以后就留了下來，她邀請我去美國重新開始，就這樣我才去的美國，剛到美國一切從頭開始，三十多歲的人我又回到學校上學，課余去中餐廳打工，去給老人做護工，去社區(qū)學校教中文，時間就像離鏜的子彈一般嗖的一聲就過去了，等我回過神來我怎么就成了一中年婦女了。胡波，你說我每天過的像陀螺一般，時刻掐著手表的時間應該到哪，應該干嘛，你說我哪里有時間來聯(lián)系國內的親朋好友。”
“咳！是呀，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那你現(xiàn)在沒有再成個家嗎?”
“本來打算就這樣一個人過也挺好的，沒想到四年前在美國遇到我讀大學時的一位西班牙筆友，當年曾向我求過婚，但因為種種原因我沒答應，沒想到這次偶遇得知我單身馬上又再次求婚，我挺感動的，就這樣我們結婚后一起定居在麥基諾城，他在那里有工作，因為平時他都挺忙的，這回就沒有和我一起回來。別光聊我一個人，胡波，說說你這些年過得怎樣？”
“麗華，你看她長得這一身肉就知道她這些年過的不錯。”
“哥，我胖咋了，我這叫胖，你那就叫苗條了，咱倆彼此彼此！”
說完胡波兩眼一翻，甩了一眼眼白給胡軍，三人哈哈大笑起來，大家一邊聊著一邊喝著服務員給倒的酒水，精致的菜肴逐一擺在了餐桌中央的轉盤上，黃麗華給坐在邊上默默地聽著大家聊天的順子夾了一些菜，轉身跟坐在另一邊的胡波說道，
“胡波，這是我的兒媳婦，黃順穎，你看出來沒，她長得像誰？”
“我剛看第一眼就想問你她和小曾老師是什么關系，你不說我也不好問，難道她就是小曾老師的女兒嗎？”
“不錯，小穎就是曾碧嫻和黃誠的女兒，現(xiàn)在也是我的女兒，真是不可思議，四年前我兒子對小穎一見鐘情，現(xiàn)在兩人的孩子都快三歲了！”
順子的臉一紅，頭低了下來。
“對了，聽我哥說有一年在武漢他好像看到過黃誠，當時黃誠好像是在武漢的機場附近開出租，等我哥想走近一點攔那輛出租車時，沒想到被前面的一個客人給攔走了，過后在那個地方去找過兩回，都沒看到黃誠的影子。他一次也沒有回來找過小穎嗎？”
“出了那種事，他怎么好意思回來呢！”
一直低著頭的順子聽到“出了那種事”，連忙抬頭看向黃麗華不解地問道，
“媽，出了什么事？”
細膩軟糯的聲音從順子嘴里出來，嚇了三人一跳，胡波，胡軍，黃麗華均不約而同的看向順子，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跟順子去解釋她父母之間的事，
“小穎，你爸爸媽媽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話說的完的，等晚上回到酒店我慢慢告訴你?！?p> “嗯！”
順子用力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