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客棧進(jìn)進(jìn)出出,接連響起伙計熱情的招呼聲。
袖子被高卷起,露出一雙藕節(jié)般的手臂,接著掀開了門簾。
笑顏頂著風(fēng)雪匆忙跑了出來,所幸酒坊就在隔壁,也沒跑兩步。
酒坊做得是白日生意,晚間寒酥就會關(guān)門回后院歇下,若尋人只能去后院。
燭光從門縫透出,笑顏趴在門上往里瞧了一眼,寒酥正坐在院里。
清脆地嗓音在巷子響起:“寒酥娘子,笑顏取酒來啦。”
窸窸窣窣地聲音從里面?zhèn)鱽?,傳到笑顏耳中,是愈加清晰得腳步聲。
院門被打開了一扇,露出寒酥的半邊臉來。
“寒酥娘子,實在麻煩您了,敘陽叫我來取些燒刀子?!?p> 老這么打擾人家,笑顏也是不大好意思,心思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客棧照顧我生意,我還能不樂意嗎?”,寒酥笑意盈盈,又道:“稍等會,我去取酒?!?p> “好嘞?!?,笑顏應(yīng)道,站在外頭乖乖等候,眼睛卻不老實,讓她閑下來還真是不可能。
院子里不大亮堂,也瞧不大清楚,只知道十分安靜。
今夜的寒酥娘子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笑顏臉上現(xiàn)出迷茫的神色。
寒酥娘子好靜,日落后便回院子。
取酒取這么多次,若院中燭火黯淡,笑顏便知她是歇下了。
可今夜?fàn)T火依舊黯淡,寒酥娘子卻穿著整齊,一個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滿臉都是困惑之色,笑顏頭探了進(jìn)去,四處打量著。
目光由遠(yuǎn)至近,再由地面升至高高的閣樓之上。
似有一團(tuán)青光盤踞在那兒,閣樓是寒酥拿來放雜物的地方,鮮少會上去,哪來的光芒?
笑顏用手背擦擦眼睛,忙再投去一眼,青光沒有了。
“可能是累很了吧?!?,笑顏咕囔著,定是被敘陽壓榨狠了,她才會眼花。
人族客棧伙計到晚上都放工了,哪像愿城,日忙夜忙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笑顏嘴巴扁著,內(nèi)心滿是對敘陽的怨憤。
“笑顏,拿去吧。”
寒酥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笑顏一驚,她怎么發(fā)起呆來了。
古樸的酒壇子被寒酥捧在手上,看起來沉重?zé)o比。
“讓我來。”,笑顏急忙伸出手。
雙手接觸到冰涼的壇子,笑顏胳膊和腳尖同時發(fā)力,利用巧勁將酒壇接了過來。
抱得位置不對,酒壇稍稍下滑,笑顏又抱著酒壇顛上一顛,這才將酒壇牢牢抱住。
“咦,寒酥娘子,你今夜怎么還沒歇下?”,笑顏抱著壇子好奇地開口。
寒酥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眼神多了一絲怔愣。
此時不睡是因為,寒酥下意識地往后偏頭,連她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輕嘆了一口氣。
“這就要歇下了?!?,寒酥回過神來說。
眉頭稍抬地那一下,襯得眼神似水,笑容溫婉得讓笑顏一愣。
“巫笑顏,跑哪兒去了!”
夾雜著劇烈的靈力從霽月客棧擴(kuò)散開來,震得街上燈籠來回晃蕩。
茶棚用草編織的簾子被吹起半截,茶杯吹地在桌上滾了一圈。
桌上的一灘茶水散發(fā)的白霧被風(fēng)吹散,茶伯將杯子拾了回來,拿起茶壺面不改色地給自己又添了一杯熱茶。
靈力震蕩引起的狂風(fēng)襲來,柔軟發(fā)絲四處亂飛,笑顏抱著酒壇稍側(cè)過身,將風(fēng)擋在身后。
一縷發(fā)絲貼著額角下不去,兩手捧著壇子沒法去理,只能一臉嫌棄地說:“寒酥娘子,我先走一步了?!?p> 匆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寒酥笑容淡了許多,眼神中多了一地疏離,退回院中將門拴上。
院門再次緊閉,寒酥漠然地往回走去。
青光落于石凳旁,漸漸現(xiàn)出一個人形。
“是屬下失職,請君上責(zé)罰?!?,寒酥跪在地面,額頭緊緊貼在石板上,就是一會功夫,上面已經(jīng)擦出一層血珠來。
唐點兒睨她一眼,手中茶杯捏個粉碎,粉塵隨風(fēng)而去,道:“滿兒啊,你真以為能瞞得了本座?!?p> 被喚作滿兒的寒酥身子猛地一震,身子伏得更低,著急解釋:“君上恕罪,五公子回來一事并非是屬下不報,實在是他意圖不明,屬下不得不防?!?p> “你現(xiàn)在叫寒酥,無需叫他五公子?!?,唐點兒胸膛起伏著,看似不太高興。
······
······
······
“去哪兒了!”,敘陽叉腰站在大堂,堵住笑顏的去路。
往哪里站不好,偏偏站在這兒堵路,笑顏差點撞上他,生氣地說:“取酒去的!”
心中存著一口氣,笑顏想也沒想,酒壇子直接砸了過去。
酒壇子即將落地,敘陽輕松地一撈,酒壇子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他手中,見酒壇子完好無損,他這才松了口氣,接著不滿地念叨:“什么毛病,都是慣出來的?!?p> 笑顏腮幫子一鼓,眼睛一瞪,卻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眼神里多了一絲煞氣。
敘陽被她一瞪,嘴巴立馬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老實許多。
“那個,樓上房間打掃一下?!?,敘陽小聲說。
笑顏還在氣頭上,敘陽只能服低做小,生怕她撂擔(dān)子不干了。
“哦?!?,笑顏大聲應(yīng)道,抽了桌上的白布搭在肩上,往樓上走。
“吱呀,吱呀”的聲音響個不停,是笑顏對敘陽不滿的表現(xiàn)。
“守財奴,整天就知道兇我?!?,笑顏罵罵咧咧。
新?lián)Q的被子摔到床上,在半空揚了好幾下,笑顏用力將被子壓了壓。
桌上茶杯歸置到位,笑顏又走到窗戶邊上。
“愿城這么冷,哪個不怕凍得還開窗。”
半個身子探了出去,雙手去摸窗戶的邊緣,試圖將窗戶拉回來。
這間房側(cè)對著寒酥家的,閣樓邊上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時間,這下笑顏不會笨到以為自己又眼花了。
那道身影在黑夜之中并不顯眼,隱隱約約,可那張臉卻十分顯眼,皮膚白得晃人。
閣樓正對隔壁鄔掌柜家,順著那女人的視線望去,是鄔掌柜。
取酒那會便一直站在那兒,現(xiàn)在依舊是,那人究竟在那里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