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白氣源源不斷往外擴(kuò)散,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是沖著她來的,迎曦持劍又劈開兩根冰藤,凜聲問:“不知與閣下有何冤仇,要下此毒手?!?p> 冤仇,毒手,孟閼視線落在桌上,深褐色的茶杯就在她手邊。
體內(nèi)暴虐之氣翻騰,周身殺意滾滾,捏住指尖將茶杯彈向地面。
落地即碎,猩紅的雙眼終是緩緩抬起,孟閼一字一句道:“滅門之恨?!?p> 四個字敲得燕綏臉色發(fā)白,敘陽亦是。
楚迎曦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慎重起來,犀利目光落在孟閼身上,將眉眼琢磨了個透,可惜沒有認(rèn)出什么來,略微有點(diǎn)遲疑地問:“閣下是?”
寒意更甚,排骨凍得瑟瑟發(fā)抖,緊緊擁住自己,哪個膽肥的,敢滅銀川君滿門啊!
她記了千年萬年,結(jié)果旁人卻不放在心上。
孟閼冷笑連連:“落葉山莊?!?p> 在索引膝下長大,身為飛鉞的兒子,敘陽能不知當(dāng)年的舊事嗎?
敘陽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孟閼,眼中殺意盡顯,長劍落入手中,劍尖直指楚迎曦,他怒道:“我廢了你!”
氣勢滔天,難得一見有此威武之勢,頗有其父之風(fēng)。
迎曦脖子僵住沒有動,眼神落在長劍之上,寒芒畢露,又將目光投回孟閼身上,身為南坼弟子,當(dāng)然知道落葉山莊!
幾百年間,落葉山莊為禍人間,所犯罪行罄竹難書。
南坼順應(yīng)民意,將這顆毒瘤鏟除,何錯之有。
“滅門之恨?”,楚迎曦看著孟閼冷笑,目光堅(jiān)定,飽含譏諷:“落葉山莊行事不端,活該遭此天譴!”
“放肆!小爺今天讓你知道什么叫有去無回?!?,敘陽壓著劍往前一步。
楚迎曦唇角掛著輕蔑的笑容,自己的劍動也未動,她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小家伙不是她的對手,她的對手是孟閼,實(shí)力高深莫測啊。
“沒想到當(dāng)年還留了兩只喪家之犬存活于世,今日我索性一并除了吧。”,楚迎曦說。
夠狂妄自大的,低沉的笑聲從口中溢出,孟閼眼角笑出眼淚,情不自禁地鼓掌:“楚姑娘的嘴皮子好生了得啊,你還記得七萬年前,南坼山下,放過的那三人嗎?”
七萬年前,南坼山下,放過三人,昔日回憶將楚迎曦撞得臉色發(fā)白,這人說得沒錯,剿滅落葉山莊三個月后,她曾在南坼山下放過了三個余孽!難不成這兩人便是其中之二。
回憶一幕幕在眼前展現(xiàn),楚迎曦陡然變得心虛起來,聲音不住地加大:“不可能,不可能!”
當(dāng)年放過的三人,至今面貌都深刻在腦海之中,片刻都忘不掉。
是一男兩女,男子正值壯年!所持一把彎刀,絕不是眼前這個少年。
而剩下的兩女,一胖一瘦,呈鮮明對比!
胖著,體態(tài)豐滿,瘦著,瘦骨嶙峋。
握劍的手止不住抖起來,楚迎曦矢口否認(rèn):“不,我從沒放過什么落葉山莊的余孽,你休要胡言,我?guī)煶心羡澹^不做非正義之事?!?p> 好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啊,孟閼的心臟如同被一根刺刺中,在胸膛之中反復(fù)攪弄,薄涼譏笑著:“不論如何,阿閼倒是要感謝楚姑娘當(dāng)年放虎歸山,才有我孟閼今日?!?p> '阿閼'兩個字狠狠撞見楚迎曦心口,美目震驚地看向孟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她嗎?和雎陳師兄曾有過關(guān)系的阿閼?
七萬年前南坼山下
“阿閼姑娘是哪位?”
阿閼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蹭'一下站了起來,動作太大差點(diǎn)將板凳撞的倒地。
她將斗笠揭開,露出一張白凈的臉,當(dāng)看清來人后整個人愣在當(dāng)場。
從落葉山莊逃出來后,她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來了南坼。
將雎陳留下的玉佩遞了出去,就是盼雎陳來見她一面,結(jié)果來人不是雎陳。
“我叫迎曦?!?,迎曦道。
阿閼的指尖顫動一下,臉色有些蒼白,低聲道:“我知道,你是雎陳的師妹?!?p> 南坼的大師姐,雎陳從小一起長大的迎曦師妹。
“師兄同你提過我?”,迎曦倒是很意外。
“·······”,不,他從未提過你,是她從兩具尸體的記憶中知道的。
雎陳和迎曦,大師兄和大師姐,在師弟師妹的眼中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南坼掌門屬意二人結(jié)為道侶,那兩人的記憶中,迎曦與雎陳的關(guān)系也極為親密。
她一身黑衣如同地下的泥,迎曦卻是一襲白衣飄飄,當(dāng)真是云泥之別。
雎陳讓迎曦來是做什么?阿閼鼻頭發(fā)酸,不甘心地硬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雎陳呢,我要見他?!?p> “大師兄近來不便下山,特托我前來與阿閼姑娘說一句話?!?,迎曦深吸一口氣,左手出現(xiàn)一個絡(luò)子。
絡(luò)子是阿閼親手編的,同雎陳劍穗一模一樣,還有那半塊玉玦,是雎陳叫她小心收好的東西。
為了見雎陳一面,她托人將玉玦帶上南坼,眼睛失去神采,她愣愣地說出一句話:“什么話?!?p> 其實(shí)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預(yù)感,可她還是不死心。
“大師兄說,玉玦是先母遺物,還是由他收回比較好。”
一句話砸在阿閼心頭之上,她的唇嚅動著,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還記得雎陳說過,這東西是能收回的嗎?她還記得那時的雎陳有多生氣。
原來,這東西是要由他自己收回,是嗎?
飛鉞的脾氣一向不好,將呆立的阿閼護(hù)在身后,扯著嗓子就罵道:“叫雎陳自己來說!”
他的嗓門大,塊頭又大,說話又沖,茶棚里的人腿都瑟縮一下,怕不是來找麻煩的吧。
迎曦修為高深自然不怵飛鉞,她將玉玦收回去,好言相勸:“阿閼姑娘,你同我?guī)熜植皇且粭l路上的人,以后還是各走各路吧?!?p> 懷里小心珍藏的紅紙似乎是在發(fā)燙,燙得阿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手心按在紅紙的地方,阿閼眨了眨眼睛,兩滴眼淚從臉頰滑落,她啞聲道:“阿閼知道了。”